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過後第三天,朝會重開。


    這一天的朝會,非常隆重,但凡夠得上品級,又趕得上參加的官員,大部分都會去。其中,便包括已經沒了實職的炎王爺和炎修羽。


    早上天還沒亮,炎王爺就和炎修羽起了床,打馬朝京裏去了。


    照往年慣例,這次朝會很早就會散,不到中午,兄弟兩個應該就能迴到家中。


    但是,一直到黃昏時分,還沒看到他們迴來的身影。


    嚴清歌不由得一陣擔憂!


    “小王妃,王妃有請您過去。”一名喚作紫鶯的丫鬟,到了嚴清歌屋裏,脆生生說道。


    紫鶯是柔福長公主的貼身丫鬟,不管到那兒,都比旁人多幾分臉麵。嚴清歌對紫鶯一向很和善,叫屋裏的下人留著紫鶯喝茶吃果子,自己進屋去換身衣裳。


    一會兒出來,如意打簾子走進內室,接過手,幫嚴清歌係衣裳帶子,嚴清歌便知道,如意是從紫鶯那兒打聽到了什麽。


    “小王爺沒事兒。”如意說道:“是北地打了大勝仗,宮裏麵做宴,百官都有份兒,炎王爺和小王爺都留了下來。”


    嚴清歌咦了一聲,她之前聽炎修羽說過北地的情況,據說,那裏有一員大將鎮守,具體是誰,就連炎王府都探察不到。


    這次打了勝仗,宮中如此大張旗鼓慶賀,等北地平定後,那鎮守北地的大將,得的封賞,一定不會小。


    隻不過,京裏麵還有那麽多的北蠻貴族呢,他們知道這消息,心裏估計不會痛快。但現在把持朝政的是太子,他從來不會無的放矢,這麽做,一定是早就處理好那些北蠻人了吧。


    有了個準信兒,嚴清歌心裏安定不少。


    到了柔福長公主那裏,柔福長公主正逗弄炎靈兒玩耍。


    見到嚴清歌,柔福長公主溫善一笑,拉著嚴清歌手道:“他們哥倆個沒迴來,我想著你一個人吃飯沒滋味,便叫丫頭喚你來了。”


    說完,便吩咐外麵伺候的人擺飯。


    嚴清歌雖然和柔福長公主接觸並不算太深,可是對她還算是了解。今天柔福長公主叫她來,一定是有事兒和她說。


    果不其然,飯過三巡,吃喝的東西都撤下去,那邊炎靈兒也被哄睡了,丫鬟捧上兩盞香茗,便乖乖的退出去,屋裏,隻剩下嚴清歌和柔福長公主兩個。


    柔福長公主開門見山,道:“清歌,今晚上你就留我這裏,叫個丫鬟迴去,將重要的東西收拾一下。”


    嚴清歌聽完她話,心下冰涼,知道肯定是出了什麽要不得的大事兒了。


    “還請嫂嫂教我!”嚴清歌努力克製自己迫不及待想要詢問真相的心情,強裝鎮定,說道。


    “我在宮中眼線傳來消息,太子殿下除夕夜去過一次鳳藻宮,便再沒有出來過。隻怕,宮中有變,宮宴並不是太子授意。這消息瞞不住人,京裏的北蠻人若趁火打劫,便難以收拾了。”


    嚴清歌聽完,一顆心沉甸甸的墜下去,眼前甚至一陣陣的眩暈。


    她是在青州戰場上呆過的人,別人不清楚,她焉能不知道,那些北地人跨上馬背後,有多麽的恐怖。


    眼看嚴清歌唰一下變成蒼白色的臉,柔福長公主放緩聲音,溫柔安慰:“你不要太擔心!我們住在郊外,比城裏好很多。而且炎王爺和羽哥兩個,也會盡力在京中周旋,能不出事情最好。”


    “可……可……可若我是北蠻人,知道京裏麵會為這個慶賀,我也會……”嚴清歌語無倫次,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


    一時間,她心亂如麻,眼前一陣陣的迴放起皇後那張消瘦中帶著隱隱瘋狂的臉。


    這一切,都是皇後搞的鬼。她為什麽就不肯老老實實的呆在鳳藻宮裏,做她的皇後呢?難道她那顆心,根本看不到這件事會帶來多大的危險麽。


    好半天時間,嚴清歌才慢慢的理清了思路。


    她終於穩住心神,對柔福長公主一笑:“嫂嫂,我那裏沒什麽東西要收拾的,晚上我陪著你吧。”


    不管叫哪個跟著她來的丫鬟迴去收拾東西,肯定繞不開如意。而曹酣,八成也在今晚上被宴請的百官中。


    但眼下的情況是,她們根本不能輕舉妄動,更別提叫如意去京城給曹酣報信逃走,打草驚蛇了。


    還不如根本不讓如意知道。


    嚴清歌心驚膽戰,覺得時間被無限拉長了,每一個心跳都變得非常難熬。


    柔福長公主看出她的反應,溫聲喚了紫鶯和綠燕進來,道:“碧紗櫥的床可暖熱了?將屋裏香換一換,加點兒炭。”


    旁邊的碧紗櫥裏,是一間小臥房,柔福長公主叫收拾出來晚上給嚴清歌睡。


    “長公主,時候不早,我先去了那邊。”嚴清歌對柔福長公主告辭,去了碧紗櫥裏。


    沒了柔福長公主在身邊,她可以鬆快些,興許就沒這麽難受了。


    紫鶯和綠燕很是聰慧,將碧紗櫥的香換成能安神助眠的香,又將炭爐燒的熱熱的,床鋪亦鬆軟舒適。若換了旁的時候,嚴清歌一定會睡意沉沉,可是今日她心中有事兒,哪怕自己催眠自己,也睡不著覺。


    一片寂靜中,忽的,門口響起叩叩叩的敲門聲。


    “誰呀?”嚴清歌一愣,坐了起來,一顆心不受控製的狂跳,生怕是有人帶來了壞消息。


    “小王妃,是嚴府裏來的兩位小主子出了點事情。”外麵一個丫鬟說道。


    “如意,出去看看。”嚴清歌聽到是彩鳳姨娘那邊的事兒,總算是能控製住心跳了,撫摸著胸口,吩咐如意。


    如意出去問了幾聲,迴來道:“彩鳳姨娘沒看住五小姐,五小姐和藍童少爺打起來了,五小姐臉上被抓了兩道,已叫了郎中去看了。”


    藍童比五小姐嚴涵秋小了半歲,嚴清歌見過他幾麵,留下的印象裏,盡是一副懦弱樣子,嚴清歌怎麽都想不到,藍童竟然敢對嚴涵秋動手。


    不過,這件事說到底,都是自家小孩兒廝鬧,不該大半夜的通報到她這裏來的。


    “再叫人去問問,到底是怎麽了。”嚴清歌揉著腦門兒,一陣的煩躁。


    彩鳳姨娘的心眼兒,真的是多的比天上的星星還多,有話從來都不好好說,偏要繞一圈,也不知是她當丫鬟當久了還是怎樣,才落下這麽個毛病。


    以前還好,現在嚴清歌沒那個心情去猜,自然會覺得彩鳳姨娘不識趣,她那點小事兒,就算光明正大擺在嚴清歌麵前又怎麽了?偏要七拐八繞,真真煩人,


    如意喚了看門子的小丫鬟去問,給她許了一盤點心,不一會兒,那小丫鬟蹦蹦跳跳迴來,伶牙俐齒的學話:“如意姐姐,我去的時候,一位朱夫人帶著她兒子也在呢。那個朱夫人好像是信國公府的人,她丈夫是咱們府裏的清客。”


    哐當一聲響。


    如意趕緊繞過屏風跑進去。隻見嚴清歌坐在床前,表情滯滯的,她本捧在手裏的茶碗,掉在地上,滾到角落裏去了,她的裙子上和麵前的地上,濕淋淋潑的全是水。


    “大小姐,大小姐你怎麽了?”如意一眼看出嚴清歌此時的表情和臉色都不對,趕緊上前搖了嚴清歌兩下。


    嚴清歌的麵上,半點血色都沒有,像是被夢靨住一般,好半天才迴過神來。


    她看著如意,幾次張開嘴唇,都沒說出話,最終慘然的問了一句:“那個朱夫人的丈夫,是不是叫朱桓。”


    站在屏風外頭的小丫頭還沒走,聽了嚴清歌的問話,立刻迴道:“是叫這個名兒。”


    嚴清歌努力控製自己,但身上還是一陣冰涼,忍不住戰栗起來。


    她重生前,信國公府裏,最出色的庶子,根本不是朱茂,而是朱桓。朱桓不但本人才學本領樣樣出色,妻子也很精明有手段,兩個兒子朱成,朱彥,更是繼承了父母的優點。


    為了爭奪信國公府的爵位,朱桓和她妻子榮氏,跟嚴清歌鬥法不休。哪怕後來爭奪爵位失敗,還是一直針對嚴清歌,嚴清歌在信國公府過的日子那麽艱難,朱桓和榮氏,居功甚偉。


    尤其是嚴清歌的獨子朱銘變傻以後,朱桓的妻子榮氏,甚至偷偷收買小丫鬟,想要將朱銘殺死,然後讓自己的兒子過繼到嚴清歌名下。


    雖然那件事還未發生,就已經敗露,最終朱桓夫婦,分出信國公府單過,可是不代表嚴清歌就忘了當時發生的事情。


    她心中自知,靠朱茂的能力才幹,絕比不過朱桓。但是趙氏一開始根本沒有打算將爵位傳給任何一位庶子,別管朱桓多能幹,都不可能得到爵位。


    但是,朱桓夫婦卻隻盯著朱茂的成功,又因為朱茂被皇太後嚴淑玉垂青,不敢動朱茂,隻將主意打到嚴清歌和朱銘母子身上,其用心歹毒,簡直罄竹難書。


    這種關頭,這一對夫妻忽然出現,讓本來壓力深重的嚴清歌,一瞬間像是迴到了上一世被榮氏夫妻盯上的歲月。


    如意將捂熱的毯子披在嚴清歌身上,好半天,嚴清歌才暖過了一點兒。


    外麵又傳來丫鬟的通報聲:“大小姐,五小姐和藍童少爺都安置住了,彩鳳姨娘要來給您磕頭。”


    大半夜的,彩鳳姨娘忽然過來,而榮氏方才還在她房間。估計,這次來的不但有彩鳳姨娘,還有榮氏吧。


    她實在是不想見榮氏。於是,嚴清歌將手一揮,道:“說我困了,明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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