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淡,明遠山莊內鑲嵌著各類水晶,將四處的亭台宣泄照得亮如白晝。


    隔著陣法的屋裏,淒聲不斷,淚水落榻。


    東洲閣樓,唿朋喚友,酒盞互捧,傳來了歡笑聲。


    一夜的狂歡,次日清晨,東洲、四部、天啟的修煉者們都在唿唿大睡,日上三竿都不見醒來。


    晨風四起時,一輪朝陽從屋簷高牆的背後冉冉升起。


    飛簷之上,沐如歌靜坐,遠遠地望著修煉者密集的東洲閣樓。


    她有太多想不通的事情了。


    為何會輸給柳煙兒?


    輸給一個大靈師?


    沐如歌閉上雙眼,躺了下來,屋後的梧桐樹充滿了靈氣,枝椏低下,輕觸沐如歌的麵頰。


    沐如歌依舊沒有睜開眸子,而是用手把枝椏撥開,嘴裏吐出幾個字兒:“別鬧……”


    靈虛座下的男弟子,在明遠山莊內尋了許久,終於發現了睡在屋簷上的沐如歌了。


    男弟子詫異地看著屋簷,梧桐花鋪滿了青瓦,梧桐樹枝交織成一床棉被,輕鋪在沐如歌的身上。


    “沐師妹,師父正在四處尋你,我們該迴鍾林山了。”男弟子輕聲道。


    見沐如歌久久沒有迴應,男弟子猶豫少頃,旋即聲音拔高了幾分:“沐師妹……”


    男弟子一句完整的話尚未說話,卻見梧桐枝椏裂成了無數碎片,狂風四起,雷霆乍現,一道身影赫然出現。


    沐如歌攥著男弟子的脖頸,一路往前飛奔,碾碎了一麵牆,飛掠而出,將男弟子抵在百年的參天大樹上。


    “吵死了……”沐如歌慵懶地抬起眸,凜冽如寒,戾氣如殺。


    男弟子猶如白日見鬼般驚恐不已,害怕地直咽口水,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沐如歌鬆開了男弟子,眼中有著喋血的殺氣,隻見她輕抬左手,掌心出現一顆碩大的青色寶珠。


    沐如歌兩眼緊縮,瞳眸微眯起,驟然捏碎掌心的青珠,一縷縷青光,宛如樹枝般岔開,沿著沐如歌的四肢百骸蔓延,融進她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塊骨駭!


    與此同時,沐如歌的力量越來越可怕,宛如墮入人間屠殺四方的魔,那邪佞殘暴的氣勢,令人毛骨悚然,夜夜噩夢。


    男弟子嚇得雙腿發軟癱倒在地,眼底倒映出立在狂風之中的身影。


    沐如歌拔出斬帝刀,卻見道道青光湧入斬帝刀中,裏麵的器靈威嚴再度發生變化,須臾就已提升了數個階級,已是聖階器靈了!


    沐如歌本身的實力也在變化,連破數階,竟已成為了十二階的玄靈師!


    “女……帝……”沐如歌輕聲喃喃,殷紅的唇扯開了嘲笑的笑。


    沐如歌提著刀走向了一夜歡笑後已經沉寂的閣樓……


    她……絕不會輸的……


    不多時,靈虛匠師倉皇而來,看見癱坐在地麵色煞白惶恐至極的男弟子,問:“如歌呢?”


    男弟子指向東洲閣樓的方向:“去……去那了……”


    靈虛匠師深吸一口氣,在長空裏捕捉到即將消散的一縷青光。


    “這……”靈虛匠師看了眼東洲閣樓的方向,咬咬牙,朝相反的方向奔去。


    穿過落英繽紛的桃花林,來到安靜的江邊。


    一江一船一漁夫。


    溫敏靜坐江邊,獨釣魚。


    一條魚兒繞著魚鉤遊泳打轉兒,眼見著就要上鉤,風和桃花吹了起來,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魚兒嚇得跑了。


    溫敏取下竹笠,露出一張眉目溫和的臉。


    “靈虛匠師,你把我的魚兒嚇跑了。”溫敏道。


    “出大事了,沐如歌就像是獨立的人,完全不受我的控製了。”靈虛匠師急道:“溫敏大人,這可怎麽辦?”


    溫敏望著微起漣漪的江麵,麵上的神情和藹慈祥,聽到靈虛匠師的話,並沒有著急迴答,而是放下了魚竿,撿起地上的兩片桃花,捏碎在空杯裏。


    而後,溫敏提起茶壺,倒了一杯滾燙的熱茶,再將茶杯遞給靈虛匠師:“既然來了,那便喝喝看,這明遠桃花茶味道如何。”


    看著溫敏不溫不火的模樣,靈虛匠師更加著急了,然而溫敏隻保持著遞茶的動作,再也沒有說話的跡象。


    無可奈何下,靈虛匠師隻好接過溫敏的茶杯,將桃花茶水一口飲盡。


    桃花茶入口味道甘甜,留香唇齒間,三個唿吸後,苦澀的味從胃部翻湧而出,直衝咽喉,把靈虛匠師苦得五官擠在了一起。


    靈虛匠師連忙倒了一杯清茶過過口,然而還是苦澀得很。溫敏別有所指地道:“靈虛匠師,這人呢,越急,越容易出是。正如這杯桃花茶,若你閑情雅致,賞花觀月,自是醇香。若你焦急萬分,隻會越來越苦澀。你嚐試著,靜下


    心,別有一番風味。”


    靈虛匠師無奈之下,隻得聽溫敏的話,嚐試著靜下心來。


    果然如靈虛匠師所說,心越靜,咽喉裏的苦味就越來越淡。


    當他完全心如止水,一股醇香甘甜湧上來。


    那一刻微妙奇特的感覺,竟讓靈虛匠師短暫的忘記了沐如歌的事情。


    “神青珠被她捏碎了,她好像是去找女帝了……”靈虛匠師道。


    “你把她製作的太逼真了,以至於,都有了人的衝動。”溫敏說。


    “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匠人曆史上也沒有。”靈虛匠師皺眉道。


    這眉頭才輕輕蹙起,靈虛匠師又感到苦味入口,隻好深唿吸讓自己靜下心來。


    桃花茶裏的苦味,真不是人能受得了的。


    “一切的源頭在於女帝。”溫敏擺弄著茶具,不疾不徐地說。


    “女帝?為何……?”靈虛匠師滿頭霧水。“女帝是神罰之人,又是雙重命格星的擁有者,你敢去盜竊女帝的神元煉入木中,就得做好她不受控製的準備。”溫敏道:“女帝是一個怪物,是人世間的例外,分明是神罰者,卻有機緣了得,福壽無疆。你能想象嗎,二十來歲的姑娘,能神罰福壽並一體。正因為女帝的恐怖,才導致沐如歌的出格。哪怕她有女帝的萬分之一相似,也足以讓


    她擁有女帝的風采和骨氣了。”


    聽得此話,靈虛匠師緊抿著唇,似懂非懂。


    “那沐如歌去找女帝,該怎麽辦……”


    “讓她去找吧,她有著和女帝一樣不服輸的精神。”


    溫敏道:“這也是一件好事。”


    “好事?”


    “你既然要她徹底取代女帝,她若能與女帝近距離的接觸,自然是一件好事。”


    “……”


    靈虛匠師如夢初醒般恍然大悟,放下了焦急的心,端著靈虛匠師倒好的桃花茶再飲一杯。


    這一次飲盡茶水後,唇齒有花香,咽喉湧甘甜,與適才極端的苦澀截然不同。


    “靈虛匠師,空虛大人還沒有消息嗎?”溫敏問道。


    “沒有。”靈虛匠師搖了搖頭:“我派人四處去尋,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怎麽也找不到。”


    “怎會如此……”溫敏垂下眸,目光看向杯口。


    靈虛匠師試探性地問:“溫敏大人,我聽說空虛被敲碎了身上每一寸的骨頭,體內妖物被攝取,一時間變成了年邁的老人。 他會不會……已經沒了……”


    溫敏輕放茶杯:“不會,他還活著,他的命格星還亮著。”“那為何人間蒸發了般無影無蹤,怎麽都找不到?”靈虛匠師眼眶微紅,老淚縱橫,哽咽道:“我與空虛,多年的知己,如今他出了這樣的事,我真是感到痛心。他的夙願還


    沒完成,怎麽能就這樣了呢……”


    “他的夙願,由我來完成。”溫敏說話時,旁側的魚竿動了動,溫敏笑:“魚兒,上鉤了。”


    溫敏提起放在一側的魚竿,猛地往內拉,水花四濺,魚兒撲騰落進了木桶裏。


    “還需要點開胃菜才好……”溫敏笑道。


    “開胃菜?”靈虛匠師眯起眼眸,疑惑不解。


    一道白影從天而降,落在溫敏身旁,單膝跪下,拱起了雙手:“溫大人,那兩名天機師的星元,已被碾碎。”


    星元……


    天機師的體內中樞,如同靈階修煉者的丹田般重要。


    沒有星元的天機師,與廢人一樣。


    星元幾乎都在天機師的眉間。


    “聽說那個女天機師,快要覺醒七星瞳了?”溫敏手提茶壺,斟茶入杯,桃花香肆意,茶水落杯的聲,伴隨著江前濕冷的風,有一種詭異的感覺。


    “她的眼睛被取走了,如溫大人所示,送給了扶希大人。”白衣人道。


    溫敏笑了。


    天機樓,砰的一聲,扶希把手裏的錦盒丟了出去,怒視來人:“這是什麽……?”


    “是……是……雲月霞的眼睛……”


    那一刻,扶希的眼中亮起了刺眼的白光。


    他瘋狂地往後退去,大喊出聲,直到跌落在床榻前方,瘋狂地搖頭,滿麵的痛苦和難以置信。


    扶希連忙閉上眼,再次嚐試著睜眼,依舊是白光一片……


    年少的孩子,怎知人世的險惡和血腥殘忍呢。


    若打不開心結,便不敢睜眼。


    扶希緊閉著雙眸,淚水源源不斷地湧出。


    “姐姐……小希無能……”


    “扶希公子?”侍從輕拍扶希的肩膀,扶希身子猛然震顫,握住侍從的手:“快,替我寫信,送給姐姐。”


    “是!”


    侍從扶著扶希來到案牘旁,扶希說,侍衛便寫。


    侍衛把信寫完,偷溜出去,才出天機樓,一道白衣人掠來,攔住了侍衛的去路。


    白衣人輕微地抖手,繩索捆綁了侍衛的身體,隨即把侍衛丟在地上。


    “真是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白衣人處理完侍衛,走進了扶希的房間。


    “小山,你怎麽……不……你不是小山……”扶希往後挪動:“你是何人……”


    “真可惜了一雙七星瞳,扶希公子,你真該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你姐姐將要死了。”白衣人笑道。


    “不……”扶希咬牙:“你們休想害她。”“災星而已,罪該萬死!不是我們要害她,是她命裏該絕。”白衣人說完,繩索一甩,渾身是血的侍從小山被丟在了扶希的腳邊:“別再做沒有意義的掙紮了,你持有七星瞳


    ,年紀還小,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可惜啊,你太蠢了,良禽擇木而棲,跟著溫敏大人有什麽不好的,你非要一心撲在東洲女帝上。”


    “可惜啊,女帝和你,都要隕落了……”


    白衣人走出屋子,房門合上,一道禁閉陣法覆在房屋四周。


    扶希閉著眼,抱住了小山的身體,“小山……小山……你怎麽樣了……你有沒有事……”小山身體痙攣猛顫,嘴裏不停地汩汩流血,氣若遊絲:“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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