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斬雙臂的南岩叔,跌在水窪血泊裏,痛苦地哀嚎,挪動著魁梧的身軀,充血發紅的眼眸忙不迭看向妖後,朝妖後發出求救的訊號。


    此刻的南岩叔,再也不是數萬士兵的大將軍,不是聖羽族屢戰屢勝從未有過敗績的戰神。


    他不過是砧板下的魚肉,在‘血魔’的刀下苦苦的垂死掙紮罷。


    毫無疑問,血魔的戾氣肅殺欲封九天,仿佛當年屠殺之景再現魔淵。


    如她所言,那等駭然的氣勢釋放出,隻要她想,沒有一個人能逃出這片被末世風暴籠罩的天地。


    南岩叔想活著。


    隻有活著,才能燃起希望。


    一旦死亡,便如燈滅,再無新生可言。


    聖羽仙子美眸落淚,她曾去往險地曆練過,見過各種各樣的廝殺,卻不如這一刻來得驚人。


    她急忙去拉住妖後的袖子,微微低頭,泫然欲泣:“妖後……南將軍……隻能靠你了……”


    靠她——


    妖後眉頭猛地跳動,一口氣憋在胸腔上不去下不來,以至於花容全無,麵頰俱是鐵青之色。


    妖後咬了咬牙,憤恨地瞪視著輕歌。


    如何靠她?


    魔淵五長老的要求如此之過分!


    十個響頭,十聲賤骨頭,那可是血淋漓的誅心,永遠無法磨滅的屈辱!輕歌虛眯起眸子,嘲諷地輕笑:“原來妖後的大義凜然,舍己為人,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也是,妖後與聖羽族從未有過來往,怎麽可能為了聖羽族的一個將軍而放棄自己


    的尊嚴?嘖……真是可惜,既是如此,那從今往後,世上再無南岩叔了!”


    輕歌貼合在南岩叔腿根部的刺骨刀,驀地一個用力,鋒利的刀刃刮破了南岩叔的衣裳,刺開了結實的皮肉。


    一道血痕出現,鮮紅的液體不斷地往外溢出。聖羽仙子終是承受不住,憤怒地瞪著妖後:“方才你口口聲聲信誓旦旦說要救人,如今涉及自身尊嚴卻不肯再言。好個妖後啊,我聖羽族人是你請來的援兵,你若如此自私


    ,他日我聖羽族能給你好果子吃?”


    “仙子,你這話,過了。”冰翎天蹙起雙眉,不悅地道。


    “過了?如何過了?你們妖後的尊嚴重要,還是我聖羽族南大將軍的命重要?”聖羽仙子猩紅眼眸情緒激烈地喊。


    數萬南寒箭兵們同仇敵愾,不約而同望向了輕歌,一雙雙眼神都充滿著懷疑,施加給妖後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聖羽仙子湊近妖後,壓低了嗓音:“妖後,三大族能把妖域送上神壇,也能親手推下深淵,自古以來做那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之人,可都沒什麽好下場,望妖後三思。”


    適才還站在同一陣營的人,此刻撕破臉紅了眼互相仇視。


    輕歌唇角勾著嘲諷的笑,略有興味地望著這精彩的一幕。


    古龍殘魂感歎頗深:“你這丫頭已是強弩之末,卻依舊能有氣勢震徹敵軍,真是不簡單。”


    是了,那血魔之力的殺霧,隻是虛張聲勢而已,看似殺人如麻,實則是紙老虎一燒即沒。


    輕歌承受兩刀刺骨,皮肉未損,筋骨重創,元氣大傷。她若無法出戰,臨天城便會被敵軍掠奪。


    輕歌強撐著精神,以南岩叔為局,再請君入甕,笑看兩虎相鬥,坐收漁翁之利。


    聖羽族和妖域沒有過命的交情,一旦有利益糾紛,便會互相殘殺,來一出精彩紛呈的窩裏鬥,狗咬狗。


    輕歌以氣勢壓人,卻是一場心裏搏鬥,誰若有‘不要命不怕死’的魄力,方能笑到最後。


    輕歌與妖後對視,半蝶麵具下,白皙的臉頰露出了戲謔的笑。


    而輕歌的手掌,輕握著刺骨刀,再往前幾分,腿部皮肉的傷口愈發嚴重,即將深見白骨!


    “這刺骨刀果真是名不虛傳,剔起骨來,可真是利索。”輕歌宛若嘮家常般說,輕飄飄如風的聲音落在每個人的耳中,登時毛骨悚然。


    血魔殺霧還在蔓延,刺骨刀鋒利如常,聖羽仙子猙獰了麵容,仇視般怒瞪妖後。


    妖後幾近掙紮,痛不欲生,終於頂不住來自聖羽族人的壓力。


    眼見著輕歌手中的刀,即將斬斷南岩叔的腿部,妖後忽然高聲道:“且慢!”


    輕歌止住了動作,風揚起額前的幾縷紅發,笑望著朝她走來的妖後。


    妖後是個時刻注意儀態的人,維持自己的風華,那一身鳳袍,走出了旁人不及的韻味。


    係於細頸的披風拖曳在滿是水窪的地裏,妖後緩步走到了輕歌麵前,於紅霧中現出身影,與輕歌相對而站。


    “妖後,請——”輕歌挑眉,唇邊的笑容映在妖後的眼中,格外的刺目!


    妖後低頭垂眸看了眼南岩叔,目光自刺骨刀上一掃而過,深吸一口氣,緊閉著雙眼,緩緩曲下腿。


    她單膝跪在輕歌的麵前,揚起臉,滿頭的珠釵步搖發出泠叮之聲。


    二號走來,一腳踩在妖後的膝蓋,迫使妖後兩膝跪地,作臣服朝拜之姿。


    二號垂眸睨她,冷喝:“既是要跪,態度便好一些。”


    妖後強壓下心頭的不適之感,顫抖著手匍匐在地,磕下一個頭,嘴唇哆嗦地念道:“我是……賤骨頭。”


    這五個字,宛如無數把刀,將她的軀體給貫穿,以至千瘡百孔。


    輕歌把玩著落在肩前的一縷紅絲,笑意漸濃,怒火滔天而起。


    二號正要踹向妖後時,輕歌一步往前,稍稍彎腰,驀地伸出手攥住妖後的發,使得妖後揚起臉來。


    鎏金發光,盡顯燦爛璀璨的步搖珠釵落得一地都是,妖後梗著脖子仰起頭,神情頗為痛苦。


    輕歌目光冰冷如霜,睥睨著妖後,聲音較為沙啞如沉悶的雷:“怎麽,沒吃飯嗎?聲音大點,把頭磕破來才好。”


    妖後怒了,正要甩手離去,迴頭一望,隻見長白仙族和平丘炎族的使者,眼神都有些犀利。


    他們不敢賭血魔是否一如當年般強悍彈指殺人間,他們的命何等珍貴!


    妖後話到嘴邊卻是沉默,甩開輕歌的手,像是豁出去了,兩手抓著髒汙的地,砰地一聲,一頭磕下。“我,是個賤骨頭!”這一聲極大,城內城外,妖魔修煉者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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