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事。


    夜青天深深太息,吐了口氣。


    又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他都有點兒忘了,十多年前,夜驚風走的時候,他如何送葬,又有多痛苦。


    隻知,那段日子,他渾渾噩噩,行屍走肉,當他聽見嬰兒時期的輕歌,奇跡般,奶聲奶氣的叫了聲爺爺,他便慢慢振作起來。


    他不能倒下,他還有人要守護。


    輕歌看著夜青天的臉色以及黯淡的眼神,便知透過夜羽,夜青天想起了夜驚風。


    輕歌抿唇,沉默。


    氛圍,甚是沉重。


    三人走上了附近的亭子。


    幾年前的晚上,輕歌與夜無痕在這亭子裏,喝著梅子酒,暢所欲言,把酒臨風,何等的痛快。


    幾人都陷入了迴憶。


    夜無痕不是個命好的人,更不是個慈悲心懷的人,當初的他,也曾殺人如麻過,夜正熊死後,他才安穩的做個夜家主,陪著夜青天頤養天年。


    “爺爺,父親當初是入土為安嗎?”輕歌忽然問道。


    不遠處,有丫鬟端著托盤走來,在亭內的桌上,放了幾壇梅子酒。


    梅子酒,桃花釀,是輕歌最為喜歡的酒。


    如今,這兩種酒,在帝都買的可貴。


    隻要有釀酒師造出梅子酒和桃花釀,便會被一個財大氣粗的神秘人買走,導致諸多愛酒之人,怨聲載道。


    想至此,輕歌嘴角勾起了笑。


    夜青天總是愛做些幼稚的事,永遠都不嫌夜府的酒多,生怕她沒酒喝。


    短短幾年的時間,夜府後院便多了幾個酒窖,都是夜青天到處收集的酒,其他人,碰都不能碰。


    夜青天把這幾個酒窖當成寶貝。


    墨邪父親,墨雲天來找他要酒喝時,夜青天不肯給,墨雲天便在夜黑風高之時,跑到酒窖,撬開石門,走進密道,本想著盜走兩壇極品好酒,怎知揭開封口嚐了一口,就根本停不下來。


    第二天,夜青天右眼皮跳動,夜青天鬼使神差的去了酒窖,看到喝得酩酊大醉的墨雲天,十幾壇好酒,白白被浪費了,夜青天那叫個氣,把墨雲天踹醒,追著墨雲天狂奔了幾條街。


    墨雲天一麵跑,一麵喊:“不就幾壇子破舊,老子賠你就是,連多年的兄弟情義都不講,你這糟老頭夠狠。”


    夜青天不說話,也不知提著哪裏的鋤頭,就瘋狂的追墨雲天。


    此事,倒是被帝都的人笑話了許久。


    等墨雲天灰頭土臉的迴到家中,還被妻子蘇雅給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


    都多大的人了,還偷酒喝。


    ……


    輕歌知道這件事時,也覺得好笑。


    所謂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不過如是。


    亭內,丫鬟為三人斟滿酒。


    夜青天聽到輕歌的問題,皺起花白的眉,使勁想著以前的事。


    他說:“是火葬,後來將骨灰放進棺材,埋入地底,和你娘親的墳墓連在一塊。”


    “火葬?”輕歌眸光微閃,問:“能描述下當時的場景嗎?”


    夜青天疑惑的看了眼輕歌,不知好端端的,輕歌為何會提到這件事


    不過,見輕歌如此殷切的問,便仔細想了當年的事。


    畢竟過去了這麽多年,夜青天也老了,許多事,都記得不是很清楚。


    “當時你父親穿著盔甲,母親穿著正服,那火葬人說,火葬時,將去世者的身子畫滿古老圖騰,便能超度靈魂,讓死者早日投胎,他跟我提過這意見,我也同意了。”夜青天說。


    他記得很清楚,夜驚風和顏碧瞳的身體上,畫滿了古老神秘的畫,他也調查過,確有此事,火葬人並沒欺騙他。


    輕歌聽著夜青天的話,若有所思。


    片刻,輕歌說:“父親、母親身上都畫滿了圖騰,那臉上呢?”


    夜青天想了想,道:“臉上也都是,覆蓋了全臉。”


    輕歌驀地站了起來。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夜無痕奇怪的看著輕歌。


    輕歌搖搖頭,望向夜青天,問:“爺爺,你可知當年那火葬人是誰。”


    “你想知道些什麽?”夜青天察覺到了異樣。


    夜無痕道:“爺爺,這不是要準備小羽的後事嗎,輕歌可能是想用這種方式來超度靈魂,好讓小羽早日投胎,了解痛苦。”


    輕歌轉眸,與夜無痕對視,夜無痕麵無表情,神色如常,淡然自若。


    輕歌嘴角抽搐,猶豫了會兒,才說:“是的。”夜青天狐疑的視線在輕歌、夜無痕二人身上來迴穿梭,許久,道:“那火葬人已經關門了,不接火葬的生意,後來我派人去問,關於這種超度靈魂的圖騰,無人能畫,隻有他可以,若是能找到,也是好的,我隻記得他住在城東,單名一個信字,至於姓氏,不記得了。”


    “爺爺,那我便去城東了。”


    夜青天點點頭。


    夜無痕淡淡的道:“我讓阿努去調查,城東那裏,我陪你去,兩個人,會好點。”


    “也行。”輕歌說。


    “爺爺知道了,你們去吧。”夜青天喝了口酒。


    夜無痕起身,與輕歌一同去往城東。


    去城東前,夜無痕找到阿努,吩咐下去,著手調查城東十幾年前的火葬人,單名一個信字。


    偏僻的亭子上,白發蒼蒼的老人,喝著美酒,眼神迷離,笑意朦朧。


    似是能想到,年輕的他,英俊瀟灑,持槍而戰。


    他一個人孤獨了這麽多年。


    白的發,更加白了。


    夜青天歎了口氣。


    人生啊,不就是一場單槍匹馬的戰鬥。


    誰能解他憂愁?


    兒子,妻子,都已離世。


    唯有他在這片大陸上苦苦掙紮。


    夜青天歎息。


    猛灌一口酒。


    他已經忘記了很多事。


    他知道,他是個有病的老頭,每天都不能忘記吃藥。


    醫師說,慢慢的,他會癡呆,會沒了記憶。


    他也感覺自己時好時壞,壞的時候,他總愛鑽牛角尖。


    此時,輕歌與夜無痕乘坐馬車。


    馬車朝城東駛去。


    “輕歌,你在懷疑夜叔叔和嬸嬸的死因?”夜無痕眼神敏銳。


    輕歌也不打算瞞著夜無痕,“我爹娘可能沒死。”


    夜無痕雙眸睜大,“沒死?”


    輕歌點了點頭,說:“我娘不知道,我爹可能在諸神天域,圖騰超度亡魂之事有些奇怪,我想去問清楚,此事不要讓爺爺知道。”


    “我會閉緊嘴的。”夜無痕說,心情忽然激動了起來。


    夜驚風,顏碧瞳,這兩人,真的沒死嗎?


    那輕歌就是有爹娘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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