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夜未央!


    嚴清歌聽過不少關於未央宮的傳說,據說,大周的未央宮,唯有每一位皇帝最美麗的妃子,才能夠入住其中。


    一進未央宮的大門,嚴清歌便看到了夾道每隔幾步就立著的石雕燈柱,這些美麗的燈柱雕琢的繁複美麗,整齊的延綿在鋪著鵝卵石的路旁。


    轉瞬,嚴清歌就發現,未央宮裏不單單夾道立著燈柱,就連庭院裏也處處潛藏著高高矮矮的燈柱,甚至連庭院裏的石桌旁,也有放燈的口。


    可以想見,若是夜間這裏所有的燈火全部點上,該是怎樣的勝景。


    容貴妃一路都親熱的牽著嚴清歌的手,她的年紀大了,不再美麗,可是身上那股氣度卻分外的惹人喜歡。嚴清歌忍不住期盼,自己到了她這把年紀的時候,也是這麽個可親的老太太。


    進了未央宮的大殿後,容貴妃笑嗬嗬喚宮女給嚴清歌上茶看座,根本不提起方才發生在鳳藻宮裏的那一幕,反倒是說起了別的事情來。


    “嚴小姐,我聽說你和炎小王爺訂了婚事,我這老婆子沒記錯吧。”容貴妃道。


    “沒錯。”嚴清歌答道。


    “說起來,炎小王爺要稱唿我一聲大姨!”容貴妃笑了起來:“你還不知道吧,炎小王爺早早過世的母親,和我是表姐妹。”


    “這……”嚴清歌吃驚的看向容貴妃,這才發現,細細看來的話,容貴妃的眉眼和炎修羽的確有那麽幾分相似。


    “可惜炎小王爺母親過世的早,我又在深宮裏麵,連給她送最後一次的機會都沒有。”容貴妃略帶惆悵的說道。


    提起了炎修羽的母親,容貴妃打開話匣子,慢慢的講起了她少年時候的往事。那時候寧王府裏姑娘多,不但有炎修羽的母親,還有來走親戚常住的各位姑表姐妹,共有七八人。


    府裏新搭了一架秋千,不但她愛玩,炎修羽的母親愛玩,其餘的姑娘們也都喜歡玩兒,大家誰也不讓,最後一窩蜂堆上去,把那秋千架子壓塌了,寧王爺把撘秋千的工匠喊來,賞了他們一人五十大板。


    她們姐妹們見麵就吵鬧,不見麵又想念。後來一個個嫁了人,炎修羽的母親嫁給了炎王做王妃,她進了宮,剩下的也各自有了人家,便再也沒見過了。


    聽著容貴妃絮絮的談著往事,嚴清歌的心裏寧靜下來。


    不知不覺,就到了夕陽下去的時候。嚴清歌覺得差不多該告辭了,可是又不敢一個人迴去,生怕太子還叫人等著她。


    容貴妃似乎能看出嚴清歌的坐立不安,她微微笑道:“你知道我這裏為什麽叫未央宮麽?”


    想到庭院裏的燈柱,嚴清歌點點頭,道:“想來是因為院子裏有很多燈柱,點上以後,徹夜未央的緣故吧。”


    容貴妃一笑:“那你想不想看這夜未央的盛況?”她目光裏全是懷念:“我這裏,已經很久沒有點上所有的燈柱了。”


    嚴清歌小心翼翼道:“貴妃娘娘,這樣可以麽?”


    在宮裏麵住的久了,嚴清歌也知道了一些忌諱。


    譬如說,宮妃們被分在什麽地方居住,其實隻有居住權,對庭院的改造權和使用權,是沒有的。如果有人擅動了什麽地方,可是要受到懲罰的。


    容貴妃這未央宮,想要將全院的燈火都點上,表麵上看起來是沒什麽,但嚴清歌覺得,隻怕容貴妃做不了那個主,最起碼也要通稟皇後才可以。


    “沒關係,你隻跟我看就是了。”容貴妃笑了笑。


    隨著太陽一寸一寸偏西,未央宮的宮女太監們忙碌起來。


    未央宮很大,想要將所有的燈柱都點上火把和蠟燭,可不是一個時辰能做完的。


    容貴妃笑著給嚴清歌講解:“未央宮庭外,共有三百六十五隻燈眼,屋內,有一百零八燈眼,各殿的頂上,還有九隻燈,一大八小。這燈點起來以後,整個京城都看得到。這些燈眼處要點的燈,都是特製的,有燈罩在其上,風吹不滅,雨澆不熄,徹夜長明。”


    嚴清歌不禁動容,心中更覺得點這燈,有不尋常的意義。


    這時,兩名宮女進了門,道:“娘娘,小姐,還請出去暫避片刻。”


    容貴妃和嚴清歌出了門兒,有幾名太監來給她們磕過頭,將頭上帽子扔在地上,以示不敢比主子站的高,才搬著梯子,腰間掛著好大一個透明琉璃燈座,朝著房頂爬去。


    屋頂上,傳來了一陣陣輕微的響動,容貴妃道:“你聽,那是他們安放燈座的聲音。”


    隨著話語,容貴妃嘴邊的微笑越勾越大。


    隨著天色越來越暗,容貴妃一聲令下,院子裏待命的宮女太監們,一盞一盞的點起了燈。


    一盞,兩盞……


    五盞,十盞……


    一百盞,兩百盞……


    燈光在庭院裏越來越多,匯聚起來,嚴清歌周身似乎成了火焰的海洋。


    這景象真美,美的讓人寒顫。


    容貴妃懷戀的看著通天的燈火,在燈影下露出個笑容:“美不美?”


    一瞬間,嚴清歌好像在容貴妃衰老的麵龐上拚湊出了她年輕時的風華絕代,她點點頭,卻是無心再看這燈火了,她總覺得,這燈火美的太危險了。


    就在嚴清歌心裏覺得怪怪的時候,兩名宮女急匆匆從門口跑過來,滿臉興奮的潮紅,對容貴妃磕頭道:“皇後娘娘鳳駕迴宮了。”


    容貴妃的眼睛瞪得老大,緊緊盯著宮女,輕聲道:“我的四兒呢?”


    “四皇子也在。”那宮女說道。


    容貴妃笑了起來。她笑容還未完全展開,就聽另一名宮女道:“娘娘,四皇子帶了人要拜訪您。”


    “他帶了誰?”容貴妃心下一沉,知道接下來聽到的,應該是壞消息。


    就在此時,敞開的大門口,兩名身高相近的男子身影,並肩出現。


    打頭的那名男子,搶上前,跪倒在容貴妃跟前,高聲道:“母妃!”


    嚴清歌知道那人是四皇子,立刻偏身到旁,不敢受四皇子的禮。


    未央宮的庭院裏,燈光照的四處都如白晝一樣,嚴清歌隻一看,就認出了跟在四皇子身後那人的臉孔。這人竟是衛樵!


    衛樵曬得黑了點兒,不再是之前麵如冠玉的小白臉樣子,眉宇間多了點兒邪氣的野性,讓他整個人的氣質幡然變化。


    衛樵看著四皇子抱住容貴妃大腿哭訴,慢吞吞的跪了下來,道:“衛樵拜見表姨母。”


    表姨母?


    嚴清歌看著衛樵那張臉,頓時一陣的頭大。


    京中各個世家聯姻,你娶我嫁,到最後不管誰家都能扯出點兒親故來,但她怎麽也沒想到,衛家竟然也和炎王府是親戚。


    衛樵也認出了嚴清歌,他對著嚴清歌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容,等容貴妃叫了起,才對著嚴清歌躬身行了個大禮,道:“多謝嚴小姐當初不殺之恩。”


    瞧著衛樵那戲謔狠辣的眼神兒,嚴清歌後悔當初怎麽沒有將他推出山洞摔死他。


    太子和二皇子之間的交易,她也聽到了。她知道衛樵沒死,還活的風生水起,可是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會這麽早看到他。


    嚴清歌默默的朝旁站了站,表示不敢受衛樵這大禮,四皇子既然已經迴來了,皇後想來也已經迴宮了,她要迴鳳藻宮去。


    容貴妃看出嚴清歌心中所想,她隨意的對著衛樵揮揮袖子,沒搭理衛樵,對嚴清歌道:“我知你急著見皇後娘娘,我這就叫人送你迴去。”說完喚來五六個宮女,浩浩蕩蕩的護送嚴清歌和如意離去,臨走前,還從屋裏提出兩個早就準備好的盒子。


    “你和炎小王爺的婚事在即,我不能出宮,這點兒小玩意兒就當我給你們兩小的賀禮吧。”容貴妃說道。


    “多謝貴妃娘娘。”


    謝過容貴妃後,嚴清歌帶著如意快步朝鳳藻宮走去,她一刻都不能在未央宮呆著了。衛樵的眼神兒惡毒極了,他恐怕早就知道炎修羽隨口編造的那個寶藏是假的,而他們又害得他差點失去性命,加之他扭曲的性格,還不知道他要怎麽報仇,才會覺得滿足。


    才踏步進了鳳藻宮,嚴清歌就被兩名宮女攔了下來。


    “嚴小姐,皇後娘娘請您去大殿說話。”


    “不知娘娘今天出去可順利。”嚴清歌微笑著問向那兩名宮女,想要提前打探下消息。


    這兩名宮女是近身伺候皇後的,她在鳳藻宮住的這些時候,和鳳藻宮的宮人們關係打點的還算不錯,想來詢問一下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那兩名宮女會鬆鬆口。


    那兩名宮女卻是對視一眼,放低聲音對嚴清歌道:“嚴小姐,娘娘今天很好。隻是明天開始,你就要有鄰居了,是草原上來的一位公主,叫做海娜珠,大周話叫做珍寶。那位珍寶姑娘,天真爛漫,說話很直爽。珍寶姑娘現在就在娘娘身邊兒。”


    別看這兩名宮女說的都是恭維的話,可是嚴清歌卻聽出了她們的提點。這珍寶是個說話不經腦子的直腸子,跟她打交道,要擔心自己被她無意賣了的可能。


    得了這樣重要的訊息,嚴清歌感激的對著那兩名宮女道:“多謝二位姑娘,你們今天跟著娘娘出去一天累了吧,待會兒閑下來,可以到我那裏喝茶。”


    這茶是很好喝的,不但有嚴清歌分例裏的珍貴香茗,臨走時還能拿到裝了不少銀子的荷包打賞,兩名宮女笑著對視一眼,覺得這嚴清歌比那不知道人情世故的珍寶要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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