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喜跟韓春萌正在辦公室裏麵私聊俞靖瑤來道歉的事兒,韓春萌還在感慨,「你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可恨之人也慣會裝可憐,關鍵咱們還都看不了可憐,希望她這次能長點兒記性,不然下迴再惹著你,神仙都救不了她。」


    喬治笙這個點兒在開會,宋喜知道,所以還沒有跟他聯繫,對俞靖瑤這種人,她特別不喜歡,也覺得給點兒教訓沒有錯,之所以心軟不是沖俞靖瑤,而是看在俞靖瑤爸媽的麵子上,大人辛辛苦苦打拚一輩子攢下來的基業,總不能敗在孩子嘴欠上麵,隻願這次機會給完,俞靖瑤能長點兒心。


    兩人麵對麵坐著,宋喜手裏的牛奶還沒喝完,忽然房門被人匆匆敲響,常年在醫院工作的人,神經都是緊繃的,宋喜馬上知道有事兒,趕緊起身過去開門。


    房門打開,護士長站在門口,急聲道:「宋主任,手術室那邊剛來電話,送來一個車禍患者,需要咱們科的醫生趕緊上去。」


    宋喜習慣了沖在一線,沒想過派其他人過去,當即迴道:「我來。」


    護士長說:「你剛下手術台,要不要找徐醫生?」


    宋喜已經疾步往外小跑了,「不用,讓他休息一會兒。」


    乘電梯來到手術室,剛到門口就看見骨科副主任,兩人打了個照麵兒,彼此詢問之後發現都是為同一個患者來的。


    車禍是手術中最常見也是比較複雜的類型,患者往往身體多處受傷,經常是幾個科室的醫生同時配合完成手術。


    一起進了手術室,這才看到手術室中已經到了一個神經外科的醫生,護士說患者顱內出血,要進行腦部手術,躺在台上的人臉被蓋著,幾名護士正在做術前準備,患者身上的外套已經被脫掉,有人負責剪上衣,有人負責剪褲子……


    宋喜不是從那些被血染紅的破碎衣料上辨認出患者是誰,她是恰好瞥見女人左手腕處的裝飾手鍊,二十分鍾前她剛剛見過。


    抬起手,她掀開擋在患者臉上的藍色消毒布,當看到是俞靖瑤時,難免神色一變。


    一旁的骨科副主任問:「認識?」


    宋喜眼中還有未收迴的意外,機械的點了下頭,神經外科的醫生跟著問:「是你什麽人?」


    醫生每天在手術台上跟死神搶時間,保不齊什麽時候定睛一瞧,被送來的就是親朋好友,怕此人跟宋喜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台手術宋喜做不了,就像醫者不能自醫一樣,醫生是人不是神,沒有哪個醫生心理素質可以強大到替身邊熟人開刀動手術的地步。


    宋喜知道大家是在擔心她,很快迴神兒,出聲說:「沒事兒,隻是認識而已,剛剛才見過。」


    三個人裏麵,骨科副主任年紀最大,沉穩的說:「世事無常啊,開始手術吧,我這邊的操作相對簡單一些,宋主任和陳醫生時刻注意一下病人的血壓和各項指標。」


    宋喜應聲,吩咐護士盯緊儀器,三人同時分工進行手術。


    宋喜戴著手術帽和口罩,一張臉上隻露出大大的眼睛,原本黑白分明的瞳孔,細看之下,映照的是一片血肉模糊,俞靖瑤傷的不輕,不光是心髒這一處,身體多處外傷,顱內也有淤血。


    拿著手術刀,她神情一貫專注認真,這一刻心裏什麽念想都沒有,甚至不記得躺在這裏的人是俞靖瑤。


    手術中途,儀器發出綿密的緊急提醒聲,是患者指標明顯波動,骨科副主任頭都沒抬,畢竟他的操作影響不到這些,宋喜也沒抬頭,因為對自己的技術有信心,心髒創口出血很少,神經外科醫生抬起頭,護士說是顱內大出血。


    耳邊是神經外科醫生在指揮,小護士忙得腳下生風,醫生一個個穩如泰山,待到儀器上的跳動趨於平緩,宋喜問了句:「沒事兒嗎?」


    神外醫生迴道:「沒問題。」


    這邊手術在進行期間,另一邊交警和院方也都紛紛聯繫了俞靖瑤的家屬,俞靖瑤還沒從手術室裏出去,俞勇峰和俞母已經匆匆趕到長寧醫院,據傳車禍很嚴重,俞母在走廊就甩了俞勇峰一個大巴掌,哭喊著說:「瑤瑤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都不要活了,你給我去死!」


    人站在食物鏈的頂端,看似可以主宰一切,但在天災人禍麵前,脆弱的像是一隻螞蟻,俞母對於俞靖瑤的現狀無能為力,也無法估計她的將來,所以隻能將所有恐懼發泄在已知且健康的人身上。


    俞勇峰一天之間遭受事業和親人的雙重打擊,整個人頹然的像是行屍走肉,大白天眼眶下陷,雙目無神。


    醫院護士見慣了各式各樣的患者家屬,除了上前攔著,說些安慰的話之外,也沒有其他辦法。


    手術足足做了三個半小時,宋喜的心髒部分是最先完成的,離開手術室的時候,她看到外麵站著一男一女,兩人中間隔著不下三米的距離,同樣都是貼靠在牆壁上,但她一眼就看出兩人是一家的,並且猜到他們很可能是俞靖瑤的父母,因為兩人臉上帶著相似的絕望感。


    宋喜不知道能說些什麽,隻能默默走開,連著做了兩台手術,她精力有些透支,去茶水間拿巧克力和牛奶,等迴到辦公室,正好瞥見桌上的手機在響。


    屏幕上顯示著『老公』字樣,宋喜接通,喬治笙問:「去哪兒了?」


    宋喜說:「剛下手術台。」


    喬治笙道:「你今天不就早上一台手術嘛,誰又給你加了?」


    他對她說話溫柔,但溫柔中隱藏著要埋怨別人的不悅,近期兩人都在努力造人階段,他都不想讓她來醫院工作,最後的妥協就是她少工作,她倒好,背著他偷偷加班。


    宋喜有些疲憊的坐在椅子上,出聲迴道:「沒人讓我加班,醫院臨時送來一個車禍的。」


    喬治笙道:「沒有其他醫生嗎?」


    宋喜說:「我上去之後才看見,是俞靖瑤。」


    喬治笙淡淡的,「是她。」


    宋喜說:「她今天來找我道歉,想讓你放過她家裏,之前你說上午要開會,我就沒給你打電話,她離開前後也就二十分鍾左右,在送來就是出車禍之後了……」


    她心情有些低落,是對生命的敬畏,世事無常,誰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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