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麗娜對小傑的寵愛已經達到可以坐最早一班飛機去蓉城拜佛的地步,宋喜也終於可以脫離監視,直接帶小傑去醫院找喬治笙。


    經過這些天的集中相處,小傑對宋喜已經很是依賴,一口一個幹媽叫著,叫的宋喜心裏暖暖的。


    病房房門推開,喬治笙在看到宋喜的剎那,眼底的平靜化作溫柔,緊接著看到她身邊領著的小人兒,薄唇開啟,出聲道:「過來。」


    小傑對上喬治笙的視線,第一反應就是往宋喜身旁靠,有些怕怕的樣子,宋喜牽著他的手,耐心的說:「不認識了嗎?這是幹爹呀。」


    這個年齡段的孩子,記憶力還不是很深刻,之前見過,這些天八成也忘得差不多了,加之喬治笙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大人都心懸,更何況小孩子了。


    宋喜抬眼對喬治笙說:「你笑一笑。」


    喬治笙唇角扯起一抹弧度,自認為已經很和善,重新對著小傑說:「來幹爹這兒。」


    宋喜將小傑領到病床邊,他還沒有床高,她俯身將他抱起來,放在床邊,喬治笙抬手摸了摸他的頭,出聲道:「這麽快就不記得我了,上次你還灑了我一褲子的酒。」


    小傑被他摸著頭,一動不敢動,幾秒之後扭過身,對宋喜張開雙臂。


    宋喜重新將他抱起來,他摟著她的脖頸,頭都不迴。


    她安慰道:「小傑不怕,幹爹人很好的,他會帶你吃烤鴨,也會給你做玩具,你不是喜歡家裏的幾條大狼狗嘛,那些狗狗跟他是最好的朋友,一會兒讓他教你,怎麽讓狗狗們聽話。」


    小傑奶聲奶氣的說:「讓狗狗坐。」


    宋喜附和:「對,讓它們坐下,還給你撿球,這些幹爹都會。」


    喬治笙見狀,出聲說:「你把他放下,省的腰疼。」


    宋喜說:「沒事兒,不疼。」


    喬治笙道:「放床上,我跟他說會兒話。」


    宋喜說:「你帶點兒笑模樣,別嚇著孩子。」


    喬治笙心想,他還不夠溫柔嗎?


    宋喜跟小傑商量,說會在身邊陪他,他這才肯脫了鞋坐在床邊,但目光還是不願跟喬治笙相對。


    喬治笙雖然第一次帶孩子,沒有技巧,但勝在聰明,剛剛聽宋喜說小傑喜歡狗,他的話題就從狗開始,果然小傑有反應,漸漸的也開始跟他搭腔,等到聊開了,他便露出活潑性子,手舞足蹈,張著嘴急於表達。


    宋喜從旁看著,一大一小,一個連比劃帶說,一個耐性聽講,這幅畫麵說不出的暖人,原來喬治笙這樣的人跟孩子組合在一起,也是奇異的和諧。


    說了半天話,當喬治笙覺得小傑對他已經完全放鬆警惕之際,他出聲道:「你願意留在夜城這邊玩兒嗎?有我和幹媽陪你,還有很多大狗。」


    小傑想都沒想,點點頭。


    喬治笙大手覆在他頭頂,揉了揉,繼續道:「那今天帶你見奶奶,她過來看你,隨後就迴香港,你會哭嗎?」


    小傑先是似懂非懂,隨後小聲問:「我不迴去嗎?」


    喬治笙說:「你要留在這邊照顧狗狗們,你還沒學會怎麽讓它們幫你撿球。」


    小傑天真的說:「等它們學會我就迴香港了。」


    喬治笙並沒有直麵迴答,而是轉移話題道:「你要先答應我,今天見了奶奶不許哭,因為如果你哭了,奶奶就會以為你在這邊玩兒的不開心,隨時把你帶迴香港,你還怎麽訓狗?」


    看著小傑跟喬治笙認真對話,宋喜忽然被戳到淚點,鼻尖一酸,趕緊別過視線,假裝去拿零食,其實是偷偷的抹眼淚。


    等到她再迴身的時候,喬治笙已經在跟小傑拉鉤了,小傑答應他,一定不會哭,喬治笙說:「男子漢,說到做到。」


    當天中午,喬治笙被佟昊扶上輪椅,宋喜以為這就要走,他對她說:「你跟小傑在這邊等一會兒,我們晚點兒過來接你們。」


    宋喜沒問原因,等到後來見到何母,看見她手中緊緊捧著的骨灰盒時,這才明了。


    祖孫相見,何母非常激動,紅著眼上前,喊著小傑的名字。


    小傑在宋喜懷裏,同樣伸出手臂,嘴裏喊著:「阿嫲。」


    何母一手捧著何裕森的骨灰盒,另一手摟著小傑,閉著眼睛,明明眼淚在流,可悲傷卻是無聲的。


    宋喜見不得這副場麵,可偏偏避也避不開,隻能咬著牙強忍淚水。


    「阿嫲……」小傑摟著何母的脖頸叫著。


    何母好半晌才抬起頭,用粵語跟小傑說著話,她說得很輕很慢,宋喜也隱約聽出一些,她是在問小傑這段時間怎麽樣。


    小傑用粵語迴復,不知道說了什麽,何母破涕為笑,邊點頭邊流淚。


    老人年紀大了,又一手緊緊摟著骨灰盒,根本抱不動孩子,小傑一直被宋喜抱在懷裏,一站就是半天,不遠處的喬治笙見狀,作勢起身,佟昊將他撐起,他左腿不敢用力,跛著走到宋喜身邊,從她懷裏接過孩子。


    宋喜剛開始第一反應是不想給,畢竟他的腿,自己站著都吃力,小傑再怎麽小也有幾十斤,她怕他受不住,但喬治笙接過去的動作很堅決,堅決中又不失小心,宋喜隻好鬆了手。


    抱著小傑,喬治笙對何母道:「您放心,小傑在我們身邊,我跟宋喜都會把他當親兒子。」


    何母含著淚點頭,卻說不出話。


    宋喜空了手,扶著老人說:「阿姨,我知道說多少句對不起和別難過都沒有用,我跟治笙會把所有感情都用在小傑身上,就算以後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小傑也永遠都是大哥,我們會一視同仁。」


    何母緊握著宋喜的手,費力的用普通話說:「他沒有媽媽,很可憐,我年紀大了,不能照顧他一輩子,小傑我就託付給你們了,我替他爸爸謝謝你們……」


    老人是很明事理的人,雖然何裕森在夜城出事,又是因為喬治笙,但混這行的,原本就是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有今天沒明天,更何況喬治笙事兒後的處理,沒有讓她失望,更沒有讓死去的何裕森心寒,這就足夠了。


    宋喜雙手握著老人的手,紅著眼眶說:「阿姨,您就在夜城住下吧,我跟治笙給您盡孝。」


    老人搖搖頭,看了眼懷中的骨灰盒,「我要帶他迴家。」


    一句迴家,宋喜眼前瞬間模糊。


    小傑一定是沒聽懂的,但卻忽然問:「爸爸呢?」


    何母抬頭看向小傑,眼珠渾濁發黃,有那麽一瞬間,宋喜都覺得她的目光是沒有焦距的。


    強忍悲傷,老人拉著小傑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低聲迴道:「他很忙,要去很遠的地方,你在夜城這裏要聽話。」


    小傑問:「那阿嫲呢?」


    老人迴道:「阿嫲以後也要去很遠的地方,不能照顧你,你要乖。」


    宋喜以為小傑一定會哭,誰料他抬手給何母擦眼淚,認認真真的說道:「阿嫲不要哭,等我訓好狗狗就迴香港找你們。」


    宋喜垂下頭,偷偷的咬住唇肉,不然害怕自己會哭出聲音來。


    喬治笙看著小傑說:「你告訴阿嫲,你是誰?」


    小傑說:「我是男子漢,我會堅強,不會哭。」


    當天,一行人親自送何母去機場,來時她是一個人,迴去的時候,她帶著自己的兒子,宋喜對她說:「阿姨,我們會去看您的。」


    當時何母還點頭,可誰知,這一別,就是最後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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