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倭寇?!”鄭光大驚失色,饒是以他九年征戰之心態,也被如今的情況所震驚,正如範慶所說,通過唐順之的描述,鄭光了解過大明東南衛所兵的孱弱和無能,也知道倭寇的兇悍和善戰,更別說是蘇州這種商業重地,戍卒從來不是強悍的,人數也不多,商業功能主要的前提下,連政治性都給壓了下去。


    這樣的城市,在如今的大明,不可能擁有強悍的武力,所以文治昌盛的蘇州盛產文官,卻不曾聽說過某一位猛將出身蘇州,應該說再強悍的軍隊和將軍到了蘇州來駐防,時間一久,都會被蘇州的繁華和快樂所侵蝕,這種純粹的商業重鎮,就不該讓強悍的軍隊介入,也天生和兵務相克,這是大家對蘇州的直接看法和傳統觀念。


    在這種情況下,蘇州主動排斥軍隊,排斥戰爭的觀念也就十分濃厚,應對突如其來的戰爭的能力,可想而知,在這樣的情況下,強悍的倭寇的人數還比守城軍隊的人數多,那是什麽情況,什麽對比,傻子都看得出來。


    所以鄭光大驚失色之下,直接搶了一匹馬,就衝向了城牆處,範慶一著急,也搶了一匹馬,可怎麽著都上不去,麾下衛士看不下去了,一托,範慶才上了馬,往城牆方向衝了過去,急匆匆地追趕著一騎絕塵的鄭光。


    就在此時,傳自城外的倭寇軍隊的大喝之聲轟然響起,連帶著劇烈的擊鼓之聲,像是要攻城的前奏,隻是夜間攻城非常不利,除非是真正的精銳或者兵力充足的前提下,否則夜間攻城會造成比日間攻城更大的損失,為兵家之大忌,就算守城兵不休息,攻城方也是要休息的。


    所以聽聞此聲,鄭光和範慶都是大驚失色,倭寇此時大喝擂鼓應該不是為了攻城,而是威懾,讓蘇州城自己亂起來,這樣一亂,基本上就不會遭到多大的抵抗了。


    城牆上,最先聞訊趕來的張思成已經嚇得麵如土色,蹲倒在城牆上宛如一隻瑟瑟發抖的鵪鶉,城牆上二百多個大頭兵也是一樣的麵如土色,雙腿瑟瑟發抖,少數幾個沒有發抖的也是一臉憂慮的看著城下那逐漸匯聚成一片火海的火把所照映著的黑壓壓一片倭寇,那數量,按照王威多年經驗的判斷,起碼不下於二千。


    “完了,完了……”饒是經驗豐富,且和倭寇有深仇大恨,王威也不得不對此刻的絕望表示臣服,如此巨量的倭寇,加上絲毫沒有實戰經驗的蘇州兵,還有這麵破敗的城牆,隻要倭寇有一架雲梯,就足以造成威脅,如果還有火炮之類的火器,蘇州一天不到就要被攻破!


    “隊……隊長……這麽多倭寇,咱……咱們可怎麽辦啊……這……要死的……咱們都要死的……”趙鬆已經思維混亂,無法正常的言語了,至於其他人,要麽和張思成一樣失去了膽量蹲在地上,要麽就是傻傻的站著——被嚇傻的。


    這些毫無實戰經驗的蘇州兵,遇上了那些百戰精銳殺氣十足的倭寇軍隊,如同小綿羊遇上大灰狼,幾乎是毫無還手之力,一旦在野外打起來,定然是一邊倒的屠殺,就算是攻城戰,結果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鄭光一騎當先衝到城牆腳下,一下子跳下戰馬,衝上城牆,看見的是令人絕望的場景,緊隨而至的範慶氣喘籲籲的登上城牆之後,然是見過大戰場麵的他,也瞬間變了臉色,幾乎連喘氣都要忘了,感覺這仗不用打了,直接獻城投降算了,搞不好還能和倭寇談判,讓他們不能屠城,隻能拿財物,雖然沒了麵子,沒了氣節,至少命是保住了。


    這也隻能想想,如果大明堂堂知府向倭寇這種“賊寇”投降,就算倭寇不殺,等待範慶的也絕對是來自朝廷的誅九族。


    “平之……這……這可怎麽辦?”咬住自己的舌頭,用劇烈的疼痛喚迴理智,範慶開口就詢問鄭光,完全不通兵法不懂戰陣的範慶雖然看到過戰場,但是並不懂,麵對如今的極端劣勢,更是沒有絲毫對策,而現在唯一的希望,就在鄭光身上。


    鄭光並沒有害怕,也沒有慌亂,畢竟當初麵對蒙元鐵騎之時的惡劣程度遠超如今,可棘手的是,當初自己的部下們都是敢打敢殺的戰士,即使麵臨絕境也敢和蒙元鐵騎玩對衝,那是正宗的蒙元鐵騎,沒一個漢人,全是忽必烈從草原調集的鐵騎,雖然經常失敗,可鄭光也麵對麵擊敗了蒙元鐵騎數次,斬殺不少蒙元悍將,逼得忽必烈玩起了漢人的兵法謀略。


    而如今,他環顧四周,全是被嚇破膽的鵪鶉,少數幾個站著的也是被嚇破了膽甚至連動都動不了的廢物,根本沒有一個敢戰之兵,這樣的軍隊,來上兩萬,鄭光也沒有勝算,戰鬥,兩軍對壘,最忌諱的就是兵無鬥誌,一旦一支軍隊失去了鬥誌,或者壓根兒就沒有鬥誌,一定會失敗,更別說是一群絲毫沒有實戰經驗的雜役兵。


    土木堡之變以後,正統成化以來,軍人集團地位的下降,造成軍隊戰鬥力不斷的下降,北方邊境因為常常遭遇威脅,軍隊還能保持一定的戰鬥力,而東南腹地的衛所兵因為承平日久,戰鬥力迅速退化,加上朱元璋推行的衛所世襲兵役製度,更使得兵無鬥誌,實際上,這一段時期,衛所製實際上已經崩潰,甚至無法承擔維持治安的任務。


    也因此,蘇州的這支駐軍實際上是和民兵差不多等級的戰鬥力,掛了一個衛所兵的名頭,實際上戰鬥力遠不及之,比起大明普通的正規軍還有所不如,就更別提其他方精銳軍隊了,就這樣,還人數少,少於倭寇,刀口舔血度日的倭寇會被這樣的民兵打敗?


    所以一個閃念,鄭光就放棄了組織這樣的軍隊和倭寇麵對麵硬剛的想法,轉而開始注重遠程打擊,避免直接的身體接觸所帶來的劣勢,轉而使用遠程打擊抵消短兵相接戰鬥力的不足。


    “府尊!蘇州可有火器?”鄭光扶著城牆如此發問,範慶頓時明白了鄭光的打算,說道:“有,有很多,而且還很新,還有很多佛朗機銃,都是運到蘇州儲存,準備調撥前線正規軍的火器,別的我不敢說,火器火藥,要多少有多少!可是……”


    鄭光長籲一口氣,也沒管他之後的話,快速說道:“那就好辦了,隻要有火器,我至少有把握堅持到撫台的援軍來援,倭寇近戰強悍,我軍隻需揚長避短,避免近戰,借助城牆之高之利,以火器遠距離擊殺倭寇大軍,使其不得接近我城牆,更不得攻城,我軍即可拖延時間,倭寇深入我大明腹地,隨時有被包圍殲滅之危險,以倭寇之狡猾,得知蘇州不可速得,必然遠撤,不會久留!”


    等到鄭光說完,範慶連忙喊道:“等等等等,我知道這當然是最好不過的,隻是,平之,咱們有火器,可沒人會用啊!”


    鄭光為之一愣:“沒人會用?什麽意思?”


    範慶雙手一攤:“火器部隊也是要訓練的,否則那些威力巨大更有可能隨時爆炸的火器是很危險的,不經過訓練,連點火操縱都不會,怎麽殺敵?會用火器的軍隊都在前線,就那麽幾支,蘇州城裏沒有啊!”


    鄭光閉上眼睛以手撫額,想起此時火器的操作之繁雜,繼而看向城外倭寇大軍,快速說道:“管不了那麽多了!府尊,速帶我去火器倉庫,我要去看看那些火器,師尊學習兵法的時候對火器頗有研究,對我說過一些火器的相關知識,或許我可以操作!隻要我會了,就能教導其餘士卒使用火器,阻擊倭寇!”


    範慶大喜過望,心道唐順之真是給蘇州留了一個寶貝下來,於是嚴令張思成在城牆上坐鎮,不得下城,然後迅速和鄭光離開城牆,去往火器倉庫,張思成欲哭無淚的看著範慶和鄭光,心裏默念一萬遍亞蠛蝶,隻能死撐著呆在城牆上,被倭寇的吼聲和鼓聲繼續折磨。


    下了城牆,便不斷見到趕來的駐防軍,雖然各個麵如土色如同鵪鶉毫無鬥誌,好歹是來了,範慶挑了一支尚且有點精神頭的部隊,兩三百人的樣子,聽說全是蘇州本地人,家人也在,為了保護家人,不得不勇敢起來,鄭光點頭,就要這支部隊了!


    帶著他們隨同範慶和鄭光一起前往火器倉庫搬運火器,並且打算讓他們在鄭光的教導下學習使用火器,今日天色已晚,倭寇大概不會攻城,但是明日,倭寇一定會攻城,一個晚上掌握火器的使用方法,鄭光不敢誇大,但是至少要讓這些火器在明日的城頭轟鳴起來,否則一旦短兵相接,蘇州必破。


    火器倉庫在蘇州城西南,人數最少的地方,因為其特殊性和易燃易爆性,自然要遠離人群,進入倉庫之後,看到那些五花八門的火器,鄭光終於算是開了眼界,大宋滅亡之後的幾百年征戰沒有讓火器蒙塵,在不斷的廝殺中,火器終於也有所進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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