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區的莊子,嚴清歌到底沒去成。


    昨晚上那場雪下的也太不好了,隻下了半宿,第二天早上,給風一吹,有的地方化了,有的地方凍成冰殼子,出京的路非常難走。


    嚴清歌現在懷著身孕,是雙身子,就算她願意在這樣的路上出京,炎王府的人也不可能答應,因為這實在是太危險了。


    所以,藍童的哥哥最終被接來了炎王府和嚴清歌見麵。


    這個男孩子今年十二歲,長的跟嚴家人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他之前的父親,是一名小小的生意人,開了個小門市做糧食生意,父親死了以後,被伯伯一家連母親帶他一起趕走了。


    在嚴家莊子上,這孩子過得日子還算不錯。雖然說當初的身契上,他寫明白了是賣給嚴家為奴,可是並沒有收到過任何刁難,甚至因為有藍童哥哥的身份在,受到了不少照顧。


    這孩子身上有一種很是沉穩的氣質,似乎是因為經曆了太多事情,年紀小小,瞧著就頗為成熟了。


    他還隨著父姓,姓陳,名字叫陳玉寶。


    問了陳玉寶幾句話,嚴清歌大概證實了之前藍童並沒有說謊,但藍童因為年紀太小,有些事情還是說的不是很清楚,現在那些疑點,都在陳玉寶這裏得到解決了。


    陳玉寶的母親娘家姓薑,家境不是很好,親戚關係還算簡單,除了她那個表姐汪娘子外,當時還有一個從外地來的表兄弟汪大成一起投奔他們。


    後來京城城破,薑家的人一起逃難,汪大成和汪娘子對薑家人還算仗義,在保護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的時候,汪大成的一條腿斷了。


    汪大成還有幾分腦子,藍童的母親薑氏在戰後一直沒有貿貿然出去跟嚴家人相認,就是他的主意。


    後來嚴清歌要出嫁了,藍童的母親薑氏再也坐不住,親自找過去,汪大成知道後,勃然大怒,自己離開了,後麵的事情,陳玉寶就不知道了。他最後對家人的親戚的記憶,就定格在汪大成離開,大人隻剩下薑氏和汪娘子兩個人上。


    陳玉寶說的很平靜,嚴清歌卻聽得從尾巴骨朝上竄涼氣。


    小孩兒有時候是看不明白這些事情的,但是大人卻能。


    那個汪大成,絕對不是簡單的大怒離開。不管是後來薑氏偷偷摸摸的迴到京城到二皇子府上做工,還是汪娘子到嚴記繡莊做活,最終自殺身亡,背後都有一個人的影子。


    嚴清歌八成可以肯定,那個人應該就是汪大成。


    至於他之前為什麽不讓薑氏去嚴家認親,肯定是因為他決定留著這個秘密,會有更大的用處,薑氏的私自行動,破壞了他的計劃。


    他就好像是一隻蜘蛛,躺在自己編織的網的中心,操控著被當成是誘餌的薑氏和汪娘子,進行著捕獵。


    嚴清歌瞧著陳玉寶的小臉兒,心下一緊。


    汪大成能夠利用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接下來,恐怕就是藍童和陳玉寶這兩個孩子了。


    嚴清歌心中有了定計,抬臉對陳玉寶露出個笑容:“你有時候沒有見到你弟弟了吧,馬上過年了,我接他到這邊住,你也別走了,兄弟兩個多團聚一下。”


    陳玉寶滿臉驚喜:“娘娘,這是真的麽?”


    嚴清歌笑道:“我騙你做什麽。”


    丹鶴趕緊在旁道:“還不快謝謝娘娘。”


    陳玉寶才結結實實的給嚴清歌磕起頭,好像要把地板磕碎了一樣,幾個丫鬟把他拉起來的時候,這孩子的額頭都青了。


    嚴清歌吩咐丫鬟們去給藍童和陳玉寶收拾住的地方,另一邊就叫人去嚴家接藍童了。


    她臨時想起來彩鳳姨娘那自來熟的樣子,專門囑咐道:“不要讓彩鳳姨娘跟來,隻接藍童一個就好。”


    豈料到了傍晚的時候,來給嚴清歌磕頭的,不但有藍童,還有綠童和嚴涵秋,以及明明被囑咐過不要帶來,還是來了的彩鳳姨娘。


    瞧著彩鳳姨娘那低眉順眼的表情,嚴清歌頓時連罵的力氣都沒了。


    嚴清歌瞧著這一串子人,強打精神道:“去收拾房間給客人住。”


    彩鳳姨娘一喜,嚴清歌的脾氣可不怎麽好,她已經做好了被趕出去的準備了,沒想到竟然能被留下來。


    她是個知趣的人,知道現在不能再和嚴清歌提要求,趕緊帶著幾個孩子告退了。


    炎修羽今日有事出去,到半夜才迴來,一身的寒氣,哪怕換上了一身新的被烤熱的衣裳,還是沒敢立刻近嚴清歌身,兩人圍著桌子說話。


    嚴清歌把汪大成的事情,告訴了炎修羽。


    炎修羽吃驚道:“怪不得上迴那女人在嚴家門口上吊的事情,我查來查去,都沒有查到背後是誰指使的。我開始疑心是二皇子自己做戲,後來又去四皇子那邊下手,都沒發現端倪,真真是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名不見傳的小人物的手筆。”


    嚴清歌點點頭:“是啊。誰能想到,隻是問一問兩個小孩兒,就會得到這麽多消息。那個汪大成,應該也不是成大事兒的人,留下不少馬腳,不過我們之前找錯了方向而已。我現在奇怪的,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夫妻兩個想了半天,終究還是無法明白那個汪大成到底在做什麽。


    等身上終於被屋裏的熱氣完全暖迴來了,炎修羽上前抱了抱嚴清歌:“你別想太多了,一切事情都交給我辦就是,現在你重要的是安胎。”


    嚴清歌似笑非笑看了炎修羽一眼:“是麽?我好好的安胎,再生下來一個,你還像不喜歡婉兒那般不喜歡他,我生了有什麽用。”


    炎修羽滿臉冤枉:“我現在和婉兒很好了!早上我給她彈過琴才出門的 ,你忘了麽?”


    “我是說之前!之前你不是很不喜歡婉兒麽?”


    “一迴生、二迴熟嘛!我此前沒有當過爹,也許是因為我沒有當爹的天分,現在慢慢的不也好了麽。”炎修羽打了個岔,一拍腦袋,道:“看我這記性,我給你帶了個好東西,差點兒忘了拿出來了。”


    說完,他大聲喚著外麵伺候的人,把他留在馬鞍袋子裏的東西取來。


    隻見那是個扁扁的長條木盒子,嚴清歌打開一看,忍不住歎道:“好美的東西。”


    盒子裏,是一條非常漂亮的項鏈。和大周通常女子戴的項圈和珠串都不同,這鏈子做的左右堆成,是用金子打造成的小環密密麻麻串成的,每隔一個手指肚的距離,就有一顆碩大的寶石,有顏色絢麗被雕琢成菱形的藍寶石,有散發著神秘光澤的蛋麵黑寶石,還有深紅色的方形紅寶石,以及橢圓形的白色神秘寶石。


    豐富的色彩,和規整的形狀,以及那充滿了異域風情的金鏈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東西價值不菲。


    炎修羽得意道:“是很美吧?也是巧了,這東西,差不多是旁人送到我手上來的。我午間在茶樓吃頓便飯,有個掌櫃的親自來找我,說是有件海外來的寶貝,想請我掌眼。不就是想要把東西賣給我麽。我當時就收下了,隻花了八千兩銀子。”


    嚴清歌手指掂弄了一下這串鏈子,花八千兩買它,說起來還是他們占了便宜呢。


    眼見這東西果然哄得嚴清歌開心了,炎修羽嘴角微微掛上了一絲笑容。拿寶石來討嚴清歌歡心,還是淩烈給他出的主意呢,以前也有些賣東西的,會主動找上門,但大部分都被他打了出去,見都不想見。


    夜色漸漸深了,嚴清歌和炎修羽安歇了。唯有天空中,那隻怯生生在雪後露頭的月亮,看著人間,看著睡了的人,也看著沒有睡的人。


    儲秀宮裏,太子還沒有睡覺。


    每到年關前,政務總是會莫名其妙的多起來,他要批改的奏折,已經多的裝了好幾個提籃,挨個放在桌子上了。


    雖然身體不是很好,可是他好像永遠都不知道疲憊兩個字是怎麽寫的。


    看完了一份折子,太子忽然停下筆,將目光落在了旁邊裝飾用的八寶格上,立著的鏤空八寶格架子上,最中心的位置,被放了一隻小小扁圓盒子。


    太子似乎是漫不經心的,將那盒子打開了。


    隻見著黑子裏,被放了幾件首飾。


    有戒指,有手鏈,它們的共同之處,就在於用了燦爛的金子做底座,而那金子,是用密密匝匝的小金環堆成,還鑲嵌著大塊大塊色澤明理的寶石。菱形的燦爛藍寶石,神秘的黑寶石,蛋形的鴿子血……


    它們被圍繞著,擺放在盒子的四周,最中心的部位,有一條凹槽空著,看樣子,本來應該是放一條項鏈的。


    太子的目光拂過這迷人的珠寶,輕輕的將它們放下來了。


    這套珠寶,是海外的一個小國家進貢的,它們那裏盛產珠寶,但是這一套首飾,也是它們頃全國之力才打造出來的最好的一套了。


    太子嘴角的笑意,漸漸的大了。


    他輕輕的翻了翻奏折堆,將裏麵的一封奏折拿上案頭,仔細的再次看了起來。


    這封奏折,是關於提議讓大周開海禁的,裏麵說的理由非常多,也頗讓人動心。


    關於到底要不要開海禁,在朝堂上,每隔上幾年,都要吵上幾次,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理由。


    但這次,太子覺得,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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