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屋子裏,唯有燭影晃動。


    嚴清歌看著炸毛望向自己的淩霄,怎麽也沒想到淩霄竟然會產生那種誤解。


    “這孩子是不是你跟太子的!”淩霄瞧著快要被刺激瘋了,拚命壓低聲音問道。她背上的肌肉緊緊繃著,像是嚴清歌一旦點頭承認,她便會遠遠跳開一樣。


    “你這傻瓜!”嚴清歌一把將她拉到跟前,附耳輕聲道:“宮內的皇六孫元晟,跟羽哥長的一模一樣。皇六孫的生日是哪天,你可知道?”


    淩霄的眼睛越張越大,不敢相信的看著嚴清歌。


    元晟在名義上是水英的孩子,身為水英和嚴清歌的好友,她們二人所生孩子的生日,淩霄都牢牢記得。


    她驚悚的發現,元晟和炎婉兒的生日差不多,一個是頭天夜裏生,一個是第二天天快亮落地,幾乎是前後腳。


    千言萬語都在不言中。


    淩霄一把握緊嚴清歌的手,眼裏泛上來星星點點淚花。原來真相是這樣的,嚴清歌的孩子跟水英的孩子被人換了。


    她是非常了解水英和嚴清歌的,她們兩個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兒。再結合種種跡象,真相唿之欲出,那便是一切都是太子從中作梗。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為什麽不告訴我。”淩霄心裏難受的不得了。


    怪不得嚴清歌看見太子就好像變成了一個刺蝟,原來是太子將她的孩子換走了,如果是她,絕對做不到嚴清歌這樣鎮定,她會變瘋的。


    “天呐!水英知不知道這件事。她若是知道,還要時常見到太子,那該多難過。”淩霄簡直難以想象那種情況。


    嚴清歌也不曉得水英知不知道元晟的真正身份。


    元晟從生下來就被養在鳳藻宮,如果太子一意隱瞞,哪怕水英是元晟的生母,也沒有資格看到那孩子。


    但是上迴祭天時反賊作亂,水英求著她快點去救元晟,瞧那模樣,則像是知道點什麽的樣子,隻是礙於當時人多眼雜,不好說出真相。


    嚴清歌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淩霄被這事情打擊的不輕,嚴清歌看著她眸子,囑咐道:“萬萬不能告訴旁人,誰也不行。”


    “我知道輕重,你多保重。”淩霄眼神複雜的又看了看炎婉兒。


    這時候她有些迴過味兒了,怪不得太子下旨給炎婉兒和元晟賜婚呢,原來是因為這個緣故。


    也幸好,炎婉兒有著水英的一半兒血統,不然別說是嚴清歌,就連她都要忍不住叫嚴清歌放棄這孩子。


    兩人臨出門,淩霄忽然止住腳步,上前幾步到了被奶娘抱在肩頭的炎婉兒跟前,柔聲道:“婉兒,你喜不喜歡淩霄姨姨?要不要在姨姨家住幾天。”


    炎婉兒把目光移到了嚴清歌身上,又看看阿滿的方向,搖了搖頭。


    淩霄迴頭看看嚴清歌,對她笑了笑,上了馬車。


    嚴清歌知道淩霄的想法,她是怕嚴清歌整天看見炎婉兒會難過,才想著將淩霄接到她那兒。左右一來她喜歡小孩子,二來她比起嚴清歌,更能忽略炎婉兒身上那一半兒太子的血統,隻把她當成水英的孩子對待。


    但看起來炎婉兒在炎王府過得很好,並不想離開家人。


    而且,現在嚴清歌已經過了才知道消息時的刺激期了,時間沒什麽抹不平的,她現在對待炎婉兒已比剛開始好上太多。


    晚上迴到家裏,已經是深夜了。看著阿滿睡下,嚴清歌才迴到自己屋裏,在丫鬟的服侍下梳洗換裝。


    正在她疲憊的快要睡著時,隔著窗戶一個細細的女聲道:“娘娘,婉兒姑娘有些發熱了。”


    炎婉兒的身體一向不好,雖然自小湯藥不斷,一直在調理,已經比小時候小病貓子一樣的狀態強健不少,但是今天出去玩兒了一天,不知路上哪兒出現問題,身體立刻生病。


    嚴清歌微微蹙眉,道:“叫郎中來!”


    外麵的女聲輕輕道:“婉兒姑娘想讓娘娘陪著。”


    平時炎婉兒特別安生,這還是這麽大了,頭迴主動要嚴清歌陪她。嚴清歌不由得也詫異一下,推門出去。


    炎婉兒住在院裏南北向的三連間側屋裏,這間屋子不論是采光通風還是位置,都比阿滿住的房子好。


    當初因不知道她身份,想著是膝下第一個孩子,所以一切供她的撿最好的來,後來雖說嚴清歌曉得了她並非自己親生,也沒有苛刻她。


    這座屋子冬暖夏涼,撩開簾子,裏麵布置的清爽宜人,便是桌椅也是特製的,邊邊角角磨得圓滑無比,不會輕易磕到碰到孩子。


    炎婉兒躺在裏間臥室,聽見門口動靜,隔著珠簾在屋裏喊出一聲虛弱的“娘”。


    進了裏屋,見炎婉兒半躺在床頭,額頭上敷著濕帕子,走到跟前,隱約能嗅到一點兒丸藥的苦香。


    看護炎婉兒的奶娘一邊擰帕子給炎婉兒擦拭腋下和腿窩等處,一邊對嚴清歌恭敬匯報:“娘娘,郎中剛才來看過,給開了藥方,已經在熬著了,奴婢們服侍婉兒姑娘吃過一次丸藥,郎中說不是大礙,明兒就能好,隻是婉兒姑娘燒的有些難受,驚動了您。”


    嚴清歌點點頭,坐到床沿上,摸了摸炎婉兒的腦袋,觸手滾湯,燒的還不輕,再看她嘴唇微微發灰,幹的略略起皮兒,便道:“給她喝兩口水。”


    那奶娘趕緊道:“娘娘,不是我們不給姑娘喝水。姑娘肚子小,喝了水待會兒藥便沒地方喝了。”


    炎婉兒自己也跟著點頭:“嗯,是的,娘。”


    原來炎婉兒因為常年吃藥,所以對吃藥早就有了自己的一番規矩了。對她而言,雖然藥難吃,可是卻已經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如此,隻能等著一會兒藥熬好,她才能補充一些水分。


    坐了一會兒,屋裏隻有奶娘哄炎婉兒的隻言片語,更襯得周圍一片寂靜。


    就在嚴清歌有些神遊天外的時候,炎婉兒忽的伸手抓住嚴清歌手指,道:“娘,婉兒要在家,不要去姨姨家。”


    她說的模模糊糊的,但嚴清歌還是聽明白了。


    她抬眼看向炎婉兒,隻見炎婉兒的小臉上帶著緊張和害怕,好像非常擔心嚴清歌要將她送走一樣。


    “不去姨姨家。”嚴清歌頓時知道炎婉兒在擔心什麽了。原來是晚上淩霄多問的那一句讓炎婉兒擔心了,她生怕嚴清歌將自己送去淩霄家住。


    白天在淩霄家的時候,阿滿調皮的很,滿屋子亂竄亂爬,一點兒都不認生,但是炎婉兒則非常安靜,跟在嚴清歌身邊,淩霄逗弄她,她總是看看嚴清歌的示意再做迴應。


    嚴清歌忍不住想起來水英,水英以前做姑娘的時候,也是這麽個脾氣:膽小,性軟,戀家。


    水英家裏但凡有一點兒風吹草動,她就套了馬車要迴去。她母親生病了,她就好久沒來上學,隻在家裏伺候。


    但是,同時水英也特別聽她母親的話。


    她母親最後病的不行,眼看不能再給水英別的仰仗,叫她迴白鹿書院繼續讀書,水英抹著眼淚從了。


    在宮裏麵的時候,水英還跟她講過,她進宮的事情是她母親一手安排的,雖然她不想來,但還是來了。


    想必水英小時候也和炎婉兒現在一樣,一刻都不想離開家,但是又是個聽話的孩子,家裏人叫她怎麽做,她就怎麽做。


    嚴清歌現在對炎婉兒的感情越來越矛盾。


    這個孩子的性格太像水英了,但是長得又太像太子了!讓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一時間嚴清歌也有些惆悵,她伸手摸摸炎婉兒腦袋,安慰她一聲:“你等會兒喝完藥早點睡,不想去姨姨家,我不會送你去的。”


    “好!”炎婉兒似乎得了精神支撐,眼睛裏多了幾分光彩。


    似乎是因為昨天晚上嚴清歌的陪伴,第二天早起炎婉兒的燒就退了,早上給嚴清歌請安的時候,她看向嚴清歌的眼神裏孺幕的光彩無比濃烈。


    嚴清歌盡量叫自己不去多想,安排兩個孩子在屋子玩,她自己則去了柔福長公主處,將昨日晚上的事情告訴她。


    柔福長公主聽說太子昨晚見了炎婉兒的表現,表情頗為玩味。


    “我知道了。”柔福長公主說道:“你不要擔心!”


    “可是連淩霄都能看出太子和婉兒長的一樣,難道太子以為我看不出麽?”嚴清歌昨晚上一直沒睡好,就是因為這個。


    “不會的!在皇家而言,沒有對錯,也沒有真相。隻有天子的意願是唯一的真理!天子喜歡事情是什麽樣子,事情它就是什麽樣子。”柔福長公主說道。


    嚴清歌不由得怔怔看向柔福長公主。


    柔福長公主有些自嘲的笑道:“這就是權利的滋味。你想要什麽,便有人把什麽捧到你麵前,哪怕那件事是不可能發生的,但所有的人都說它是,它就是了。很久以前,有過一個指鹿為馬的故事。全天下的人都說那鹿是馬的時候,它就是馬,難道那頭鹿還可以開口分辨不成。”


    嚴清歌聽得背心發涼,柔福長公主說的實在是太對了。


    是啊!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二皇子、四皇子前赴後繼的想要將太子拉下來,而太子也死死的守在那裏不肯讓半步。所以皇後哪怕知道太子是自己親生的,還要和他明爭暗鬥……


    那醉人的權利的滋味兒,叫他們可以舍棄所有的一切去追求,卻在到了最高處時,發現他們現在想要的,就是之前丟掉的。


    柔福長公主的臉上帶著過來人的慶幸,嚴清歌頓時對柔福長公主多了幾分了解。


    “既然如此,清歌就不擔心了。”嚴清歌說道,心事漸漸放下。


    她一直擔心打草驚蛇,可如果蛇早知道了這一切呢?那麽事情必定會變得不一樣。


    看來她的計策也要隨之發生改變。想通過陰謀將元晟換迴來的希望非常難,那就隻能走陽謀這條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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