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洲主城。


    天香樓。


    此樓奢華,是五洲之最!


    輕歌頭戴鬥笠,與九辭等人坐在水晶桌前,天香樓的侍者們上了一道道美味佳肴。


    她離開四海城後,本欲前往東洲,怎知東洲竟設有結界。


    那等結界,是尋無淚所為,一時之間無人能破。


    輕歌決定先觀望一下戰況再作打算,五洲之中,南洲距離東洲最近,而西北二洲合縱,南洲置身事外,並未參與三洲戰事,洲內主城皆是一片和平安詳之景。


    酒樓裏響起了其他人的聲音,都是些南洲的貴客。


    “東洲疆土真的要被西北二洲分割了嗎?”有個年輕的男子問道。


    年長的男人歎息一聲,說:“眼看東帝輝煌,眼看東洲狼藉,風光落魄,俱是過眼雲煙一瞬間之事罷。九界插手此事,誰可阻擋?縱然東帝有天大的能耐,也是於事無補了。隻是可惜,東帝低等大陸出身,本以為能青雲直上九重天,怎知這天暗了,人也要亡了。最痛苦的便是那些低等修煉者了,他們以夜輕歌為首,他們在這階級森嚴的亂世裏苦苦掙紮著,想象著出人頭地,不過是因為低等修煉者當中出了一個千古第一女帝罷了。如今女帝隕落,東洲國破,他們的希望之火也該熄滅了。”


    酒樓裏的氛圍,忽而有些沉重了。


    輕歌輕嗅滿桌美味的香,雙耳聽到那些話,微微怔愣。


    她已經習慣天下的庸人詬病於她,似乎,不論何時何地,總有千萬人誤解她,謾罵她,稍不留神,千夫所指,萬劫不複。


    而今,竟有人為她出聲了,倒是有些許悵然。


    耳邊許久是酒樓貴客們的聲音——


    “誒……”長長的歎氣:“是啊,那些低等修煉者,不遠萬裏前往東洲,隻為守護東洲,卻被攔在結界外,被西北二洲的士兵欺辱。即便如此,依舊是許許多多的低、中等修煉者前去東洲。那些修煉者說什麽來著,要保護好他們的師姐,真是叫人哭笑不得,所有來自低中等位麵的修煉者,俱稱夜輕歌為大師姐,自願為東洲人。說來也是可笑,東洲蠻夷地,東國臭莽夫,一群宗府通緝犯,旁人避之不及,恨不得與東洲之間隔著天塹,竟有修煉者自願為東洲人氏。”


    “恕我直言,東帝年紀雖小,胸有抱負,雄韜武略,實乃將王之氣。我曾有幸在西洲祭壇見過東帝一眼,驚為天人,心裏想得是,此女隻應天上有,那等美貌,堪稱天域第一美人,那等風采,冷傲且張揚,笑傲五洲四部諸侯群雄。”


    “四洲朝比那一次,我恰巧也在西洲,旁的不說,東帝之美,叫人望而不忘!”


    “難為那姑娘了,低等大陸的出身,那等位麵,武道文明如此落後,竟在不足二十歲的年紀就修煉至大靈師。聽說她來天域是為尋父,可見是個有著孝道的孩子。”


    “……”


    那些客人們還說了什麽,輕歌已經不記得了。


    她沒有繼續吃下去,而是離開了天香樓。


    沒有人與她說,有著不計其數的低中等修煉者前仆後繼趕往東洲,隻為護她周全,不要東洲國破家亡。


    走出天香樓,輕歌依舊聽見了樓裏的聲音。


    有人說:“真希望東帝能如以往一樣以一己之力扭轉乾坤,可人呀,怎麽去跟天作對呢,九界是天,天下令亡她東洲,這乾坤已定,談何扭轉呢?”話尾,又是深感無力般長長一聲歎息。


    輕歌駐足,迴頭看去,樓裏的許多客人,都一臉哀愁,似在為東洲哀愁。


    輕歌的心頭,燃起了火光。


    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已成了他人的信仰。


    東洲,不能丟!


    東洲一旦丟了,丟得不僅僅是一片河山,更是那象征著信仰的希望之火。


    她的出現,讓無數來自低等位麵的修煉者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於大多數人而言,九界不是公正,是霸道的權威,是不可逆的天。


    這一戰,不隻是她與方獄的戰鬥,更是人與天,弱與強的較量。


    在天香樓裏,她沒有聽到什麽落井下石和幸災樂禍的聲音,許是聽慣了嘲諷,再聽到這些,便覺得溫暖。


    “真是麻煩。”


    輕歌搖搖頭,繼而往前走。


    秋風來時,激起了滿地落葉,她伸出手摘掉了鬥笠,露出了笑。


    那一陣秋風卷著落葉,掀起了銀白的發,斜插著的笑天簪,發出珠玉碰撞般的泠叮之聲。


    來來往往的南洲人們看見輕歌,俱是震驚。


    這人……


    好似……東帝?!


    隨後出來的九辭、雄霸天等人見輕歌摘掉鬥篷,俱是不解。


    既是悄然而至,為何又要現身?


    如今宗府已放出通緝令,通緝榜上數千人,第一人便是東帝夜輕歌!


    她竟敢張狂走於長街,也不怕有人接了通緝令,抓她去宗府?


    輕歌自信張揚,目光凜冽,唇角含著若有似無的笑行走於行人紛紛的街道。


    南洲的街道很長,腳下是古石板,左側高牆延綿無盡頭,右側人滿為患聲鼎沸。


    一襲紅衣,滿頭白發,似是成了東帝的標誌。


    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有許多的少女們,學著東帝的模樣,穿著殷紅的長裙,背著大刀,用藥劑把頭發染白,說自己是天地間最恣意瀟灑的女俠客。


    街道的南側,有一座古碑。


    輕歌駐足,抬頭望著古碑。


    古碑四周已圍繞著數不清的人,他們麵朝古碑指指點點,敘說紛紛。


    在古碑上方,有金光流動,光芒之中,不斷閃爍著不同人的麵貌。


    大多數人的麵貌,呲牙咧嘴,兇神惡煞,少部分麵貌堂堂,還算清秀,唯有一人,容貌妖孽,絕代無雙。


    光芒內,隱約可見她的紅衣,她的白發,她的麵無表情。


    麵貌下方,以光芒標注一行字:宗府通緝令,夜輕歌,懸賞,三億金幣。


    夜輕歌的通緝令,無人敢接,畢竟,他們可沒有忘記被九辭支配的恐懼,即便此一時彼一時,映月樓已有尋無淚,再無夜九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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