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頭的石三死了娘,村東頭的趙三死了羊,傳到了村民耳朵裏便成了有個鳥人大魔王,吃了村西頭石三的羊,燒了村東頭趙三的娘。村民們義憤填膺,他們拿了鋤頭、鐮刀、斧子、菜刀……集結成敢死隊,浩浩蕩蕩地以正義的化身來找朱雀算賬。


    朱雀剛坐熱了屁股,嘴巴裏還嚼著肉,看到一群傻蛋氣勢洶洶地向這裏趕來,不想被打擾,拿出來爍金刀拋向人群。


    一件火辣辣的兵器從天而降砸在人群裏,立刻哀聲遍野。看著一個個活人瞬間化為灰燼,幸存的村民們開始丟了鋤頭、鐮刀、斧子、菜刀……像遇見貓的群鼠,四下逃竄去了。


    目睹了活人化作灰燼,以及淒厲的慘叫,逃跑的人完全沒了當初視死如歸的氣勢,還會喊:“妖怪來了,快跑呀!”


    沒人再敢來打擾,他們喝了酒吃了肉開始睡下,朱雀的身體暖洋洋的,這讓睡在一旁的古德龍很舒服。人生莫大的幸福就是你困了便睡覺,沒有其他的雜念困擾你的休息。


    古德龍在睡夢中夢見了自己的小時候,他喜歡彈琵琶,放風箏,捉蟋蟀,摘山裏的野果,喝山澗的甘泉,無憂無慮地不知疲憊地奔跑,跑著跑著身體長高了,幼稚的臉蛋有了青春的麵容,身邊也多了一個女孩子,兩個人歡聲笑語,像夏天晴空裏的黃鸝鳥,一起躺在田野裏,看著天空的雲彩慢慢地瞌上眼睛……


    美好都是短暫的,古德龍美滋滋地睡了一覺,這個過程中他被朱雀抱走,飛越了遼闊的江山卻渾然不知,再醒過來發現自己身處草原了,驚訝地說:“我們到草原了嗎?”


    草原上的天空仿佛觸手可及。起伏的山包上都是一片草,散落的蒙古包,散落的羊群,在日光下,像是許多的雲朵,散布在藍藍的天空裏。


    原來朱雀小睡了一會兒,便醒來抱起古德龍繼續趕了路程。如今降落草原,躺在綠油油的草地上,用炙熱的身軀將鮮草烤出草香,開心地說:“好舒服呀!”


    古德龍覺得頭痛說:“跟著你混,風餐露宿,真難受。”


    朱雀說:“你身體不夠強壯,卻怪起我來了。”


    古德龍站起來,唿吸著草原的新鮮空氣說:“你讓我在這裏吹起百鳥朝鳳,召喚你的禽族?”


    朱雀指著遠處的牛羊說:“草原人煙稀少,牛羊成群,我們禽妖在這裏生活最合適不過了。”


    古德龍說:“要不要我現在就吹。”


    朱雀說:“你稍等,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來。”


    古德龍說:“什麽事?”


    朱雀說:“我要好好打扮一番,我畢竟是個魔王,氣質必須要有的。”


    古德龍說:“我可不是裁縫。”


    朱雀說:“我認識一個老裁縫。”


    古德龍說:“順便給我做一身新衣服,我也精神一下。”


    朱雀說:“你隨我來,這裏不遠處有個小鎮,三十多年前,我在這裏做過衣服。”


    朱雀去見老裁縫要帶上禮物,他手中拋出去一個火球,直接燒熟了一隻活羊。還說:“他最喜歡吃我的燒烤羊肉,我給他帶上。”


    古德龍好奇問:“這個裁縫是人還是妖?”


    朱雀說:“他是個俗人,如果他還活著,應該很老了。”


    古德龍說:“他若是死了,我們豈不是白跑了一趟。”


    朱雀說:“他若是死了,也會信守諾言的。”


    世間萬物都有故事,哪怕一隻小螞蟻,或平凡的人。有人一輩子都在一個地方生活,沒有出過遠門,但記得家鄉的每一條小路,每一個人家,每一個鄉親。哪怕是剛出生的孩子狗蛋,他也記得狗蛋的爹叫二狗,二狗的爹叫老馬,老馬的爹外號叫大馬猴。他記得老馬家祖孫四代的名字,還記得他們的身高,衣長,袖長。因為他是這個鎮上唯一的裁縫,也是這個鎮上最老的裁縫,他也姓馬,叫馬康,活了九十三歲了。


    老裁縫將紙糊的窗戶打開,讓明亮的光芒照射進他的鋪子。馬二狗來到窗前,向老裁縫說:“馬爺,今日去我家喝酒,孩子的滿月酒。”


    老裁縫說:“知道了,恭喜你了,孫子。”


    馬二狗又說:“中午我來接你老人家。”


    老裁縫說:“我能活動,身子骨好著呢!”


    馬二狗前腳剛走,朱雀與古德龍就來了,老裁縫感受到了許久未有的暖和,也嗅到了香噴噴的羊肉。他看到朱雀,像是許久未見的好友,熱情地說:“你總算來了,你再不來,我就要進棺材了。”


    朱雀將烤熟的羊放置到桌子上,說:“我的衣服呢?”


    “給你留著呢,除了你,誰配得上這五彩霓裳!” 老裁縫說著,顫顫巍巍地走到床前,從床下拿出來一個木箱子,說:“老朱,你自己拿吧,我是弄不動了。”


    朱雀拿過木箱子打開了,拿出一件光彩熠熠的衣袍來,開心地說:“真難為你了,為我保留了這麽多年。”


    老裁縫坐到桌前,撕下一塊羊肉吃到沒了牙齒的嘴巴裏,說:“這肉真香,可惜我嚼不動了。”


    朱雀幹脆脫下舊衣服,換上新衣服,說:“老友,那我就不多打擾了。”


    老裁縫說:“好不容易來一趟,要不我們一起喝個酒再走?”


    朱雀說:“你這裏有好酒嗎?”


    老裁縫說:“我有一壇六十年的陳釀,那是我兒子出生那年釀好的酒。”


    朱雀說:“一壇可不夠我們喝。”


    老裁縫說:“我還有兩壇五十年的陳釀,那是我女兒出嫁的時候,我釀的。”


    老裁縫挪動床底的酒壇子有些費力氣了,古德龍便主動上前幫忙,取出好酒,準備了大碗。


    老裁縫喝了酒,也會說一些糊塗話:“今日與你這鳥人喝酒,以後怕是再也見不到了,多多保重吧。”


    朱雀安慰說:“照顧好自己,能多活幾年再多活幾年。”


    老裁縫說:“會的,我喜歡每個早晨看暖暖的日出,喜歡喝個小酒。”


    古德龍欣賞老裁縫的手藝精湛,拿起酒碗說:“老裁縫,給我做件衣服吧。”


    老裁縫擺擺手,喝下半碗酒說:“對不起了您,做不了了,我幹不動了。”


    古德龍指著朱雀身上的衣服,仍舊讚不絕口:“這五彩霓裳真是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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