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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鈺獵殺野豬王之後的第三天,一大早,張遜宣布出關,令隨侍的童子下山,招引覃鈺上金頂。


    ※※※※※※


    武當主峰,天柱峰頂,眾妙觀。


    兩隻蒲團,一對師徒。


    道觀內,隻有張遜和覃鈺對麵而坐。


    後世,尤其是明代成祖以後,武當山受封“太嶽”,名位在五嶽之上,是建築成群、極其著名的道教聖地。但在漢末,卻還是童山禿嶺,聲名不彰,最多也就勉強算一處福地勝境。


    張遜是三年前來到此處,在天柱峰結茅為觀,潛心修行的雲遊道士,其來曆不可考,但其他在本地潛修的道門高士均對他十分敬重,稱為“玄師”。


    老子說:玄而又玄,眾妙之門。這個玄字,在道教中是極尊貴的字,輕易不可使用的,張遜被公認為“玄師”,其學問神通,不問可知。


    去年九月底,覃鈺身體大好之後,外出狩獵,偶遇鮑出,雙方一見如故,傾心相交。鮑出帶覃鈺返迴武當山,拜認幹娘。其時正好張遜下山,見到覃鈺,如獲至寶,親自為他診治理療,清淘氣血。後來又傳授道門內家真功,為他奠定基礎。


    覃鈺這一年來先後三次悄悄趕赴武當山,每次逗留月餘,如饑似渴地學習道法。張遜見他悟性驚人,練功又極勤奮,每次查考功力進度都極其滿意。


    張遜看起來五旬左右的年紀,鶴發童顏,仙風道骨,麵色十分紅潤。


    “乖徒兒,這幾日獵豬狩豹,可盡興了麽?”


    “呃……”覃鈺心裏本來不少的委屈,許多的悲情,被師父一句話給徹底澆滅了。他想了半天,忽然覺得,似乎也沒什麽好值得訴苦的。


    心中計較已定,待會直接跟師父說就是了。


    “是,師父。徒兒略有所得。”


    “哦,是什麽?”張遜感興趣地問道。


    “真的勇士,必須直麵慘淡的人生。”


    張遜欣慰點頭,微微一笑。覃鈺來的當日,他就已經知道了。之所以不立即招他上山,也是希望讓他先待上幾天,放鬆平穩一下心態。看來鮑出做得不錯,這孩子已經完全冷靜下來。


    他見覃鈺左手似有傷痕,隨手掀起他左臂的衣袖。


    自手背、小臂一直到大臂,傷痕累累,青紫無數。好在大多沒有破皮,隻有大臂、肘關節各有一處較大傷口,不過也已經收住了痂。


    “硬抗過敵人的猛攻?”張遜一皺眉,這都怎麽傷的?劃這麽多小口子。


    “師父傳我的道術,小鈺日日苦練,不敢懈怠。”覃鈺不敢說戲芝蘭指甲太尖利,隻得胡扯,“偶爾小試了一下,石皮玉肌術真奇妙。”


    張遜伸手捏捏,淡淡道:“堅硬之中帶韌滑,倒是頗有所成!”


    覃鈺咧咧嘴,師父捏起來真夠疼的。他這石皮玉肌術能夠有所成就,卻多虧了前幾日的那頭野豬王,當樹下雙方迎麵相對,生死一發之時,覃鈺全力運功防禦,對石皮玉肌術的心法驟然明悟許多,就此小成。


    “此術共有五層,你能一年內練至第二層,確實不錯,看來十年之內成就上乘的‘石敢當’神功,也並非不可能啊!”


    “師父,石敢當是什麽境界?需要我練十年?”


    “嗯,石皮玉肌術乃是我道門護體真功的基礎功法,練至第五層,便可開始修煉更高深的‘石敢當’。石敢當的心法,一共有九層,練到第六層以上,普通的刀槍劍戟,基本就不用害怕了。”


    覃鈺張大了嘴,原本沾沾自喜的心思頓時全然消逝。


    張遜瞟他一眼,臉上露出笑容,食中二指隨即壓住他腕脈,聽了一會兒。


    “不錯,經脈強勁,氣血也是極旺健,內傷真是大好了。破而後立,自古幾人能為?居然給你做到了,很好很好!看來你那半步吐納心法確非凡品,而且和本門心法有互助之效,好好練吧。”


    “是,師父。”覃鈺恭恭敬敬地應諾。


    “這兩個口子是怎麽迴事?看著不似被利刃本身所傷。”張遜指指他大臂和肘關節處的兩道傷。


    “是,師父慧眼。”覃鈺猛擦冷汗,不敢隱瞞,把戲芝蘭的劍術又描繪幾句。


    “你還真是天生幸運啊!連筋骨都沒傷到一點兒!這姑娘能使出兩擊劍芒,武道修為比你至少高出一籌,隻是沒你無賴,花樣百出。”張遜驚歎於覃鈺的好運氣,居然敢用幾根鐵護臂就去硬抗對方的劍芒,而且胳膊居然還沒斷,“不過,你不用羨慕別人什麽劍芒,人家那是童子功,天賦又是極高,師父……也很不凡。”


    覃鈺眨眨眼,說道:“徒兒的天賦也很不凡,徒兒的師父更是天下絕頂,那個……徒兒我也還是童子。”


    “哈哈哈哈!”張遜大笑,對覃鈺如此曲解“童子功”的意思甚感有趣,他心裏更高興的是,覃鈺完全恢複了正常的少年心態,“好吧,既然你根基已固,又是這個……童子,為師就再傳你玉劍心經,日後能不能練成劍芒,那就要看你是否像人家一樣勤奮了。”


    “徒兒隻要用功修習,真能練成劍芒?”覃鈺追問道。


    “那是自然。我派三大獨門心法:天道訣,玉劍經,石敢當,天下高人異士無不渴求。這玉劍心經雖然入門不易,但潛力深沉,境界高遠,遠非一般武道功法可比。而且,玉劍心經最大的好處,就是一理通百理通,修煉有成之後,出劍固然有劍芒,使槍則有槍針,用刀自生虛刃,十八般兵刃,任你隨心所欲,全不挑剔。”


    覃鈺歡喜不已,連聲道:“求師父傳授。”


    張遜擺擺手:“此時你內心不寧,稍等我自傳你。”


    覃鈺一愣:“是。”


    張遜定定地看著覃鈺,雙目精光四射。


    “徒兒,你家門的事,我都知道了。滅門之恨,必當以仇家滿門的鮮血來抵償!你說吧,需要為師怎麽幫你?”


    覃鈺早有預想,當下毫不猶豫地說道:“求師父讓大師兄出山,相助徒兒。”


    張遜摸摸下巴:“文才有母年邁……不過,奉養亦非難事。”


    覃鈺大喜,他也知道,師兄身懷絕技,卻一直隱居不出,就是為了老母。師父真個神通廣大,片言解決。


    “張師弟,徒兒也想借用。”


    “可。”


    “那就沒啥了。”覃鈺閉口,人要知足,有師兄師弟為助力,師父已經很慷慨了。


    “你要你師兄師弟相助,是想三人合夥,去殺仇家麽?”


    “不是。如今亂世洪流,兵匪橫行,我那仇家恐怕更是勢力強大,背景深厚,三人濟得什麽事?徒兒一時恐怕不能力敵,須要慢慢窺視。那個……徒兒打算效法劉關張三英聚義,結黨營私,自組一支亂世雄兵。日後實力壯大起來,再去尋仇家報複,自然易如反掌。”舅父家的血仇,覃鈺思考已久,大致思路都已胸有成竹。


    “你小子腦袋裏長包了?劉玄德現在被人趕的狗一樣東躲西藏,你學他?!”張遜詫異道。


    “那個……”覃鈺不覺大汗,師父這話也太損了,雖然事實確實如此吧。


    “不過,你說的也不錯,如今天下紛攘,亂兵如麻。不外乎有五種類型:爭名曰義,爭利曰強;積仇曰剛;內亂曰暴;因饑曰亂。”張遜審視著愛徒,慢慢一字一句道,“你若組了這支兵馬,想要做什麽呢?”


    覃鈺一笑:“稟恩師,徒兒因家族大仇而起建軍之念,自然可稱剛兵。”


    “剛兵?”張遜雙目微闔,咀嚼著這兩個字,默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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