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一件商品嗎?還能如何?張經在商業上還算是個較為開明的官員,也熟知很多官員的家中都是有自己的家業這種事情,還是當地富戶,但是不少官員的家人都仗勢欺人,依靠官員的權力和地位謀取私利,陷害他人,謀奪人家的田產,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深為張經所厭惡,所以他來到蘇州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打聽過鄭家的消息。


    從打聽中,他得知鄭家隻有少部分產業,幾間屋子租出去給人住,幾間店鋪售賣一些米麵和小商品,最大的一份家產也就是太湖的五百畝水田,並無任何搶奪他人財產的事情,所以鄭家之前隻能被稱為殷實之家,後來皇帝陸陸續續的賜了兩千畝水田和不少金銀給鄭家,免了鄭氏賦稅,鄭家才從中等殷實之家升級到了大戶人家。


    鄭光成功考取進士做官之後,鄭家的官宦之家的名聲也算是做實了,但是據他考察,鄭家並無任何欺壓良善的情況發生,就算和街坊鄰居都是和和氣氣的,幾乎沒有爭執,逢年過節的鄭氏還給處的好的街坊鄰居送些肉啊油啊的,誰家有個小小的吵鬧,都請鄭家老夫人來做主,這條街上,鄭家老夫人的話比官員的話還管用,老夫人也就是勸解,從沒有什麽仗勢欺人的事情。


    後來他也深入了解了一下鄭家,這才得知鄭家之前還有家人被封了稱號,而其中鄭光的父親是在數年前倭寇之亂中保全蘇州數萬百姓性命的勇士,因此蘇州百姓極為感激鄭氏,當年三大戶謀奪鄭氏財產的事情也被蘇州居民給攔了下來,還順帶著痛擊三大戶。


    之後這三大戶的行為連官府都看不過去了,大家都很鄙視那些趁著人家家裏沒有男主人而強奪人家家產的人,那就是欺負老弱婦孺,行徑實在太過惡劣,不僅犯法,還犯了眾怒,最後時任知府親自下令把三大戶驅逐出蘇州府地麵。


    此後鄭氏和蘇州百姓之間的相處越來越融洽,除了一個二少爺鄭勇是個混小子,常常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一開始鬧出小鄭勇拳打老先生的醜聞,鄭光時年十歲,在瓢潑大雨裏跪在老先生門前跪了一天一夜,終於感動全城,大家幫著勸說,老先生才終於原諒了鄭勇,可鄭勇不知悔改,居然還做了毀人莊稼的事情!


    那遭難老農受過鄭光之父的救命之恩,無論如何都無法下決心去報官,看著滿農田的狼藉,被逼得差點上吊自殺給兒孫減輕負擔,鄭光得知以後勃然大怒,提著棍子滿城追殺鄭勇和慫恿他的狐朋狗友,當天打的全蘇州都是一片混亂,狐朋狗友給鄭光打倒了一地,鄭勇被鄭光暴打一頓之後吊在樹上狠狠抽了一頓,血肉模糊,最後還是官府看不下去,前來勸慰,讓鄭家出一筆錢賠款了事,老農親自出麵表示自己並不追究,鄭光才放過了鄭勇。


    從這個時候,已經能看出鄭光的是非觀和善惡觀非常正直,而且為人頗有威嚴,在父親和祖父接連去世之後,就主動扛起了鄭氏的門麵,擔負起了責任,慢慢長大之後,更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威嚴,是非曲直分得很清楚,這是典型受過精英教育的正統讀書人的是非觀。


    而唐順之顯然沒有僅僅隻教會鄭光是非觀,還教會了鄭光很多手段和官場秘聞,讓鄭光在保留自己的是非觀的同時,提早了解到社會的性質和官場的黑暗,讓他可以以一種比較超脫的心理素質應對從未遇到過的醜聞和從來不曾想象過的境況。


    被如此教育出來的鄭光,是不會做那些損害他人滿足自己的事情的,所以鄭氏在蘇州城的名望非常之高,名聲非常好,是難得的良善人家,蘇州各界對鄭氏的感官也很好,當初鄭光在蘇州做過的事情,廣為流傳,很多事情都被蘇州人當作治家教子的典範,這樣的人,就算賺錢,也一定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所以張經試探著問道:“五十文?六十文?還是七十文?”


    範慶都搖頭,張經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可別說是一百文啊,這也太過了!”


    範慶笑道:“一兩銀子!”


    “什麽?!”張經差點兒都飆出了海豚音,一下子站起來對鄭光喊道:“就這,一兩銀子?!尋常四五口之家兩三個月都用不掉一兩銀子,你一瓶臭豆腐乳就賣一兩銀子?!就裝進小罐子裏,價格一下子漲了數十倍?!”


    聽出張經話裏的驚訝之意還有隱隱地責怪之意,鄭光笑道:“製台,別急啊,方才撫台都說了,這種精裝版臭豆腐乳,是專門賣給那些有錢有勢的大戶人家的,小門小戶的老百姓,我也不允許那些商家賺黑心錢,這個錢,主要是從那些喜歡這一口的大戶人家和官宦之家裏摳出來的。


    但凡是有點權力有點身份的人,最關注的是什麽?可不是國計民生,是麵子,是這張臉,他們把臉麵看得比什麽都重要,吃個飯都要用金碗銀碗,他們是喜歡吃這個臭豆腐乳,但是他們絕對不會和老百姓們一起拿著碗去買,那在他們看來是丟麵子的事情,他們會想,老夫是什麽人,能和那些賤民吃一樣的東西?


    所以啊,針對這些人,還特別有錢的人,下官就想了個主意,他們可以直接派人去售賣臭豆腐乳的店麵去購買,那店麵裏麵可不是散裝的可以用碗去買的臭豆腐乳,那可全部都是精心包裝好的,用陶瓷罐裝起來密封好的,外麵還有油紙包裝好,放在盒子裏,要多精致有多精致,那價格就不同了,一兩銀子,他們不僅不會覺得貴,反而還會覺得,我吃的是你們這些賤民永遠都享受不到的真正的美味!


    這就足以滿足那些大老爺們的麵子,讓他們覺得心裏滿足了,麵子有了,什麽都好,味道呢,其實是一樣的,東西也都是一樣的,唯獨就是這外包裝不一樣,但是這給人的感覺就大不相同,有錢的人家就會覺得我吃的東西是高貴的,哪怕臭一點,也不是你們那些賤民可以比擬的。


    對這些愛麵子的人來說,價錢,其實根本不重要,麵子有了,那就夠了;再者,製台,東南富戶,多有為富不仁者,那些有錢人家,也不是什麽好人,賺他們的錢,又不會讓他們感到不快,還能讓義烏民眾的生活得到改善,算是另外一種方式的劫富濟貧吧,潤物細無聲,何樂而不為?”


    唐順之和範慶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張經聽了這話,也默然無語,坐迴了椅子上,把手裏的小罐子放迴桌子,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吐出來,看著鄭光開口道:“你年紀雖輕,但是對人情世故掌握的頗為精熟,之前,老夫還懷疑陛下把如此重任托付給你,你能否勝任,現在,老夫不懷疑了。


    鄭光,陛下任命你為義烏知縣是給了你一個近水樓台的位置,方便老夫給你任命臨時軍職,讓你方便練兵,那老夫就遵旨,任命你為三省總督直轄三省練兵守備官,半年之內,老夫需要至少一萬人的精銳新軍上戰場,其戰力絕對不能低於你之前所練出的黑旗軍,一應物資優先供應給你,你可能保證,到時候把軍隊交給老夫?”


    半年?一萬人?其實,鄭光很想說,半年三萬人也是可以的,時間放寬了,練兵的人手也充足了,完全可以用三個月練軍陣,三個月練火器陣,效果比之前的還要好,不過總督大人既然開口了,那麽我也沒有意見,到時候超額完成任務,總督才會高興。


    鄭光笑了笑,說道:“下官保證,一定沒有問題!半年之內,下官保證製台可以有一支精銳之軍,直搗倭寇老巢!”


    張經笑了笑,點點頭:“很好,很好,唐知府,你教出一個好學生啊!哈哈哈哈!”


    唐順之也忙道不敢,說什麽小徒資質駑鈍,哪裏配得上製台如此誇讚之類的話,反正都是些無聊的話,鄭光也不在意,之後鄭光掏出三分請柬,誠意邀請三位上官於三日之後的六月二十七來參加他和未婚妻趙蝶兒的婚禮,請諸位一定要來!


    唐順之和範慶自然是應下了,張經也笑眯眯的應下了,別的事不願意,這喜事還是願意去參合參合的,以後鄭光還會是他非常重要的左膀右臂,此時打好關係,就更為重要,而且還有一點,張經和他的夫人,也是表兄妹,青梅竹馬,之後定下終身,有情人終成眷屬,過程不狗血,沒有折騰,水到渠成,甜甜蜜蜜,一生相守,和鄭光的情況如出一轍。


    大戰開啟之前,且先放鬆放鬆,待得大戰開啟之日,可就沒那麽多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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