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許多人都圍觀過來。


    一個蠻人和一群女子拉拉扯扯,而且其中還有位衣著尤其華貴,看起來就是上等人的婦人,這種場麵,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丹鶴的手心冒出一層冷汗,趁著人還沒有圍成圈,護著嚴清歌要離開。眾目睽睽之下,讓王妃娘娘拋頭露臉難堪,是她們丫鬟的失職。


    嚴清歌也是氣的火冒三丈,指著那口口聲聲非要說收到貨物,把尾款朝她們懷裏塞的蠻人,冷聲道:“來人呐,把這滿嘴謊話的東西給我抓起來。”


    那蠻人這才驚了。


    他來之前,主子家吩咐過,說做生意的,不可能把錢朝門外推,而且他們也能拿出確鑿的證據,當初收到了一批繡品,還運送出去了,這筆錢,嚴記繡莊應該稀裏糊塗就收下來了就是。天上掉餡餅,誰會不吃呢?


    結果,這位王妃,還真是一點兒都不心動。


    雖然是嚴冬,這蠻人頭上豆大的汗珠超外冒,趕緊從懷裏掏出一本冊子,道:“王妃娘娘,你們大周人常說,和氣生財,你看,這是當初我們收到貨物時寫的收條。您看看,還有摁下的手印呢,您去自己的繡莊上對一對,再帶我去指認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人。”


    “是啊,何必難為這小官人,這位娘娘就發發善心,帶去對一對吧。”一名一直在圍觀的中年男子在旁附言道。


    嚴清歌若是之前不知道這蠻人真正的身份,現在還真的會心軟,因為這蠻人說的,的確是有理有據,手上還有明證。


    既然敢這樣算計她,就不要怪自己命苦。


    嚴清歌粉唇微微一擰,露出個冷笑:“那你跟我到繡莊來吧。”她倒是要看看,這人有命進,還有沒有命出。


    帶著那名擦著頭上汗水的蠻人進了門兒,外麵的閑漢大部分也散了。


    這時,嚴記繡莊隔壁新開的那家繡莊,牌匾都沒有掛出來,趁人還沒有走遠,便走出了幾名夥計,大聲吆喝了起來:“都來逛都來看,看看不要錢!我們繡莊的繡品,便宜實在,價格低廉,別人家有的,我們家都有!保證京城最低價。不用您是王爺,也不用您是娘娘,隻要有幾個銅板,都買得起。快來買啊快來看,看看又不費您半個銅板。要有手巧的姑娘媳婦看了一遍繡樣迴家自己繡,咱們也不怪罪半分啊。”


    這喊話的夥計是特地雇傭的,聲音嘹亮,扯著嗓子嚷嚷,聲情並茂,整條街都能聽見。嚴清歌這邊才進了自家繡莊們,自然也聽得到。


    她冷笑一下,聽聽隔壁繡莊喊得話,真真是太不要臉了。


    方才在街上的時候,她微微的打眼朝那店裏看了一下,立刻就看出來,那裏麵的繡品,大部分都是抄襲的嚴記繡莊中的東西。


    嚴記繡莊裏的很多繡品,繡樣都非常的新巧精致,有的是炎王府的針線房裏,那些技藝高超的繡娘自己琢磨出來的,有的則是嚴清歌親自畫好了樣子,配好了色,交代針線房的人做出來的。


    隔壁繡坊抄襲的,就是嚴記繡坊裏的繡樣。隻不過因為她們用的絲線和布料質量不好,雇傭的繡娘手藝也不怎麽樣,急著趕工,很多地方就繡的很是粗糙。


    本錢下去了,自然出售的價格不高。


    可是這些人竟然不要臉到這種地步,抄了旁人的繡樣,做出來低劣的商品搶生意不說,還在那裏大言不慚的講什麽看了一遍繡樣迴家自己繡,她們也不怪罪半分。這簡直就是在為自己的抄襲行為辯解。


    一分價錢一分貨。


    進出嚴記繡莊的即,基本上都是非富即貴的京城人家,嚴清歌一點兒都不擔心自己的客戶會去隔壁那家貪便宜買不好的繡品,所以隻是齒冷了一下,暫時便不管了。


    那蠻人一直對著嚴清歌察言觀色,看她表情似乎沒什麽變化,心裏漸漸的穩了一些,甚至嬉皮笑臉道:“娘娘,在咱們草原上,丘偊王的威名,三歲小兒都知道,他勇猛的像是老虎,英俊的像是天上的月亮,聰明的像是智慧的狐狸,人人都敬愛他,想要見到他。”


    嚴清歌瞥了他一眼:“是麽?也許很快你就能見到他了。”


    “娘娘說的是真的麽?”這蠻人一喜,看起來倒不像是假的。


    說話間,兩人就到了一間屋子裏,嚴清歌瞧瞧四周全都是自己的人,冷笑一聲,道:“把這心懷叵測的小人給我抓起來。”


    登時,一群女人如狼似虎的撲過來,那蠻人隻略略抵抗兩下,雖然他體壯如牛,可耐不住女人們人多,立刻被壓在地上,五花大綁。


    嚴清歌指示邵姑姑,道:“把他懷裏繡品的收據拿過來,叫我看看,是哪一個大膽的,給他送去了繡品。”


    眾人一愣,她們還以為嚴清歌會先審這蠻人,沒想到竟然是先要找出來內賊。


    嚴清歌環視周圍一圈兒。


    在她繡莊幹活的這批人,能夠在戰亂活下來,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有些人可能是生性比較好,不愛找事兒鬧事兒。但有的人,就喜歡走些邪門歪道。這股不正之風,一定要趁早打壓下來,正好今天是個好機會。


    因為送貨的人並不識字的緣故,所以畫押上隻有兩個圓圈,並一個鮮紅的大拇指手印。


    而且那蠻人也說了,送貨的是男人,所以,要查找的範圍,就小了很多。


    男人,名字是兩個字兒的,又有指紋為證。


    很快的,一名看起來垂老矣矣的老頭,便被揪了出來。


    這老頭臉色灰白,撲通一聲就給嚴清歌跪下了,道:“娘娘明鑒,小老兒交易給這些蠻人的,是自己向莊子裏繡娘買的繡品,總共就三百來件,並不是之前他們定的那批。”


    周圍的繡娘們,也是竊竊私語,很多人臉上的表情變得很是精彩。


    嚴清歌冷笑一聲:“哦?我倒是不知道,咱們繡莊上還有這樣的能人,居然會做生意。”


    這老頭身子抖得篩糠一樣。


    他們被嚴記繡莊收留,已經是受了天大的恩惠,但是他卻背著主家拿繡娘們的繡品做小買賣,不被發現還好,被發現了,以盜主家財產罪論,一棍亂棍打死也沒人可憐。


    “娘娘饒命。小老兒一時糊塗,豬油蒙了心。是這蠻漢自己找上門,說娘娘許給他們的繡品少,問小老兒能不能想法子,再多買一些出去,他可以加價。小老兒就私底下朝姑娘們打聽了一下,一樣差不離的繡品,給她們一兩銀子,小老兒自己留五錢。這些銀子小老兒願全部上繳。”


    老頭一邊說著,一邊磕頭,幾下子額頭上就沁出血了,陪著他溝壑叢生,涕淚交加的老臉,和那一頭已經磕散了的花白頭發,瞧著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嚴清歌卻隻是冷笑。當初銀子迷住眼的時候,這老頭兒早該想到今天的下場了。


    見她冷目如電,掃過繡娘們,立時有十幾位繡娘從人群裏站出來,戰戰兢兢給嚴清歌跪下了。


    經營繡莊這些時日,嚴清歌把這些繡娘大概認全了。這些繡娘們的手藝參差不齊,有的繡的好,有的繡的差,不過她們的膽子倒都是一般大。


    邵姑姑平時裏多是懷柔政策用的多,根本沒想到自己手底下竟然出了這麽大的紕漏,腦袋轟的一聲就大了。


    背著主家私自接活,說不定還是用的繡莊裏提供的材料,這罪名夠她這管事兒的姑姑吃一頓棒子了。


    她腦門上一陣涼氣直冒,指著這些女人就罵道:“你們吃了雄心豹子膽!繡莊供你們吃,供你們喝,四季新衣,瓜果蔬菜,哪裏虧待你們了,你們還敢生外心,一個個養不熟的白眼狼!看我立刻就報了官,將你們都拖出去,一群下賤胚子,好日子過不得,非要被賣出去為奴為婢,才知道什麽叫天高地厚。”


    這些女人大部分五雷轟頂一般,其中一位還哀求道:“姑姑,請您饒了我們這一遭,我們再也不敢了。”


    “呸!一群什麽玩意兒,都拖出去,別髒了娘娘的眼睛。”邵姑姑一邊罵著,一邊心裏發苦,情知雖然罰了她們,自己也逃不了懲罰,可還是硬著頭皮在嚴清歌發落自己前,把自己份內的事情做了。


    院子裏,頓時哭聲震天,剩下那些沒有犯事兒的女人,一個個膽戰心驚,忍不住在心裏慶幸,當初並沒有財迷心竅,跟著這些女人私底下做繡品。


    嚴清歌冷冷的看著這場麵,等安靜下來,才指著地上的蠻人,冷聲道:“這就是你收到的貨物麽?隻有十幾個女人,用空閑時間做出來的繡品,能有多少?當初你和我訂下的,可是數千件繡品。”


    那蠻人早看的冷汗直流。


    這寧王妃娘娘,果然像傳說中那樣,是個不好糊弄的。


    幸好,他早就被人交待過,如果事情徹底敗露,怎麽說,定了定心神,滿臉無辜道:“娘娘,既然您已經知道了,那小的就老實交代。其實,一切都是誤會。那繡品數量不對,我們也發現了。但是娘娘的丈夫,是我們草原上最勇猛的勇士,我們主人說,因為敬佩英雄,所以缺少的繡品就不要了,那點錢是孝敬丘偊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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