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臨頭,能找點事兒做做,比幹等著火燒過來要強。


    那些侍衛們聽了吩咐,反倒臉色比剛才好了些,忙忙碌碌的圍著嚴清歌指著的那顆大樹砍過去。


    炎修羽走到嚴清歌身旁,輕聲道:“清歌,你怕麽?”


    “我怕。”嚴清歌眼睛亮晶晶的看著炎修羽,卻又搖搖頭:“隻是怕有什麽用。你聽我的吧,砍樹並不是一點用都沒有呢。”


    炎修羽貪婪的看著嚴清歌的臉,隨口問道:“有什麽用?”


    “我曾經看過一本書,上麵寫了,林間著火,會分成三層燒,樹冠燒的最快,若遇上順風,一個時辰能燒十幾裏。次之是樹幹,樹幹著火,要三五個時辰才能燒十裏。再次之,是地下的落葉苔蘚等物。”


    嚴清歌說著,嬌嗔的拍了一直盯著她看的炎修羽一下:“你好好聽我說就是,亂瞧什麽。”


    炎修羽口幹舌燥,清清嗓子,側過身道:“你讓人砍那棵樹,是因為它的樹冠特別大,對麽?”


    “恩!”嚴清歌點頭:“隻要把它砍斷,咱們這邊的空中就可以有好大一片留白,樹冠上的火暫時燒不過來。山上起火,山下必定有人相救,咱們多給自己爭取點時間,就是多一分活命的機會。”嚴清歌說道。


    “清歌妹妹,你懂得真多。”炎修羽歎道。


    “不是我懂得多,隻是我看的閑書多。若是嚴家書庫還在,我多借給你幾本書,你多看看,便也知道這些了。”嚴清歌道。


    炎修羽輕輕咳嗽一聲:“清歌,有件事我沒告訴你。咱們發現嚴家書庫被盜的事情後,我已經叫家裏下人在市麵上迴購那些書了,如今找迴來約莫有近千本,我本想著等再找齊全些在告訴你呢。”


    嚴清歌驚訝的看著炎修羽:“那些書都很貴的,你一定花了很多錢。”


    “錢算什麽,我往迴買這些書,我哥哥還誇我買的書好呢。”炎修羽笑微微的說道:“可惜不能給你個驚喜了。”


    嚴清歌鼻頭一酸,差點掉下來眼淚,她露出個略略辛酸的笑容:“說什麽傻話,我們一定可以出去的。現在我知道了,也很驚喜啊。”


    兩人說話間,那顆巨大無比的樹木已經被砍倒了,巨大的軀幹倒向一邊,竟是將林中好幾顆別的樹木枝杈也壓斷了。他們前方的頭頂處,果然現出一大片空白。


    空氣中的溫度越來越高,就算不怕樹,也能知道火燒的越來越近了。


    趁著火還沒燒過來,炎修羽幹脆指揮其餘侍衛再砍了幾顆樹冠較大的樹木,將崖頂處的空中留出一片環形的空地來。


    這些侍衛們大部分都是武藝高強,身家清白的小家門戶子弟,幹起活來很是有模有樣。即便今天砍樹用的是劍,而不是順手的斧頭,他們砍樹的速度依舊不慢。


    甚至有兩個大力士,看山上石頭多紮根石縫間,幹脆將樹根四周的大石頭推走,然後將樹木連根推倒,比砍樹還快,叫嚴清歌生生大開眼界。


    正在這時,一名侍衛忽然驚叫道:“小王爺,快看,這顆樹的根上被人栓了條鐵鏈。”


    這消息讓所有人驚詫莫名。


    若不是起火,來著山上打獵的貴族很少會到崖頂來,更別人有人在樹根上栓一根鐵鏈這種莫名其妙的事兒了。


    嚴清歌湊到跟前去看。


    隻見那鐵鏈約由小兒手臂粗細的鐵環串成,被拴在這顆樹木的最根部,上麵堆著厚厚的一層落葉,若不是那些侍衛一起砍樹,根本發現不了它。


    這鐵鏈的一頭被人牽起來,剩餘的部分也被帶動著離開厚厚的落葉,出現在眾人麵前。


    隨著鐵鏈的延伸,眾人站到了懸崖邊。手握鐵鏈的侍衛晃動手中的鐵鏈,山崖下傳來了鐵石相擊的清脆聲響。


    懸崖並不是直上直下的,它的崖頂伸出去一部分,崖上人艱難的探出頭,才能看到崖壁。正常人都會懼高,沒人會平白做這種危險的事情。


    更何況,崖壁上還長著稀疏的幾顆樹木,這鐵鏈從崖頂兩塊大石頭的縫隙裏穿過,垂到崖下,有落葉和樹木的遮擋,若不是事前知道這裏有鐵鏈的人,想要發現這個秘密,基本不可能。


    嚴清歌他們能發現這條鐵鏈,真真是天意。


    嚴清歌吃驚道:“這裏有鐵鏈,那麽肯定是有人能從這兒爬下懸崖了!”


    “我們有救了!”有侍衛歡唿起來。


    “安靜!”炎修羽不敢掉以輕心,握住那鐵鏈仔細查看。


    這鏈子是用黑鐵鑄造,通體生寒,在陽光下反射出點點冷光,上麵一點鏽跡都沒有。


    這隻代表著兩種可能,一是鐵鏈是新拴上的,二便是這鐵鏈用的材料不同尋常。


    這世上的確有一種很難得的黑色寒鐵,可以經百年不蝕,但卻隻有北地才出產,價格很不便宜。


    之前在跟著哥哥學習之時,炎修羽曾接觸過很多北地的機密事物,這中黑色寒鐵材就是其中之一。別人不知道這件事裏可能潛藏的貓膩,他卻最清楚不過。


    炎修羽心中猛跳,對一名身手最為靈活的侍衛道:“你功夫好,下去探探,看底下有什麽情況,別管遇到什麽,立刻迴來通報。”


    侍衛領命,猴兒一樣抓著鐵鏈,轉瞬消失在山崖下。


    不過幾息功夫,這侍衛就上來了,臉上帶著驚喜的笑容,對炎修羽道:“小王爺,下麵有一個山洞,被一顆鬆樹擋著洞口,裏麵又幹燥又暖和,火一定燒不到那裏去,我們可以下去躲避一番。”


    炎修羽問道:“那山洞裏有人呆過的痕跡麽?”


    “我方才進去走動了一下,這山洞不淺,內裏洞穴套著洞穴,裏麵太黑,我沒進去,但外頭並沒有發現什麽人的痕跡。我們人多,別管碰上人還是畜生,總能取勝,比在這兒等火燒強。”


    炎修羽和嚴清歌忽視一眼,嚴清歌點頭道:“我們先下去避避,就算不行,再順著鐵鏈爬上來就是了。”


    炎修羽卻是有些猶豫,道:“再等等。”他怕崖下的洞穴裏有埋伏。


    沒有他的吩咐,旁人也不能下去。


    火眼看就燒過來了,耳中已經能聽到劈裏啪啦的火焰吞噬樹木聲響,空氣裏灼熱驚人。


    雖然他們砍倒了數顆大樹,讓空中多出一片兒空檔,那些火焰暫時不能燒過來,但是被一圈兒火樹圍著烤,感覺實在說不上好。


    他們就好像一群被放在灶台上的螞蟻,身周全是火焰,哪怕不會被火燒死,也會被烤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嚴清歌本來烏黑油順的發梢開始發黃卷曲,身上的棉衣棉裙全都濕透了,臉上也像水洗一般。


    別人也比她好不到哪裏去。


    再這麽下去,不被燒死,也要被烤死。


    炎修羽一咬牙,下麵那洞穴就是龍潭虎穴,他們也要闖一闖了。他咬牙道:“我們下去!”


    他對著嚴清歌一伸手,道:“你別怕!我背著你,我身手很好的。”


    事關生死,嚴清歌顧不得什麽男女避諱,俯趴在炎修羽背上。


    炎修羽背著她,抓緊了鐵鏈,朝下爬去。


    剛一下了山崖,上麵的酷熱被淩厲的山風吹開,像是不存在一樣,隻剩下刺骨的寒冷。


    如此冰火兩重天,讓毫無防備的嚴清歌瞬間被酷寒的山風吹的一個哆嗦,身上的汗水頃刻快要凍成一層冰殼凝在身上,她差點鬆開環著炎修羽脖頸的手。


    炎修羽感覺到了她身子的變化,動作一停,焦急的安慰道:“清歌妹妹,你不要怕,閉上眼,我們馬上就到了。”


    嚴清歌實在是冷得不行,唯一能感覺到溫度的就是炎修羽的後背。她下意識的和炎修羽貼得更近,用凍得刀割似疼的胳膊用力抱著他肩頭,哈出的白氣繚繞在炎修羽耳朵上。


    幸好,這份酷刑沒持續太久,炎修羽帶著她往下降了有四五米高,便見到了那個山洞。


    有提前下來接應的侍衛,趕緊將他們二人接了進去。


    這山洞裏倒是幹爽溫暖,嚴清歌鬆開炎修羽,靠在旁邊山壁上,就這麽一會兒,她的手腳已經完全不聽使喚了。


    那些侍衛們的手腳倒是利索的緊,從上魚貫而下,有一個甚至將元芊芊拴在懷裏帶了下來。


    元芊芊到現在還沒醒,這一路的驚心動魄,她半點都不知道,閉著眼睛發出淺淺的鼻息。


    生與死,隻在一線之間。


    眾人皆都到齊,聚在一起,難免發出萬幸逃出生天的喟歎。


    “大夥都到齊了,真真是萬幸。雖然不知道那鐵索是誰綁的,但卻救了我們一命。”


    “對呀!若能找到這鐵索的主人,我要好好的謝謝他。”


    正在此時,一個滿是嘲諷和惡意的輕輕笑聲,清晰的壓在眾人的聲音上。


    這笑聲飄渺空靈,不知道是從哪兒傳出來的,但決計不是嚴清歌他們一夥人發出的。頓時,所有人都噤聲屏息,機警的看著四周。


    這山洞內部連綿不絕,越往裏走越黑,那黑漆漆的洞穴內部傳來一聲輕歎,沒了外麵侍衛們的嘈雜聲,這聲音額外清晰。


    那聲音歎氣過後,道:“若這人是大奸大惡之輩呢?你們也要謝謝他麽?”


    嚴清歌背後汗毛倒豎,幾乎是下意識的迴複道:“要是大奸大惡之輩,就先謝過他,再殺了他酬天下!”


    “嚴家小姐的答複新奇,真真叫我刮目相看。”伴隨著這人的讚歎,一陣鼓掌聲傳來。


    炎修羽一把拉過嚴清歌,將她藏到身後,道:“你認得我們,你是誰?為什麽藏頭露臉不敢見人。”


    邊說著,炎修羽邊輕輕的一寸一寸抽出他的寶劍,露出雪亮的劍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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