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在青州邊界和蠻人對抗的守將,一直以來都是個秘密。


    起碼對於嚴清歌來說,這一直是個秘密。她有時候能夠聽到前線的一些消息,基本上都是關於勝仗的,可是不管是街頭小巷的傳言也好,還是貴族階層的暗語也好,從來都沒有一個人真正的說起過那位守將的名字。


    唯一可以得知的是,這位守將打仗打得不錯,而且還頗得皇室器重。


    嚴清歌還記得,那年青州傳來喜報,說這位守將大獲全勝,皇後當時竟然大宴朝臣,甚至將那些北蠻人都請來了。 後來隱約聽到傳聞,當時太子似乎是不同意的,皇後便將太子軟禁起來。


    因為那件事,嚴清歌一度懷疑,這位守將是不是皇後的娘家人。


    “奴婢不知道!奴婢的爹也沒有說過。” 丹鶴掛淚道。


    “這就奇怪了!”嚴清歌不由得喃喃自語:“難道他都不帶軍作戰麽,那還算什麽將軍。”


    “娘娘,奴婢有所耳聞,那位將軍從不在人前露臉,露臉時便戴著鐵麵具,有些像炎小王爺當年。就是在大周的軍裏,也隻有幾個親信能見到他的真麵目。他手下的幾個將軍,都是家人在前幾年北蠻兵亂中死亡殆盡的那種,打起仗來拚命的很。很多人說,那位將軍也是如此,而且還被蠻人毀了容,所以才不見人的。”丹鶴趕緊說道。


    當年炎修羽在北蠻的時候,的確是戴著鐵麵具,但是他卻是沒有毀容的。不知怎麽的,嚴清歌就是不相信現在的那位北地守將也是毀容了,她覺得他可能是不想以真容示人。


    丹鶴知道的事情不多,但是也不少,起碼對於她父親那邊效勞的額吉部,知之甚多。最重要的是,她完全相信了嚴清歌的話,把額吉部在玉湖城裏幾個隱秘的據點全部說了出來。


    因為草原上的部落不事生產,以前他們要麽偷偷和走私的商人換取大周人製造的商品,要麽趁著打草穀的時候劫掠,這幾年兩邊關係惡化,商人們很多都不再冒險去草原上了,打草穀也經常遇到大周的巡邏兵,落不下什麽好處,所以,他們便叫一些蠻人部民偽裝成遷入玉湖城的蠻人,暗地裏運送貨物迴去,同時也兼著探子的作用。


    嚴清歌明白丹鶴的心思,她是怕自己和額吉部斷絕關係後,會被那邊報複,所以才這麽狠的,所以她的話不會有假。


    丹鶴交代的東西,那位掌櫃一直在旁邊奮筆疾書的記錄著,直寫了灑灑揚揚幾十頁紙。


    終於審完丹鶴,嚴清歌道:“將她說的東西抄一份給我,我要給樂大人。”


    那掌櫃的有些不解,但當初柔福長公主吩咐過,嚴清歌到了以後,一切事宜都聽她的,所以立刻抄錄起來。


    這份記錄上有額吉部關於今年冬天劫掠的計劃,還有額吉部落在玉湖城的據點,有了這個,嚴清歌在樂軒快成親的時候將它拿出來,想必樂毅這段時間就能夠留在玉湖城裏部署這些事情了,剛好可以參加樂軒的婚禮,不會發生舅媽顧氏擔心的那種情況。


    將丹鶴供詞收進懷中,嚴清歌點點頭:“我先走了,有事情你們再找我。”


    丹鶴淚眼朦朧,滿臉慶幸的看著嚴清歌離開的背影,隻覺得劫後餘生。


    她掃掃裙子,站起身來,慢慢的要朝外走去,誰知道剛才掌櫃送嚴清歌的時候,反手將門一關,不知道那門上有什麽機關,竟然就這麽打不開了。


    丹鶴又是捶,又是砸,半天都弄不開,急的滿頭是汗,心跳一陣陣加速。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娘娘是個言出必諾的人,她說了會放我走的。”丹鶴自言自語的安慰自己,強作鎮定。


    不知道過去多久,門口發出細碎的響動,然後門扇被打開了。


    外麵已經是黃昏風景,夜色侵入天地,一切都蒙上了一層灰突突的光芒。這間首飾鋪子的老板站在門口,逆著光,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那掌櫃的走進來,一步步逼近丹鶴。


    丹鶴嚇得手腳發軟,抬起頭,顫抖著聲音道:“這位大哥,小女子多有叨擾,這便告辭。”


    她話剛說出口,喉嚨就被一雙鐵鉗一樣的手掐住了,那雙手如此的有力量,讓丹鶴覺得自己脖子快要斷掉了。


    她拚命的去掰,卻半點用沒有,窒息的感覺一層層湧上來,讓她幾近崩潰。


    “娘娘……娘娘說……”她拚命的用盡所有力氣,咯咯的從喉嚨裏發出幾個字節。


    “寧王妃娘娘說的話,我們會辦的!她許諾你的身契跟金子,等送到以後,我們自然會跟你一塊兒埋下。哦,你的那個小未婚夫,也會跟你在一個地方陪你的,結陰婚也是成親了。娘娘說的,每一件我們都會替她辦到。”


    這掌櫃後麵說的話,丹鶴已經聽不到了,她的頭一歪,失去了力氣,拚死睜大的眼瞳裏,帶著死寂的恐懼和絕望……


    嚴清歌並不知道這首飾鋪子裏發生的事情,她迴了州牧府,問了下人們,樂毅竟然還沒迴來,也不知是不是路上遇到了什麽麻煩。


    她不由得操心起來,立刻去找顧氏。


    沒想到顧氏鎮定的很,笑道:“八成是又繞到了駐地大營裏頭,雖然說是去看民防,但光靠百姓,哪裏防得住蠻人,還要靠正經的士兵才行,估計是瞧著那地方的部署不好,找駐地大營的人看怎麽派遣士兵冬日裏過去鎮守了。”


    嚴清歌不知道青州這邊的情況,但看顧氏一點不著急,心也跟著鎮定下來。


    又過了三天,樂毅才迴到家中。


    他滿臉風霜,因為長久的疲憊和操勞,看起來頓時有點兒像老人家的樣子了。


    嚴清歌心裏頓時變得難過極了,眼淚一下子就掉出來。


    樂毅才到家,沒來得及梳洗,就被嚴清歌把著胳膊哭,也是心疼的不行,吹胡子瞪眼睛道:“誰又欺負你了?修羽呢,他怎麽沒跟你來。”


    “舅舅!我是心疼你,你怎麽老了這麽多。”嚴清歌哭道。


    “原來是心疼我。我有什麽好心疼的,我身子好著呢,你等我去換身衣服,洗洗臉再來,便又是以前的樣子了。”樂毅拍了拍嚴清歌的手,安慰著她,轉到後麵洗漱更衣。


    過一會兒樂毅出來,渾身上下沐浴了一遍兒,頭發微微有些濕,挽在頭頂,沒有戴帽子,穿了身居家的袍服,瞧著果然不像方才那樣落魄了。


    嚴清歌見他精神不錯,心裏的悲傷才去了不少,湊到跟前,對樂毅道:“舅舅,你這幾天還要出遠門麽?”


    離樂軒的婚禮還有一個月,嚴清歌要找準了時機再將從丹鶴那裏得到的口供告訴他。


    樂軒掐指算了算,道:“還要出去幾趟,今年青州不太平,四邊兒民防要做好。”


    “民防這等事兒,自然有下麵的人去辦,為什麽舅舅你要這麽親力親為!”嚴清歌不明白,問道。


    “傻孩子!”樂毅慈祥的看了看嚴清歌:“你從京裏麵來,還不知道麽?太子要開海禁了,除了南邊的七八個海上市易司,青州靠海的地方,也要開兩個市易司,隻是那地方必須看好了,不能有危險,我這麽跑來跑去的,其實也是在為將來的市易司選址。”


    嚴清歌大吃一驚。


    她上迴聽太子說要開海禁,沒想到這麽快就要實施了。


    而且她完全想不到,太子竟然會在青州這種地廣人稀的地方開市易司。


    雖然說青州有幾個地方靠著海,但因為冬天冷,海麵會結冰,一年大概隻能航運十個月,不比別的地方,可以常年運貨。相對而言,還有很多其他更合適的地方可以開海禁,為什麽偏要選擇青州。


    樂毅見嚴清歌似乎不高興的樣子,道:“挨著青州的草原多產金銀,可以和外人買賣貨物。而沿青州海路走,有幾個小國,一個國家產寶石,一個國家的特產是上好的人參、貂皮和珍珠等物,運到南邊兒,便能換來大筆錢財。再往上走,據一些水手的傳聞,可以輾轉到產琉璃的大秦國去,琉璃可是難得的寶貝。而沿著青州海岸南下,則能夠通往咱們大周的東南方向,那裏米麵布匹都是青州缺少的。青州開兩個市易司,還是我快馬加鞭上了十幾封加急奏折,才求來的。”


    嚴清歌明白樂毅說的道理,其實樂毅說的,她自己也能想到。但樂軒一輩子隻能成親一次,在她的眼裏,管什麽千秋偉業,都比不上自己孩子的婚禮重要。


    這下,她更加堅定了過段時間要將樂毅留在青州的打算。


    她表麵上不顯,但是心裏卻算計起來,你有你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牆梯,反正到時候她一定會叫樂毅留在城裏的。


    樂毅看著嚴清歌微微有些狡獪的表情,笑道:“瞧瞧,都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還一副小孩兒的樣子!”


    嚴清歌笑著拉樂毅的袖子,道:“舅舅,在你麵前,清歌永遠是個小女孩兒。”


    樂毅大笑起來。笑過後,他臉色一沉,顯然很生氣,問道:“炎修羽呢!他怎麽沒有陪你們娘幾個來!”


    嚴清歌愣愣的看著樂毅,炎修羽被儲秀宮囚禁,並不是什麽秘密,為什麽樂毅竟然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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