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籌備這次宴會,嚴淑玉早早去了禦膳房,並不在她房中,這也是嚴清歌肯去嚴淑玉屋裏呆著的原因。


    嚴淑玉所住的屋子,是儲秀宮偏殿中的一處,因為太子身邊的女人並不多,所以,她住的不算差,內外共有三間,除了正廳,臥室,還有另一間放了書架、琴桌等物的消遣用屋子。


    伺候嚴淑玉的宮女還留著,那宮女名喚流晶,性格很是活潑,巧言巧語,不時圍著嚴清歌和她說話,嚴清歌簡直難以想象,嚴淑玉身邊還有心思這麽淺的侍女存在。之前在嚴家伺候嚴淑玉的素心,雖不是壞人,但卻有心計極了。像流晶這樣的宮女,早晚要被嚴淑玉賣了還幫她數錢。


    “嚴小姐,你是我們娘子的姐姐,你能不能和我說說娘子以前的事兒。”流晶給嚴清歌上了一杯茶,嘰嘰喳喳說道。


    “你想聽什麽事兒?”嚴清歌嘴角掛上一抹譏諷的微笑,說道。


    “娘子進宮前,是京城四大才女之首,嚴小姐覺得娘子哪一首詩作的最好?”流晶道。


    “這個我不曉得,她那些詩,我沒有讀過。”嚴清歌淡淡道。


    流晶不敢置信的看著嚴清歌,瞪大了眼睛:“這……為什麽呀?”


    嚴清歌在肚裏默默道:因為那些詩根本就不是你的嚴娘子寫的。


    隻是在深宮裏,她不能亂講話,隻能笑而不語。


    流晶打聽來打聽去,嚴清歌聽得明白,這流晶非常崇拜嚴淑玉,簡直將她當成了再生父母一般崇拜,也不知嚴淑玉對這單純的姑娘做了什麽,才造成這樣的誤會。


    聽著流晶一味的說著嚴淑玉的好,嚴清歌淡淡笑道:“你們娘子是我家姨娘生的,嫡庶有別,我和她交往的不算多,你說的那些,我倒是有不少不知道呢,不如你多和我說說她的事兒。”


    “真的麽?”流晶喜上眉梢。自認嚴淑玉對她的確不薄,連一起長大的嫡姐都不曉得的事兒,也告訴了她。


    她卻是不想想,連嚴清歌都不知道的事兒,嚴淑玉八成是編出來的。就算是真的,那也一定是嚴淑玉的秘密,她就這麽將那些事情告訴別人,不怕壞嚴淑玉的事兒麽。


    流晶有口無心,說起話像是竹筒倒豆子,劈裏啪啦的說起了她所知道的嚴淑玉。


    她口中這個嚴淑玉真真是個仙子一樣的人物,雖然出身較低,可是自小天分極好,又知道刻苦,才三四歲時,在琴棋書畫上,就表現出了極大的天分,直讓人誇讚是神童轉世。


    但嚴淑玉不驕不躁,刻苦認真,將這四藝練的爐火清純,迴京後,在參加柔慧公主舉辦的荷花會時,一鳴驚人,做出的荷花詩名動天下。


    後來,她出版了不少詩集,每次都引動的京城紙貴,人人搶購。她還結識了一幫才學出眾的好友,以才服眾,被尊為京城四大才子、四大才女之首。


    這樣的她,也沒忘記孝敬父母,友愛家人,乃至兼顧天下。


    在母親小產變瘋後,她吃齋念佛,日日為母親祈禱,還帶著朋友為貧民施粥。


    在京城城破後,她在草原上以自己的醫術治療大周的兵將,但卻因此引來了蠻兵覬覦,將她擄走。


    迴宮後,她低調為人,不管元側妃如何挑釁,從不說元側妃一句壞話。對太子真心,對皇後恭順,對太子的其餘女人友愛,對下人和睦,總之不管做什麽,都比旁人要好!


    聽完流晶口中的嚴淑玉,嚴清歌簡直以為這是另外一個人!旁聽的如意臉上也露出了詫異之色。


    而碧縈誌在太子,對太子的女人當然很感興趣,聽的專心致誌。聽完流晶的描述,碧縈麵上微微動容。如果那個嚴娘子真是這樣的人,而又沒聽說太子對她別有寵愛,那太子的心,可真是太難打動了。


    嚴清歌問道:“我聽你話裏的意思,元側妃似乎找過嚴娘子的麻煩,這是怎麽迴事?”


    說起元側妃,流晶就氣不打一處來,哼哼道:“元側妃生了太子殿下的長子,不拿旁人當人看。別說是我們這些宮女和嚴娘子,就是水側妃她也沒饒過。嚴小姐你還不知道吧,昨兒晚上太子殿下宿在水側妃那裏,一大清早元側妃就帶人去水側妃屋裏打砸了。”


    “元側妃的脾氣竟然這麽爆?”嚴清歌有些不敢置信。水英到底和元芊芊的品階相同,又是忠王府嫡女,以前在白鹿書院的時候,水英還頂撞過元家三姐妹,不至於就這麽一段時間,元芊芊就敢如此囂張挑釁水英了吧。


    流晶口無遮攔,道:“這有什麽難理解的,我們娘子說了,水家快要落敗了,放在以前,元側妃可不敢這麽做。就像元側妃不敢惹我家娘子一樣,那是因為嚴小姐您快要嫁入炎王府了,元側妃可得罪不起炎王府的人。”


    嚴清歌沒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嚴淑玉的一塊無形擋箭牌。但這句話的重點可不在這裏,而是流晶說的水家快要落敗一事。


    她重生前,水家一直過的挺不錯的,但重生後,經過了這場以前沒有的戰亂,很多勢力都被洗牌了,她先知先覺的優勢,已經完全沒了。


    “水家……水家到底是怎麽迴事?流晶姑娘能跟我說詳細點麽。”嚴清歌心裏一突,擔心起淩霄來。淩霄嫁給水穆,兩人現在還在邊疆鎮壓反抗的夷民,不知道何時才能迴京,忠王府若是出問題,淩霄肯定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就在流晶剛想開口說話的時候,一個陰測測的尖細嗓音在門口響起:“流晶姑娘,你過來一下,咱家找你。”


    嚴清歌和流晶向門口看去,隻見一個中年藍衣裳太監籠著袖口站在門前。


    這太監有著鷹鉤鼻,三角眼,看著就不是個好相處的。


    那太監對著嚴清歌行個禮,道:“打攪嚴小姐了,等流晶迴來,再叫她伺候著小姐。”


    流晶見了那太監,身上一抖,打了個寒噤,勉強笑道:“五福公公,您找我有什麽事兒。”


    “你來就知道了。”秦五福往後退了兩步,站在陽光底下眯眼看著流晶。


    流晶心裏有些後悔,她怎麽一個沒忍住,多嘴多舌說了那麽多事兒,卻忘了嚴清歌不是宮裏的人。


    這秦五福是儲秀宮裏很有權勢的一位太監,別看今年才四十多歲,而且平時也不在太子身邊伺候,但論起權利,比起太子跟前的紅人朱六寶也不遑多讓的。


    當初城破,太子身邊帶走的太監隻有一位,是朱六寶,可知情的人曉得,秦五福也沒有被拋下,他被委派帶兵去救皇後,可見太子對秦五福的信任程度。


    流晶扭扭捏捏,一步三迴頭到了院子裏,見到牆根站了兩名不聲不響的小太監,頓時知道方才她和嚴清歌對話,被這兩個絕戶的閹貨全聽了去。


    此時辯解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流晶噗通一聲跪下來,低頭道:“公公饒了流晶這一遭吧!”


    秦五福卻是對著那兩個小太監揚揚下巴:“拖別處去,賞兩百嘴巴,注意些,別驚擾了貴客。”


    嚴清歌在屋裏左等右等,不見流晶迴來,就在她有些著急時,一名宮女邁步進來。


    嚴清歌看她形容熟悉,仔細一打量才發現,這人,竟是當初在鍾萃宮伺候她的桃兮。


    她霍然站起來,欣喜的對著桃兮道:“桃兮姐姐!”


    “嚴小姐,好久不見你了。”桃兮滿是感慨的打量著嚴清歌,扶著她坐下來,目光輕輕從正牌如意身上掃過,感慨一番原來如意長這樣,和她的差別那麽大,才道:“流晶有事兒,秦公公知道我先前伺候過小姐,特地叫我來應個卯。”


    宮中的宮女子有兩種打扮,一種黃花大閨女的扮相,一種是已經嫁人的姑姑的扮相。嚴清歌看桃兮的穿著和發型,已經是姑姑了,剛想開口問桃兮嫁給了誰,話到嘴邊,生生忍住了。


    她對嚴淑玉的死忠崇拜者流晶沒好感,所以才故意引逗著流晶說話,挖一些情報出來。但桃兮卻不同,當初在鍾萃宮,桃兮將她照顧的無微不至,到底有幾分感情在,嚴清歌若是也像對流晶一樣對桃兮,會給桃兮招禍。


    兩人閑聊了幾句,桃兮看了看廳裏擺著的水漏鍾,道:“時候差不多了,我們也該準備準備,宴會馬上要開始了。”


    “好呀!”嚴清歌抿嘴一笑,拉著桃兮朝外走去。


    宴會在儲秀宮內的一處宮室裏舉辦,那處小廳門口,伸出長長一截木廊,采光又好,廊前種了兩株低矮的花樹,正開的爛漫,風一吹,粉色的花瓣在陽光裏飛舞,香氣淡淡,正是吃酒的好地方。


    進了門後,嚴清歌一眼看到了水英。


    水英以一種凝固了一樣的刻板坐姿,跪坐在一張矮幾後,臉上的表情平淡到刻意,看不出她真實的想法。


    若不是她的眼皮會偶爾忽閃一下,她瞧著完全就是一尊泥胎木塑。


    她才隻有十七歲,本該是豆蔻年華,就像庭中春花一般璀璨盛放,歡聲笑語不盡,可是在她的身上,嚴清歌卻看不出半點生氣。


    上迴在玉湖城的時候,水英奉太子的命令,朝嚴清歌打探消息時,身上已經帶了這種古井無波的氣息,時至今日,這種氣息在她身上徹底彌漫,將她整個人都吞沒了!


    麵貌一樣,身姿相同,可是,嚴清歌卻不敢肯定,這個人是她曾經認識的那個水英。


    方才流晶的話,湧上了嚴清歌的心頭。難道說,水家真的出了大事兒,所以水英才變成了這樣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毒妻不下堂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石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石歡並收藏毒妻不下堂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