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天氣熱起來了,午後吃過飯,人們總是乏的緊,剛好又不是飯點兒,醉仙閣的生意便冷淡下來,這會兒一個人都沒有。


    淩霄臉上微微帶著點兒粉意迴來,囑咐靠在櫃台上的小二道:“右相府訂了一壇桂花釀,我竟是差點忘了這迴事,趁著沒客人,你把門兒關了,去送酒。”


    “樓上那……”小二說道。


    “不礙的,康大人左右喝酒不讓人打攪,他醒來就是晚上了。”淩霄說道。


    康素生現在應該是清醒狀態,嚴清歌不能從密道直接上二樓,隻能把屋裏的人全打發走,才不會露餡。


    這小二看淩霄打包票,就去地窖裏取了酒,關門走了。


    整個醉仙閣樓下隻剩下淩霄一個,她趕緊走到自己屋裏,將門打開,把從地道過來對嚴清歌迎出來,兩人一起朝二樓行去。


    淩霄閣二層,觀山雅間裏,康素生危襟正坐,麵前擺了兩壇烈酒,但他身上一點兒酒氣兒都沒有,這對嗜酒如命的他來說,簡直不可思議。


    聽得“叩叩”的敲門聲,康素生麵上浮現出期待的表情,立刻上前開門。


    嚴清歌和淩霄站在外頭,對康素生笑著行禮。


    “寧王妃娘娘,不知有沒有公主的迴信。”康素生抑製著心裏難耐的激動說道。


    嚴清歌道:“康大人稍安勿躁,昨晚上我才得到迴應,公主殿下已經看到那封信了,隻是還沒來得及迴。等有了消息,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康大人。”


    康素生難掩失望:“原來如此……我還算著快要一個月了,想來該有消息了。”


    “康大人,您何不換種想法?”


    “何解?”康素生不解道。


    “若公主還像我幾年前初遇她時一樣,身邊無人關照,那給她送信當然簡單。現在給她遞消息困難,隻能說明公主身邊伺候的人多,她身份金貴,才會如此。康大人該高興才對啊。”嚴清歌笑著道。


    康素生一想,果然是這個道理,那顆垂下去的心忍不住又有些雀躍。


    “多謝寧王妃娘娘指教,宮裏麵的情況,老夫還真是不知道。說來慚愧,老夫身為外男,不能去看這孫女,還曾打算娶一房繼室,替老夫進宮求見,幫老夫照看茜寧呢。”


    康素生不把嚴清歌當外人,落落大方說著自己曾經起過的念頭。


    嚴清歌點頭,這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可惜老夫後來想了想,老夫這樣的年紀,娶個年歲小的,是害了人家。娶了年紀差不多的,卻更不方便了,隻能把這想法掐了。”


    在這件事上,康素生倒是想的通透,嚴清歌心中頗為讚許。


    因沒得到外孫女消息,康素生其實還是挺失望的,便斟了一杯酒自顧自喝起來。


    嚴清歌和淩霄看沒旁的事兒,和他告辭。


    從密道迴了嚴記繡坊以後,嚴清歌到客房中看了邱姑姑。邱姑姑鼾聲如雷,睡得正香甜。


    一直到晚上,她才醒過來,直說叨擾,簡單的洗漱過,帶著那挑好的三幅繡品迴去了。


    嚴清歌今天忙了好幾件事兒,想歇一歇,吃過晚飯,陪著阿滿和炎婉兒玩了一會兒,靠在床頭拿著本閑書,半看半不看的打發時間。


    正在這時,放在牆腳的大黃梨木櫃子裏傳來咯吱咯吱的木板摩擦聲,嚴清歌趕緊站起來,看向外間,隔著半遮的簾子,鸚哥和雪燕正做針線,並沒有注意到這裏。


    她急忙到了牆腳,將櫃子打開,隻見櫃子底部放著的一口檀木箱子蓋子打開了,淩霄露了個頭在那裏。


    “祖宗,你這會兒來做什麽。”嚴清歌壓低聲音,悄聲道。


    這口箱子便是地道的入口,平時裏掩飾的極好,連伺候的幾個丫鬟都不清楚狀況。


    淩霄小聲道:“事情急,我來不及從外麵過來。這個給你。”說完塞了一封信給嚴清歌,便急急的消失在地道裏頭。


    嚴清歌將櫃子門關上,裝模作樣的從旁邊拿出來一個珠寶匣子,把信掩在匣子側邊兒,抱到床上去了。


    那黃梨木櫃子裏頭放著的,都是嚴清歌的“心頭寶”,有她從娘家陪嫁來的種種小玩意兒,還有各種小匣小箱,放這些貴重的物件兒,平時裏從來不叫旁人收拾。


    外麵鸚哥和雪燕看到了嚴清歌開櫃子門,怕她叫人伺候,都站起來看著。又拿出來一個匣子朝床上去,見沒什麽大事兒,便重迴去做針線了。


    尋霜和問雪給指派去幫著如意以後,嚴清歌不叫她們隨便進屋伺候,她們不聽傳喚,隻能在外麵站著等。


    嚴清歌躲在帳子裏,將那封信打開來,信封的封皮上什麽都沒寫,信紙上,卻注明了是專門給她的。信略長,嚴清歌翻到落款,隻見上麵寫著顧喬氏三字,便知道是顧屏山的妻子喬氏來信。


    仔細的從頭讀了兩行,嚴清歌不由得心驚不已。


    顧喬氏在京裏麵多年,曾經也聽到過嚴清歌未出嫁時候,在嚴家和庶妹嚴淑玉並不怎麽和睦的小道消息。她是特來告訴嚴清歌的,她自顧屏山那裏聽說,嚴淑玉封後的事兒,基本上板上釘釘了。


    顧屏山平時連家務事兒都不叫她管,朝中的事情,更是不和她說,但這次因為事關重大,顧屏山還是泄了兩嗓子的秘。


    好似是嚴淑玉拿捏著什麽證據,逼得太子不得不同意讓她封後,不然她不就會將那證據放出來。


    本身顧屏山是支持嚴淑玉封後的,但是出了這檔子事兒,他覺得嚴淑玉心機太過,不是做皇後的良才,欲要反對,可惜之前為了支持嚴淑玉封後,下力太猛,一時刹不住車,現在唯一反對的太子又動搖起來,這件事眼看就要成了。


    嚴清歌大吃一驚。


    她人不在宮裏,不知道宮裏麵現在是什麽情況,但眼下看來,似乎大事不好。


    仔細迴想,即便是她在的時候,宮裏頭也沒什麽厲害人物,尤其是朝廷自玉湖城迴京後,皇帝給換成了傀儡假扮,更是一度停止選秀,此前風頭最健的候妃又被軟禁,山中無老虎,嚴淑玉這猴子,可不是該稱王了麽?


    隻是,當了皇後,又能有什麽意思呢?


    嚴清歌想起來她在鳳藻宮住著的時候,皇後整日裏愁眉苦臉,精神懨懨,最後更是不清不楚的死去。


    她自北地離開前,化身為北地守將的真皇帝,已然病重,不知道抗不抗得過,真皇帝一死,假皇帝必然要被弄死。嚴淑玉就算當上了皇後,又能當多久?


    嚴清歌的心中思緒萬千,但最終還是不得不承認一條事實:嚴淑玉這次,似乎真的要翻身了。


    想來淩霄也是知道了消息,才顧不得別的,深更半夜走密道送這信過來。


    她攏好身上的衣服坐起來,持著蠟燭走到床後的屏風處,將這封信在淨桶裏燒了,再澆上一瓢清水,待氣味兒散的差不多,坐迴床上,喚道:“鸚哥,進來一下。”


    鸚哥聽了傳喚,趕緊進來,問道:“娘娘可是要睡下了?”


    嚴清歌搖搖頭,揉著腦袋:“我有些不舒服,腦袋一陣陣發暈。”


    “娘娘可是發燒了。”鸚哥上前來摸嚴清歌的頭,觸手一片溫潤,不熱也不冷。


    “你別碰我,我想吐。”嚴清歌有氣無力說道。


    鸚哥急了,急喊雪燕進來,一起服侍著嚴清歌,在床頭墊了高枕頭,讓她躺著,問個不停。嚴清歌卻是擺擺手:“你們安靜些,吵得我好難受。”


    之前住在炎王府莊子上的時候,嚴清歌但凡有一點不舒服,都能立刻叫郎中來看病,可是這裏不比炎王府莊子那麽便捷,根本沒有養郎中。


    況且,嚴清歌一直吵著說頭疼,惡心,看東西有重影,腦子裏一陣陣針紮一樣的痛,怕是腦殼裏頭出了問題。


    鸚哥和雪燕被嚇住了。別的地方出問題還好,頭上出問題,那可就麻煩大了。


    不一會兒,幾乎整個繡莊都鬧騰起來,除了炎婉兒和阿滿還被瞞著外,別人都知道嚴清歌病的厲害。


    雪燕和鸚哥趁著嚴清歌身邊有旁人伺候,悄悄在外頭說話,商量到底該怎麽辦。


    “我小時候,=見過莊子裏有個嬤嬤喊頭疼,才兩個時辰,人就沒了。”雪燕臉色蒼白的說道。


    “呸呸呸!別瞎說!娘娘臉色好得很,才不會得那種病呢。”鸚哥道。


    “可我方才瞧著,娘娘的臉色黃的很。”雪燕急的揪衣角:“到底該怎麽辦?”


    鸚哥一迴想,方才嚴清歌躺著時候,臉色的確發黃,跟白天裏的雪白膚色不同。但她卻忘了,晚上光線不好,點著蠟燭,燭光飄渺,看什麽都要黃一些。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隻差沒有抱頭大哭一場。


    她們倒是知道城裏有幾個治病治得好郎中住在哪兒,晚上也請得動,但那幾個郎中都是治小兒科的,是防備著炎婉兒和阿滿生病才關注的。


    且這大半夜的,郎中都是男的,不好進嚴清歌閨房。


    商量半天都沒個章程,底下的人盼著雪燕和鸚哥給說法,畢竟現在她們兩個是嚴清歌身邊兒地位最高的兩個了。


    一時間,鸚哥和雪燕不由得懷念尋霜和問雪,若是有她倆頂在前麵,現在也不會覺得為難了。


    商量了半天,她們完全不知道怎麽辦,這時,一個小丫頭從屋裏出來,道:“兩位姐姐,娘娘睡著了。”


    鸚哥和雪燕才猛的鬆了一口氣!睡著了?那就是沒那麽難受了,看來娘娘病的不算重,明天太陽出來,便好辦了。


    因嚴清歌病著,晚上鸚哥和雪燕就陪坐在她床前,不知不覺,快四更天時候,兩個一起在床邊打起瞌睡。


    雪燕的頭一點一點的,越點越重,一下子磕到床沿上,將自己磕醒了。她擦了下迷糊的雙眼,無意間掃視過床上躺著對嚴清歌,隻一秒鍾,就驚了個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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