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的青石階上,不知道太子已經站了多久,又偷聽了多久。


    嚴清歌方才太過傷心,根本沒有覺察到自己身後多了個人。她胸口一片窒息,這情景,已然將她知道元堇真正身份的事情拆除了。


    嚴清歌的臉上升騰起一片絕望之色,這種時候惹惱了太子,怎麽補救是好。


    綠童之前知道嚴清歌來是為了看元晟,所以剛才看嚴清歌沒跟上來和他一起去元堇那邊兒,也就沒管。誰知道才坐下來一會兒,便聽到小太監進來通報,說太子來了,他和元堇一起出門兒,竟然見到太子屏退身邊太監,自己一個人到了扒著鎖元晟小黑屋正說話的嚴清歌身後。


    雖然綠童的性格耿直,可是並不傻,他離得遠,聽不到嚴清歌說什麽,但是卻知道這樣不妥當。於是,便冒著被太子遷怒的危險,幾步跑過去提醒嚴清歌。


    但是兩邊到底是有距離,太子還是將嚴清歌和元晟的對話聽進去了一些。


    太子的心中升騰著一股怒意,他就知道那炎修羽出宮後沒有好事兒。


    眼前的女人哭的梨花帶雨,滿臉是濕漉漉的淚水,她看起來比上次見稍微豐潤了一點兒,但相比較其餘女人,還是略瘦。這樣的她,看起來惹人憐愛極了,若不是想到剛才她跟元晟說的話,他恨不得現在就將她攬在懷裏。


    眼看嚴清歌的眼中滿是惶恐,太子終歸還是於心不忍,,調整自己臉上的表情,道:“寧王妃娘娘來儲秀宮,為何不去水側妃處坐坐,倒是孤招待不周。”


    嚴清歌定定的看著太子的臉,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迴他什麽好。


    這人的城府實在是太深了,明明親自撞見眼前這一幕,可還是忍著不吭聲,反倒說起什麽招待不周的話。


    強自收拾心情,嚴清歌退後兩步,用略微沙啞的嗓音迴道:“多謝太子殿下!臣妾這就去側妃娘娘處。”


    黑屋裏麵,元晟的小臉上閃過驚喜,原來外麵那個荷花仙子是有名字的,她叫做寧王妃娘娘!他知道以後自己出宮以後要找誰了!


    太子溫善一笑,笑容卻是微微有些僵:“孤陪寧王妃娘娘過去吧。”


    “不敢有勞殿下大駕。”嚴清歌從心底裏防備著他,低頭說道。


    眼看嚴清歌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極不自然,太子的目光閃動片刻,終究按捺下心中想法,停下腳步,眼看嚴清歌離開。


    現在,還不到他策劃好的時候,就且緩她一緩!總有一天,她會明白這世界上誰是對她最好的人的。


    如此想著,太子的心中竟然產生了一股高高在上的喜悅感,嘴角抿上一絲笑容。連這種錯誤,他都肯原諒她,她必然會體會到,在他心中她是不同的吧。


    嚴清歌如逃跑一般,疾步走出院子。


    院門口,兩名姑姑探頭探腦,想要看這院子裏的情況,誰知道見嚴清歌臉上淚痕未幹的一頭紮出來。


    她們兩個是元芊芊的人,聽了元芊芊的命令,尾隨嚴清歌而來,沒想到才進來,就撞上了太子帶了一行人過來,身為無幹人員,自然被驅逐出去。


    見嚴清歌悲戚的樣子,這兩名姑姑都是大感不解,可是又不敢問嚴清歌什麽,眼看她問了一名太監,朝水側妃的屋子去了,才趕緊迴去給元芊芊報信。


    元芊芊早等著那邊兒的消息,聽了那姑姑們說太子進去後沒一會兒,嚴清歌滿臉眼淚逃出來,登時拍案而起。


    “好個不要臉的寧王妃。”元芊芊的臉上掛了冷笑:“嫁了人還不老實,竟然還敢勾引殿下!”


    太子對嚴清歌的心思,已經不是一兩年了。尤其是像元芊芊這樣很久前就在儲秀宮的老人,更是對此事知道的頗多。


    在元芊芊的心中,世界上又有哪個女子會不喜歡她的太子哥呢,嚴清歌這樣根本就是在欲擒故縱,一直吊著她的太子。如若不然,她的太子哥肯定早對嚴清歌沒興趣了。


    她還以為嚴清歌嫁了人就會老實些,沒想到勾人勾到儲秀宮來了。


    大概一猜,元芊芊覺得自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嚴清歌這麽哭著跑出來,應該是太子哥對她動手動腳了。但這女人也太會惺惺作態了,若不是她勾引太子哥,太子哥會看得上她,假哭什麽勁兒!


    一時間,元芊芊的心裏又是酸,又是苦,又是憤恨,又是不屑。


    她冷笑幾聲:“那女人去了水側妃哪兒?來人呐,把我這頭發梳一梳,我們也去水側妃那裏做客。”


    此時水英的屋裏,嚴清歌正呆呆的坐著,眼淚珍珠串一樣朝下掉。


    水英聽她隻說了兩句始末,就知道是怎麽迴事兒了。


    元晟特別小,還不記事兒的時候,太子帶她去看過兩迴這孩子,她在宮外的時候沒少見炎修羽,當時見到跟炎修羽那麽相似的元晟,心中便震驚非常,再聯想到自己離奇早產,生下孩子後都沒有見他一麵,孩子便給抱走的情況,水英猜到了事情真相。


    那時候太子大概是還報著讓她跟他一起瞞著大夥,好讓元晟的身份慢慢大白天下的想法,但水英卻根本無法做到天衣無縫的配合太子。


    她心中的難過絲毫不亞於當初知道了自己孩子被換走的嚴清歌。


    為了怕水英露出破綻,而且元晟越長大越跟炎修羽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甚至在某次皇後撞見了元晟後,將太子叫去嗬斥一頓,太子才收斂起來,不再讓水英去見元晟了。


    水英摸著嚴清歌的頭發,安慰她:“清歌,早晚孩子能迴去的,你放心。”


    “我如何放心的下,他被關在那樣的地方,我好難過,好難過啊!”嚴清歌的淚水串串滴落,砸在淡藍色的衣裳前襟,一會兒便染濕了一大片。


    水英看著她,握緊了她的手,看看身邊兒全是自己人,輕聲說道:“我在宮中也沒有全然閑著,已經在想辦法了。太妃娘娘快不行了,我求過她,到時候讓她製定叫晟兒去守陵,隻要能出去,就有的是辦法不迴來。”


    嚴清歌沒想到水英竟然想了這樣的辦法,吃驚的看著水英。


    “太妃娘娘早就知道晟兒的身世。本來她逼著我,叫晟兒和元堇奪殿下寵愛,我實在沒辦法才告訴她的。太妃娘娘也不願意皇家血脈混淆,當時就答應我了。”水英道。


    嚴清歌淚眼模糊,看著水英:“水英!我們兩個到底做錯了什麽,老天要這麽懲罰我們。”


    一語畢,水英也忍不住眼中閃過淚光。


    她也想念極了自己被還給嚴清歌的那個女兒,可是她根本不敢開口問,生怕破壞了姐妹兩個情誼,又生怕知道這孩子過得不好。


    當初那孩子被藥催著早產了三個月,又被秘密從宮外運出去,身子必然有損耗,甚至有時候午夜夢迴,她都夢到那孩子死了。


    “婉兒跟著我好得很,我一定盡心盡力撫養她,保她一世喜樂安康。淩霄說,咱們姐妹三個小時候發下誓願,三人都要呆在宮外,你的那份願望,就讓婉兒幫你實現。”嚴清歌低聲說道,緊緊的握住了水英的手。


    水英雖然現在在宮裏練的心思沉穩,很少將自己的情緒外露,聽了這話,還是忍不住從眼中流出兩行長淚。


    “婉兒的身世不要告訴她。”水英抹抹淚水,堅定的說道:“清歌,一切都拜托你了。”


    嚴清歌明白水英已經想明白事情關鍵,炎婉兒迴來一定不會有什麽好下場,不如留在宮外的好。


    她伸手抽下水英頭上的簪子,道:“這根簪子給我,我帶給婉兒。”


    水英才忍住淚的眼眶又紅了,她招唿身邊伺候的宮女,道:“將我之前準備的匣子拿來。”


    不一會兒,就有宮女捧上來一個匣子,打開一看,裏麵全是各種玲瓏精巧的小女孩兒家用的首飾。


    “自打知道她跟在你身邊兒,我看見這些小玩意兒,總是忍不住的收斂,一來二去,就弄了這麽多,你全都帶走吧。”水英深深的歎口氣,用帕子貼在眼睛上:“可惜這一輩子,我都聽不到她叫我一聲娘親了。”


    嚴清歌說道:“你放心,等她大點兒,我帶她進宮來看你,讓她認你做幹娘。”


    水英眼中這才閃過歡欣之色,轉瞬又搖搖頭:“不行的,我不能害了她。”


    她最怕的,就是惹得太子不高興,到時候不僅僅是炎婉兒要遭殃,甚至會累及她現在膝下的元寶和元宵兩個。


    嚴清歌看水英意誌堅決,也不再勸了。宮中的路步步荊棘,水英這樣,也是無可奈何。


    姐妹兩個正淚眼相望,外頭一個宮女抬高聲音驚慌道:“元側妃娘娘,我們娘娘這會兒正見客呢,不方麵去見您。”


    顯然是元芊芊硬闖過來了,她來得急,那宮女又一時半會兒攔不住,才大聲說話,提醒屋裏的人。


    “嗬嗬!本宮就是來會一會水妹妹的那位客人的。她那客人,和本宮也是老相識了。”元芊芊恥高氣揚,指示宮女去推門,立刻就要闖進來了。


    水英眼裏精光一閃,擋住了哭的臉上妝都掉了的嚴清歌,對宮女使個眼色,立刻就有宮女帶著嚴清歌去更內間的臥室補妝了,她則站起身來,朝外走去,先應付元芊芊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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