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皇帝的心思已經完全被這份策論給攪亂了,不久之前,夏言還上書,說他也讚成皇帝意圖先解決東南的想法,但是與此同時,複套之戰不過是一場局部戰役,可以同時進行,到時候南北兩地同時取得勝利,也是一次非凡的壯舉,不過眼下這篇鄭光的策論,卻給嘉靖皇帝帶來了不一樣的想法。


    鄭光是帶過兵打過仗的軍事人才,軍事眼光也相當優秀,這一點,嘉靖皇帝並不懷疑,隻是曾銑更加嘮老道一些,戰功也更加輝煌,打的蒙古人是滿地找牙,所以嘉靖皇帝之前更傾向於支持曾銑把河套給拿迴來,並沒有想太多,因為大家的想法都是拿迴河套,解決京師之威脅。


    可是現在這一看,嘉靖皇帝覺得也對啊,你說這俺答也不是傻子,蒙古人也不是豬,咱們能看明白的事情,他們未必看不明白,咱們知道河套重要,他們也知道啊,他們需要這裏來侵略內地,我們則需要通過這裏來反擊,此乃兵家必爭之地,我們是想把河套給拿迴來,但是有沒有考慮到,後續,蒙古人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失去了河套,蒙古人的腹地就被威脅,他們會覺得鋒芒在背,正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他們會坐視不理還是會起大軍來報複?曾總督手下的幾萬人不怕這些蒙古人,但是一旦蒙古人確立了兵力上的完全優勢,曾總督麾下的人馬可以對付得了嗎?不需要大明增兵支援嗎?支援的兵可以達到守衛河套的要求嗎?河套不會得而複失嗎?大明有足夠的財政支持兩次甚至三次河套戰爭嗎?


    幾個連續的問題,讓嘉靖皇帝原本動搖不定的心終於確定了,而在這一刻,曆史發生了劇變!


    鄭光的主要論點就是先平定東南,想辦法開海禁,徹底解決東南問題之後,再掉過頭來對付蒙古人,在那之前,也不能放任蒙古人繼續襲擾內地,我們要轉變思維,改被動防守為主動防禦,一則精煉各地兵馬,二者擴大騎兵規模,選擇優秀騎兵將領和強壯士兵,學習蒙古人,化整為零,以小股部隊大規模侵入蒙古草原內地,見蒙古人就殺,見部落就摧毀,見牛羊就搶掠,遍地開花。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改變過去被動挨打的策略,放棄一味的守城策略,走出去,深入蒙古草原,使得蒙古人惶惶不可終日,逼得俺答無法集中兵力南下,使之後方不安,疲於奔命,為大明邊軍爭取寶貴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內,要將兵馬精煉,多練騎兵,多操練火器,步軍主要習練弩陣和火器陣,騎兵需要主動出擊,以實戰代替演練,改變過去對蒙古人的恐懼心理!


    蒙古人不可怕,他們也是血肉之軀,也有老弱病殘,我們去襲擊他們的部落,縱火焚燒之,殺戮他們的老弱病殘,殺戮他們的婦孺,搶掠他們的糧草,焚燒他們的草場,使得他們無力發動下一次南侵!


    看到這裏,嘉靖皇帝一拍桌子,大聲喊了起來:“好!好文章!這才是朕需要的策論!這份文章不定為第一,還要把其它文章定為第一嗎?夏閣老,你覺得呢?鄭光的這份文章,難道不值得定為第一嗎?”


    嚴嵩和孫承恩心裏一突,什麽也沒說,隻是看向了夏言。


    夏言心裏一沉,皺起眉頭,鄭光的文章他看了,也覺得很好,隻是皇帝現在的說法,不就是在說他支持鄭光的想法,不支持西北戰爭,而支持全麵解決東南的問題,哪怕麵對海禁的問題也不想麵對西北戰爭?海禁的問題是他最早提出的,也是他在嘉靖二年力主廢除市舶司的,現在皇帝這樣說,豈不就是在責怪他這個首輔的施政不夠妥當嗎?


    “陛下,老臣以為,鄭光的這份文章的確很好,立意也很不錯,但是,陛下,鄭光畢竟太年輕了,第一次參加科考,連過六試,已經是非常難得,若是再得一個第一,那他可就真是站在風口浪尖了,對他日後可能有所影響;而且,老臣以為他的策論對我朝目前的態勢有所影響,複套之戰勢在必行,老臣以為,這……”夏言沒說完,但是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嘉靖皇帝放下了鄭光的試卷,盯著夏言說道:“夏閣老,你以為,複套之戰是勢在必行嗎?”


    夏言緊皺眉頭,說道:“是的,陛下,若要遏製蒙古人兵鋒,複套之戰勢在必行,否則,京師年年戒嚴,陛下一年受驚數次,老臣實在是不安啊!”


    嘉靖皇帝聞言,歎了口氣,身子靠在了座椅背上,開口說道:“公謹啊,你是當局者迷啊!朕且問你,曾銑當真可以打贏嗎?河套果真可以被收複嗎?河套收複之後,蒙古人不會起兵再來奪嗎?一旦蒙古人確立了兵力上的完全優勢,曾銑麾下的人馬可以對付得了嗎?


    不需要大明增兵支援嗎?支援的兵可以達到守衛河套的要求嗎?邊軍的戰鬥力真的可以期待嗎?河套不會得而複失嗎?大明有足夠的財政支持兩次甚至三次河套戰爭嗎?一旦大明陷入了西北僵局,不需要全國動員嗎?東南平倭還能繼續支持下去嗎?大明的財政不會崩潰嗎?!”


    連續幾個大問題,讓夏言眉頭緊鎖,額頭上出現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支支吾吾的沒說出什麽來,說到底,夏言自己都不覺得鄭光的策論是錯誤的,他自己都隱隱有些認同,隻是一份名利之心在驅使著他向前進。


    “公謹啊,你是朕的首輔,大明的閣老,你做出的決定,會影響大明億兆子民,所以,你更要小心謹慎,不能妄自做出任何重大決定,做決定之前,更要三思而後行,不能隻是想到一件事情的結果,還有結果的結果,結果的結果的結果,你不去想想嗎?最直接的問題,國庫的錢財,武庫的軍械,可以支持十萬人以上的大戰嗎?


    那麽多城池沒修,那麽多水利沒修,那麽多災害還沒有賑濟,貿然打國戰,真的沒有任何問題嗎?公謹啊,你是朕最信任的老首輔,你也要為朕想想,之前多少次的事情,都是朝廷沒錢,朕從內庫裏調撥銀子給你們應急,可是朕的內庫裏可沒有多到可以支持十萬人打國戰的地步啊!”


    嘉靖皇帝滿臉疲勞的對夏言語重心長,夏言額頭上的汗珠已經密集的向下流動,不得不說,嘉靖皇帝對於臣子的威壓實在是很可怕的,夏言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隻能跪倒在地,口稱“老臣有罪”。


    夏言跪倒認罪,嚴嵩和孫承恩作為他的下屬,隻能跟著認罪,嘉靖皇帝看著跪倒在地的三人,心裏沒來由的一陣爽,之後,便擺擺手,輕聲道:“好了好了,起來吧,都一大把年紀的人了,別動不動就跪著,朕也沒有怪罪你們就是了,把這個名次改一下,鄭光定為第一,李春芳第二,胡正蒙第三,後麵的,無所謂了。”


    夏言三人麵麵相覷,嘉靖皇帝皺眉道:“怎麽,你們有什麽別的想法嗎?”


    嚴嵩和孫承恩還是沒說什麽,夏言思來想去,最終決定什麽也不說了,便開口道:“陛下聖明!”


    鄭光並不知道朝廷裏發生的事情,三日的休息,他開發出了新的愛好,研究改良軍隊夥食……


    想起之前帶兵作戰的時候,時間並不長,但是士兵們啃幹糧吃不到熱食也的確是有些不爽,連帶著他自己,啃幹糧喝涼水,一點點鹽醃菜加上數量很少的火腿肉幹,嘴裏都能淡出鳥,思來想去,覺得還是隻有醬是最合適的佐料,炒菜發明之前,軍隊打仗的時候吃飯的方式就是水煮,撒一把鹽,隻有高級將領才能吃到醬,把肉啊菜啊沾醬吃,加點味道,那醬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鄭光想起還在現代的時候,吃過的什麽鮮蝦醬啊瘦肉醬啊牛肉醬啊之類的醬料,都是可以直接下飯吃的,如果說可以提前將這些醬料給折騰出來,就算隻能吃饅頭大餅這類的幹糧,也能滿足對味道的需求,要是還能在醬料上增加一些花樣,更能滿足其他的需求不是嗎?


    今後帶兵打仗的機會多的是,不僅僅是為了士兵考慮,吃慣了精美食物的他,也需要為自己考慮一下,中國軍隊的軍糧一直都沒什麽大的變革,饅頭大餅飯粥,加上鹽醃菜豆醬,將領可以吃到肉和肉醬,炒菜這種東西在現在的軍中還屬於奢侈品,不是什麽人都能吃到的,隻有高級將領才能得到火頭軍的專門照顧,吃點炒菜,或者打了大勝仗,慶祝一下,大鍋炒菜大家吃。


    行軍過程中,吃炒菜還是很奢侈的,也不方便,行軍打仗的過程裏,食物的最大要求是耐儲存不易壞,而且熱量高,抗餓,別的都要放到一邊,所以明軍也才發明過一些耐儲存的串餅,下飯菜就是把三升豉摻以五升鹽搗碎如泥狀,撚作成餅狀曝曬幹,要食用時剝一塊食用,以代替醬菜下飯,很簡單,沒什麽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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