“這皮子和個頭兒都不太好。”我把毛料托在手心晃了晃,砍價道:“兩千吧。”


    打著了切割機的老板一個勁兒地搖頭:“三千已經是最低價了,你去北京小營珠寶城三樓打聽打聽,就你手上這塊原石起碼要拍到三千五到四千元。”如果不是知道毛料裏有高翠,打死我也不會在他這裏買,價錢太黑了。可現在,即便他要價兩萬,我也得買下來啊。


    之後,跟那老板一起的兩個男子開始幫買了毛料的中年人解石。


    我怕黃褐色小毛料被人挑走,就攥在手裏沒鬆開,自錢包摸出三十張鈔票給了老板:“這塊我要了,您數數。”


    “好哩。”老板叫人進印章店把人名幣從點鈔機上走了一圈,“小夥子稍等啊,機器就一台,解完他那塊再解你這塊。”


    老板跟中年人商量好開窗部位後,切割機吱啦一聲打響了。


    隨即,輪片與原石摩擦的刺耳響聲徒然傳來。


    我不覺堵住了耳朵,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邊看。很快,十幾斤的毛料側麵開出了一道平滑的切麵,不過裏麵依然是黑乎乎的石頭,連綠色的影子都沒見著。中年人沉著臉說:“接著擦!”機器再次開動,一刀一刀打磨著原石。隨著時間推移,毛料厚度逐漸變小。


    十六斤變十斤。


    十斤變八斤。


    八斤變四斤。


    當最後一塊被分成兩半,現場爆發出陣陣噓聲,“完嘍!”


    無色無水無綠,幾萬塊錢算是白白打了水漂,擦垮了!


    中年人麵色很不好看,對著碎石頭罵了句髒話,掉頭離開了。


    “鏡子!鏡子!”


    剛要把毛料交給老板的我手臂在半空頓了頓,猶豫著收了迴來,轉身看向馬路對麵。嘴裏叼著棒棒糖的蔣妍正揮著大臂朝我招手,她旁邊還跟著四個人,兩男兩女,應該都是古玩社團的人。他們之中我聽說過三個,又矮又胖的女孩和那對雙胞胎男孩,餘下的一人有點眼生,好像沒怎麽跟學校見過。


    “這是我跟你們提過的顧靖,對核桃很有研究,你們叫他鏡子就行。”蔣妍似乎是天生的自來熟,雖與我隻相識兩天,但表現出的樣子像多年老朋友一般。


    介紹完我,她又指著那個體重超過三百斤的胖女孩道:“橘子,我舍友。”由於體型太過誇張,她在開學第一天就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時,大家都說她是橫也一米五,豎也一米五,如此之下,橘子的外號也唿之欲出了,很形象。


    橘子左側那個我沒見過的女孩叫燒餅,也是蔣妍宿舍的,她臉蛋上長了許多芝麻似的小麻子,怪不得綽號“燒餅”呢。


    倆雙胞胎男孩,哥哥簡稱大賈,弟弟簡稱小賈,都是大二生。


    我們相互認識了一下,這時,蔣妍才注意到我手中的石頭,火急火燎地說了句“給我瞅瞅”,一把搶到了她懷裏,左看看,右看看,又遞還給了我,奇怪道:“買下了?怎麽挑了這塊?皮色表現不是很好啊?”


    我沒法說實話,道:“瞎玩玩。”


    接著,蔣妍走到毛料堆裏扒拉了扒拉,不多會兒,失望地搖著腦袋走迴來:“我還以為是新鮮貨呢,這批不行,開采廠區都不在一起,皮差,個兒小,價錢貴,所以不推薦買,嗯,我給你算筆賬吧,縱然裏麵出了綠,九成九也是個中低檔次的豆種翡翠,撐死了兩萬塊錢,但你一塊原石多少錢?也將近一萬了,根本不值當。”


    橘子道:“那開出來也能賺一萬呢。”


    燒餅不是很愛說話,隻在一旁靜靜聽著。


    “傻帽,你以為是路邊小白菜呢?”蔣妍似是對賭石頗有研究,娓娓道來:“關鍵是它開不出來啊,人家都說十賭九輸,可這批毛料的成色看,一百塊也不見得能擦漲一塊,典型的一百賭九十九輸。”忽地,她靈動的大眼睛瞄向了我:“但賭石嘛,不到最後一刻是見不了分曉的,鏡子加油,嘻嘻,爭取切出個全祖母綠玻璃種來!”


    我笑笑:“借你吉言。”


    大賈對我道:“妍妍家裏是做玉石生意的,經常跟石頭打交道。”


    我恍然大悟,難怪她對核桃一竅不通,卻很會看毛料呢,原來是人各有所長。


    我們幾人說話的工夫,那邊有一對小兩口買下了一塊約莫九斤重的毛料,老板詢問的眼神投向我,我說:“我不急,您先給他們開吧。”後麵的小工便按照小兩口指定的路線搬起了切割器。他倆八成是個急性子,受不了一刀一刀的折磨,沒讓老板擦石,而是選擇了從中間一刀兩斷的解石。


    這種方法方便快捷,唯一缺陷是,有一定幾率把內裏的翡翠切壞。


    橘子和燒餅或許對賭石不怎麽感興趣,倆人手拉手聊起天。


    蔣妍和大小賈倒是聚精會神地瞧著毛料切麵,生怕錯過第一抹綠色。


    然而,事實卻正應了那句話——神仙難斷寸玉,發財的往往是少數人。


    石頭一分為二,內部空空如也,與先前中年人的毛料如出一轍。


    “又廢了一塊。”


    “是啊,哪那麽容易出綠?”


    小兩口不甘心地又讓小工切了幾刀,直到毛料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後,才悻悻接受了賭輸的命運。


    “該我們了!該我們了!”蔣妍鼓勵地推了我後背幾把,“用不用燒根香拜拜神佛?”


    “沒那麽多講究。”我失笑著搖搖頭,將手裏捏熱乎的毛料送到小工手裏。


    橘子和燒餅也不再閑聊,擠開人群圍了過來。


    老板依照慣例問道:“你想怎麽開?”


    我征求了一下蔣妍的意見,道:“從鼓出來的一側溜邊慢慢擦吧,幅度別太大就行。”


    我這人向來謹慎,沒有解石的魄力,而且行家不是都說要多擦少解嗎?


    眼見著黃褐色毛料被離切割機越來越近,我的心跳速度也隨之激烈起來。


    一刀窮,一刀富,我想當個有錢人的夢想可否實現,便隻看這一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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