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和樂軒說話的兵丁,被身後來的人撞開。


    因為他身後之人來勢兇猛,竟是生生將他撞得踉蹌了好幾步,最後還是沒停住,摔了個結識的大馬趴。


    好一員猛將!這是樂軒和曹酣心中的第一個想法。


    這人興奮的看著樂軒,哽咽著喊了一聲:“軒哥!”


    樂軒聽這聲音不對,輕柔清麗,竟像是女孩兒家的嗓音,不由得一愣,看著那人的臉孔。


    隻見這人穿著一身舊舊的大周軍服,個子不算矮,身高到他額頭處,和曹軒的個子一樣。她的皮膚是深蜜色的,比平常女孩兒家黑的多。


    她的眉目俏麗清雅,身姿瘦而有力,一舉一動,都讓人能感覺到她身上潛藏的力量。最吸引人注意的,是她一雙明亮的眼睛,這雙眼睛像是藏了一個銀河在裏麵,散發出奪人心魄的光芒。


    這人,看起來好像是他的妹妹嚴清歌啊,但是一身的氣度又不像,且這人的個子也比他妹妹嚴清歌高了不少。


    不對,這人叫他軒哥。


    樂軒平時裏能言善道,表情也一直是平和穩定的,今日卻現出難得一見的驚訝震驚、不敢置信的神色,吃驚的:“你……你……你……”了半天,什麽都說不出來。


    他捂著心口,久別重逢的欣喜全被嚴清歌送來的大大“驚喜”衝沒了。


    這個焦炭一樣,滿身肌肉疙瘩的高大健婦,就是他妹妹?如果不是她那張臉還和以前長的一樣,他簡直以為這是個男人。


    樂軒心都要碎了!


    他早知道嚴清歌肯定還活著,可是,他怎麽也想不到,嚴清歌是怎麽在區區四個多月裏,把自己折騰成這幅鬼樣子的。


    到時候他帶著嚴清歌去了玉湖城,見到父親母親,他會不會被震怒的父親打死,理由就是沒有好好保護妹妹。


    那個婉約清麗,輕靈出塵,身輕如燕,皮膚白皙,動靜綽約的妹妹去哪兒了?快點把她還給他!


    他胃疼!心疼!頭疼!哪兒都疼!


    “軒哥,你怎麽了,你不舒服麽?”嚴清歌見樂軒這表情,關切的問道。


    曹軒在旁也吃驚的長大了嘴巴,看著嚴清歌。


    他和嚴清歌從京城一起騎馬數月到了青州,那時候的嚴清歌隻是皮膚稍微黑了點,和離京的時候變化並不太大,可是眼前這位女壯士又是什麽鬼東西?


    “嚴……嚴小姐……”曹軒忽然很同情樂軒。這樣的嚴清歌,對比之前的她,真是太讓人不忍直視了。


    “清歌,你怎麽成了這個樣子。”樂軒二話不說,先問起了這個問題。


    嚴清歌看了看自己渾身上下的打扮,從樂軒的眼神裏明白了他的意思,頓覺一陣羞赧。


    她被丟棄了很久的女性自覺又迴來了,審視上下,深覺自己身為女兒家,弄成這樣的形象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她嬌嗔問道:“問我做什麽。軒哥你這些時日都經曆了什麽?羽哥呢?”


    “羽哥不在你們那邊麽?”樂軒眉頭一凝,問道:“我看著他逃進了陷阱裏,應當逃過一劫,所以一直以為他來了玉湖畔,和你們迴合了。”


    嚴清歌驚喜道:“軒哥,你說……他……他還活著。”


    “是。我們當時留下三十多人幫炎小王爺禦敵。那北蠻兵將領和炎小王爺單挑,我們在旁掠陣,炎小王爺和那北蠻兵將領兩敗俱傷,北蠻兵打亂,我們趁亂逃出去。在峽穀夾道附近,我們提前布置了很多大的陷馬坑和其餘陷阱,我親眼看到羽哥主動溜進一個陷馬坑裏。隻要提前有準備,裏麵的木刺絕對傷不到他。”


    嚴清歌還沒聽完,就激動的又是哭又是笑,好一陣抹眼淚。


    樂軒看嚴清歌這模樣,忍不住在心裏一陣歎氣:妹妹現在生成了這種模樣,炎小王爺不知道會不會像以前那樣對她。也罷,他費費心,若是看到炎小王爺有負妹妹的苗頭,就打斷了他腿,叫他守著妹妹過一輩好了。


    這時,跟在他們後麵姍姍來遲的如意和周教頭也到了。


    如意看見嚴清歌淚如雨下的樣子,嚇了一跳,還以為是炎修羽出事兒了,問了半天才知道是好消息。


    “大小姐,我就說姑爺沒事兒。姑爺那麽聰明勇武,肯定是在別的地方暫時躲起來了,會有和你重逢的那日。”如意輕聲細語的安慰著嚴清歌,掏出手絹給嚴清歌擦著淚水。


    對比著依舊很有女人樣子的如意,樂軒越發的覺得嚴清歌這女鐵人不能看。


    不行,他得想想法子,在找到炎修羽前,讓嚴清歌像個姑娘家。


    周教頭看著樂軒投向嚴清歌那飽含憂慮的目光,心會神領,不禁一陣欣慰。終於有個人來幫他管教著嚴清歌了,小姑娘家家,天天練武比男人還狠,日日想著上疆場殺敵,成什麽樣子。


    和樂軒交流了一會兒後,樂軒他們這次帶來的一百人小隊,便正式被收編入了炎軍。因為所有的白鹿書院同袍都被小心眼的雲儔發配出來,倒是免了他們再迴去一趟再接人的麻煩。


    竹筏悠悠行進,繞過水麵上的兩座青山,看到水上那座不小的島嶼時,樂軒忍不住一陣感歎,問向周教頭:“你們是怎麽找到這樣一處所在的。”


    當初太子的計策,隻是讓他們借助玉湖附近的地勢躲起來,他一直以為炎軍會躲在玉湖岸旁的小山上,沒想到他們竟會別出蹊徑,選擇了躲在湖中。這小島簡直是避難的聖地。


    周教頭嘿嘿笑道:“我們才到時,經常有野獸來玉湖畔飲水,很不安全,我們想著,過去玉湖,是不是就是玉湖城了,便叫幾個會水性的人遊過去看看,結果玉湖城沒發現,反倒發現了這座小島。”


    樂軒啞然失笑:“周教頭倒是誤打誤撞了!玉湖分為外湖和內湖,由山脈為屏障隔開,水麵上互不相通。我們現在所在的,就是外湖。挨著內湖的,才是玉湖城。”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哎!我就是個大老粗,啥都不懂。”周教頭憨厚的笑起來。


    知道炎修羽並沒有死去的消息,又找到了樂軒,嚴清歌當晚做了一夜美夢。


    第二天早上,她神清氣爽起床,噙著微笑提起自己的鐵槍,要去演武場。


    才出門,她就看見樂軒走了過來。樂軒黑著臉,上下打量嚴清歌,伸手將她手中握著的鐵槍奪了過去,從牙縫裏絲絲的發出聲音問道:“妹妹要去哪兒?”


    “去演武場練練槍法。”嚴清歌說道。


    “哦?”樂軒打量著嚴清歌,一陣兒的怒其不爭。


    為方便練武,嚴清歌的衣袖上綁了布條,胳膊的形狀顯露無疑,長期練習箭法,讓她的兩邊胳膊一邊粗一邊細,十分明顯。


    樂軒就不明白了,嚴清歌不覺得身為女孩兒家,這樣不好看麽。


    “你迴屋去,以後不許去演武場。”樂軒的臉色越來越黑,喚道:“如意,帶你們大小姐迴去,一會兒我叫人送兩批布來,給她做幾身女孩子的衣裳。”


    “啊?”如意從屋裏出來,迷茫的看著樂軒,轉而才理解了樂軒的意思。她感激的對著樂軒千恩萬謝:“多謝表少爺,我早和大小姐說過,老穿著軍服像什麽樣子。我做衣服很快的,保證明天就讓大小姐換上女裝”


    她倒是有女裝,可惜嚴清歌現在個子比她高太多,沒法穿她的衣裳。


    如意一拉委屈的嚴清歌,將她拽迴屋裏,安慰道:“大小姐,表少爺都找到了,離找到姑爺還遠麽。找到了姑爺,您就該出嫁了,現在這樣子可怎麽嫁過去呀。”


    “我現在什麽樣子?”嚴清歌摸了摸臉蛋,覺得挺滑的,也沒長奇怪的東西呀,她已經很久沒有照過鏡子了。


    如意拉過一邊的銅鏡,給嚴清歌看,又覺得這銅鏡不清楚,照什麽出來都是黃唿唿的,完全無法反應出嚴清歌那張焦炭一樣的黑臉,便出去打了一盆清水,叫嚴清歌臨水照影。


    看著水裏麵那張臉,嚴清歌吃驚的叫了一聲。


    “這是我?”她見鬼一樣的指著水麵,跳了起來。


    “是啊,大小姐,這不是您還能是誰。”如意見她好歹有悔改之心,才鬆了口氣。多謝老天爺,讓樂少爺被找到了,不然大小姐還要在死不悔改糟蹋自己的路上越走越遠呢。


    “再看看大小姐您這身子,全是疙瘩肉,我捏都捏不動呢,穿上那些輕靈飄逸顯身段的衣裳,能好看麽?”如意捏了一把嚴清歌的手臂,道:“就是山裏幹苦力的女人,也沒有大小姐您這樣的呢。”


    嚴清歌仔細看看自己,才發覺她現在的確是沒有一點兒女孩樣了。


    “那該怎麽辦?”嚴清歌歎口氣,坐在了桌前,心裏矛盾極了。


    她盼著能夠盡快找到炎修羽,但是又害怕明天就找到了他,讓他看見自己這幅可怕的樣子。


    “所以啊,表少爺說得對,你不能再練武了,風吹日曬,加上總是舞刀弄槍,當然會變黑變壯。往後大小姐您在家裏好好呆著,慢慢就會恢複成原來的樣子了。”如意說道。


    嚴清歌呆呆的嗯了一聲,可是想到以後不能在酣暢淋漓的練武,她心裏反倒覺得怪舍不得的。


    想了又想,嚴清歌寫了一張方子,遞給如意,道:“你去找周教頭,讓他幫我領這幾樣藥來。”


    “大小姐,你不舒服麽?”如意著急問道。


    “這是七白粉的藥方,能幫我把這張曬黑的臉弄白一些。”嚴清歌歎口氣:“你和軒哥說得對,我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不能練武就不能練武吧,不能出門就不能出門吧!


    她在心裏默默的祈禱,一定要在炎修羽迴來前,好歹將自己折騰的有點兒人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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