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光線昏暗,何西樓半邊臉陷入陰影之中,半垂著的眼眸,閃耀著冷銳的光。


    “那你想殺了他們嗎?”輕歌突地問。


    何西樓一怔,神情恍惚,良久,吐出一個字。


    “想。”比之深入靈魂的思念成狂,他更想殺了那兩隻吃裏扒外的白眼狼。


    畢竟,曾經的苦難痛徹心扉,背後推手就是那在人前光鮮亮麗的洛氏夫婦。


    聞言,輕歌勾唇張揚的笑,“他們還沒死,你憑什麽死?既然想,那就活下來,拿起你的劍,親手殺了他們。”


    何西樓低頭看去,南山劍,寒芒閃,雷霆現。


    此劍不是最好的兵器,但南山二字是由碧玉靈親自題名,故此,多年來大大小小的戰鬥,他獨愛南山劍。


    南山。


    天啟海海岸東南外有一座山,名為南山,故此碧玉靈取名為南山劍。


    碧玉靈是個溫婉有詩意的姑娘,奈何,在歲月的折磨下,她變得張牙舞爪。


    “想又如何呢,我已是將死之人了。”何東樓道。


    雷光戒的威力非常兇猛,他的海域又沒有出色的煉藥師,想要活命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我要你活,你便死不了。”輕歌道。


    何西樓驀地看向輕歌,靈魂都被震撼著。


    她總是如此,做出驚人之舉,說出驚人之語,可偏生那麽的讓人感動。


    何西樓轉過頭看去,眼眶微紅。


    他是行走在夜裏的死屍孤魂,他已經沒有心了,卻是容易被感動。


    甚至,在看到輕歌拒絕洛天睿的那一刻,何西樓願意為這個女人付出生命。


    那是他落魄後頭一次在洛天睿麵前,倍有尊嚴。


    世上有各種感情和羈絆,並非隻有男女之情。


    輕歌盤腿坐在月蝕鼎前,拿出以前給墨邪煉製丹藥時剩下的藥材,專心致誌煉丹。


    青蓮異火在鼎下綻放,搖曳紛然,火光撲在輕歌麵上,黑瞳深處好似有兩簇青色的花兒嬌豔欲滴。


    何西樓遏製不住雷電元素了,雷電在體內摧殘他的筋脈髒腑。


    他轉過頭能看到輕歌的側臉,麵上卻是浮現了溫和的笑。


    何西樓愈發的痛苦,身體微顫,他仰頭望著天頂,想起過往種種,笑的肆意瘋狂。


    他還記得,碧玉靈被淩辱後,性情大變,喜怒無常。


    他近乎卑微的守護著碧玉靈,希望碧玉靈能對他敞開心懷。


    碧玉靈對他動輒打罵,難聽的話比比皆是,一個不順意,拿起椅子茶杯就朝何西樓的身體腦袋上砸去。


    何西樓在天啟海是風光的王,迴到屋中,卻對她溫柔謹慎,小心翼翼。


    碧玉靈有陰影,不要他碰她,好,那他就不碰,他也不願看到碧玉靈痛苦的神情。


    八年,他從未占有過她,隻怕她皺眉。


    可何西樓不知,碧玉靈為何要跟洛天睿在床榻之上輾轉反側,他在窗外站了一夜,聽了一夜的恥辱聲。


    雷電摧毀了他的第八根筋脈,再往下摧毀,他的生機就該徹底消失了。


    何西樓唿吸急促,空氣變得稀薄,他張開嘴大口大口的唿吸。


    何西樓以為自己要死了。


    已經絕望。


    風聲起,月蝕鼎前的輕歌猛地站起,滿頭大汗,她拿出煉製好的五靈丹塞進何西樓嘴裏,五靈丹入口即化,丹藥入體,迅速竄入筋脈。


    同時,輕歌閉上眼,白嫩手掌放在何西樓胸膛之上。


    輕歌將雪靈珠的治愈之力,灌入何西樓體內,與五靈丹一同煉化那一股強/暴的雷電元素。


    煉化掉雷電後,輕歌再用雪靈珠穩住何西樓髒腑內紊亂的氣息。


    何西樓閉目躺著,眉頭卻不再緊蹙,痛苦已經減少了許多。


    輕歌隻能暫且保住何西樓的命,被摧毀的七根筋脈想要治愈好,就得慢慢調養了。


    她手頭的藥材緊缺,也煉製不住愈合筋脈的丹藥。


    輕歌抬起手,擦了把冷汗。


    幸好她煉丹的手速快,否則再晚一步,就無力迴天了。


    輕歌拿出一枚精息丹喂給何西樓,何西樓緩緩睜開眼,雙眼迷茫的望著輕歌。


    片刻,何西樓眼底充斥著驚訝之色,“你治好了我?”


    “治不好,但保住了命,剩下的以後再說。”輕歌道。


    門外,響起吵雜的聲音。


    輕歌與何西樓對視一眼,何西樓眼神愈發冷漠。


    解霜花的聲音響起,“洛王,洛夫人,抱歉,何領主拒見外人。”


    “我們不是外人,是小樓的親人。”碧玉靈道。


    解霜花站在門前,攔住碧玉靈二人的去路,“洛夫人,請自重,你現在是洛王的妻子,何況,你曾與何領主有過那麽一段,私自把你放進去,我怕我家夫人會吃醋。”


    碧玉靈麵色難看,解霜花的話像是一座大山壓在她心口,堵得發慌。


    何西樓所有的青春年華全都耗在她身上,何西樓就算努力拚搏到八大王之一,也是因為她,如今何西樓說走就走?


    夫人?


    那個夜姑娘?


    碧玉靈往前走了一步,斜睨了眼解霜花,“你家主子中了雷光刃,身為舊友,我得為她收屍,你家主子的夫人,看著就不是正經人,也不知是從哪個樓裏帶來的姑娘。”


    “我家夫人怎麽不正經?洛夫人,不要自己水性楊花,就看個個姑娘都是騷/浪賤人。”解霜花言辭犀利的道。


    碧玉靈臉色發黑,她轉頭看向洛天睿,洛天睿猛地朝前走去,一把攥住解霜花脖頸。


    他將解霜花高高舉起,而後狠狠摔在地上。


    洛天睿正要踹開門,麵前緊閉的門,卻被一雙蔥玉般的手打開。


    洛天睿對上輕歌雙眸,眼神深邃,凝起雙眸。


    輕歌看了眼解霜花,解霜花從地上站起來,擦去嘴角血跡。


    解霜花走到輕歌麵前,冷硬的道:“夫人,外麵風大,多披一件衣裳,若被何領主知道又要怪我們了。”


    解霜花痛恨著碧玉靈。


    她亦是發現,隻要提及夜輕歌,碧玉靈的心情就會被扭曲。


    看著碧玉靈憤怒的模樣,解霜花心裏甚是痛快。


    “洛王,洛夫人,何郎休息了,不便見客。”輕歌道。


    “休息?何西樓是死了嗎?”洛天睿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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