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東陵鱈去而複返。


    他麵若冷霜走進來,屋子裏的人,驚愣的看著他。


    東陵鱈身上,滲透出點點寒意,屋內的溫度,驟然下降。


    金蟬子緊抿著唇,良久,會心一笑。


    東陵鱈走至榻子邊沿,坐下,把昏睡的輕歌放在腿上,緊緊擁著,他身上的涼意,冰冷著輕歌。


    他閉上雙眼,宛若老僧坐定,一動不動。


    半天過去,他身上寒意消失的差不多了,東陵鱈起身,再走出去。


    “東陵這是……”殷涼刹不解。


    “你們可知冰魄?”赤羽問。


    “冰魄,冰內的精華。”邢荼蘼接過話茬,道:“據說,一整座屋子那麽大的冰,隻有指甲蓋大小的冰魄,冰魄裏麵有濃鬱的冰元素,冰魄需要精神師來提煉,普通修煉者在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前提下,不敢擅自觸碰冰魄,一旦觸碰,很容易凍裂筋脈,赤羽公子,你的意思是說……”


    殷涼刹雙眼一亮,道:“東陵王是精神師,他用精神力吸收冰魄,導致身體變冷,然後為輕歌退燒?”


    邢荼蘼眉頭微蹙,“這樣的話,對他身體有很大的影響,冰魄可以用來以毒攻毒,治療奇毒,可見冰魄對人體有多大的傷害,必須阻止他。”


    “你能阻止嗎?”赤羽看著她,問。


    邢荼蘼怔住,不再說話。


    東陵鱈為人看似溫和平靜,實則偏執的讓人害怕,尤其是對待夜輕歌這件事,莫說損害身體,就算要了他的命又何妨?


    屋門再次被打開,東陵鱈走進來,身上帶著一股寒氣。


    他坐在榻子,擁住輕歌,這一擁,便是小半天,直到深夜。


    東陵鱈身上沒了寒氣,然而,整個玄月關的冰魄都被他提煉進身體裏,東陵鱈使用精神之力,連夜趕去冰穀,吸收冰魄。


    他的身體,比那萬年玄冰還要冷,他卻沒有停止。


    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東陵鱈站在冰穀中央,一絲絲冰魄精華,宛若虛無縹緲的煙霧,慢慢鑽入他的身體之中。


    東陵鱈開始瑟瑟發抖,黑發之上沾滿白霜,濃密漆黑的睫翼染著雪花。


    許久,他動身迴玄月關。


    那麽長的路,他耗竭了雷巢裏的所有精神力,僅用一天,就走了個來迴,沒人知道,是什麽支撐著他的決心和偏執。


    當他出現在玄月關時,寒氣以他為中心朝四麵八方釋放出去,玄月關內的百姓們,皆是感覺背脊一愣。


    玄月關的溫度,似乎下降了許多,一瞬間,便已是冬末,屋外雜草凝著冰霜,這樣的奇景,前所未有。


    東陵鱈走進屋子時,赤羽、邢荼蘼等人,皆是顫了一下,打了個激靈,那一瞬間寒意徹骨。


    “我身上的寒氣是不是太重了,會不會傷到她?”東陵鱈問。


    “會的,不能靠近。”赤羽看著東陵鱈,說:“你去了哪裏?”


    東陵鱈不知吸收了多少冰魄,至少,玄月關沒有這麽多。


    “冰穀。”東陵鱈淡淡的道。


    此話一出,屋內眾人,皆是大驚,瞠目結舌,呆若木雞。


    來迴冰穀,隻用一天,他是如何做到的?


    而且,身上還煉化了那麽多冰魄,常人都吃不消,東陵鱈的精神力,也會遭到冰魄的吞噬。


    東陵鱈在輕歌不遠處坐下,他怕自己身上的寒氣傷到輕歌,又希望輕歌能快速退燒。


    深夜。


    赤羽把煉製好的聚靈丹給輕歌服下,又摸了摸輕歌額頭,道:“果然很有效果,明日清晨之前,輕歌應該會醒來。”


    聞言,東陵鱈鬆了口氣。


    屋內,燭火幽幽,眾人都有些疲倦。


    一連四五天不眨眼,神經緊張,就算是鐵打的也撐不住。


    東陵鱈臉色和嘴唇都很蒼白,眼底有些烏青,他如護珍寶般幫輕歌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再抽出一條錦被蓋在輕歌身上。


    東陵鱈的手微微顫抖。


    他已是極限。


    “東陵兄,你要不要去休息會兒?”赤羽擔心東陵鱈吃不消。


    “我希望她醒來,第一個看見我。”東陵鱈莞爾道。


    赤羽歎了口氣。


    其他人,心思惆悵。


    晚風輕輕吹,幽幽然。


    不知怎的,屋內的所有人,都昏昏欲睡,進入夢鄉。


    窗戶,猛然打開。


    一道血色身影,躥了進來。


    他徐徐走來,靠近榻子,坐在美人榻邊沿,他垂下眸子,寵溺柔和的看著輕歌。


    他伸出骨骼分明修長如玉的手,撫摸著女子的眉、眼、鼻、唇,最後,細細描繪輕歌的唇形,是難得的溫柔。


    男子的臉,隱沒在暗夜裏,森森燭火照亮他另外半張臉,俊美,妖孽,邪肆。


    姬月。


    是姬月。


    本該在妖域拚搏的他,忽然出現在四星大陸。


    他抬起手,點在眉間。


    那一縷青煙,連接著他們彼此的生命。


    他不遠萬裏趕來,隻為見她一麵,看看她是否安好。


    三年後,他登上大寶,她若不在,要這江山又有何用?


    他在妖域,圈養畫師,畫出各種各樣的輕歌,然而,畫師再好,畫裏的人兒再美,也沒有此刻來的真實。


    才小半年不見,他卻感覺相隔了幾個世紀。


    她不在身邊的時候,他度日如年。


    “我想你了。”姬月低頭,凝望著她。


    簡簡單單四個字,付諸多少深情。


    沒人迴應他。


    他俯下身子,觸碰女子柔軟的唇。


    輕歌病了幾天,嘴唇很幹枯,姬月卻食髓知味般,心疼溫柔的舔舐,他撬開輕歌的嘴巴,清香之味在唇齒間彌漫開,他炙熱如火,恨不得將她吞入骨髓,迷迷糊糊,朦朦朧朧,輕歌囈語一聲。


    姬月輕輕咬了咬她,而後,為她撚了撚被子,站起身子,朝外走去。


    他也想天荒地老,永不別離,可他得更加強大起來,三年後,給她一個溫暖港灣,讓她有枝可依,無人敢欺。


    臨走時,姬月的手腕被攥住。


    輕歌沒有用多少力,姬月卻不敢動。


    他機械般地迴過頭,看向輕歌。


    輕歌躺在美人榻上,眉染輕愁,神色安詳,沒有醒來的跡象,隻是,她隱隱透露出委屈之色,握住姬月的手,告訴他,留下來。


    姬月抓住輕歌的手指,含在嘴裏,在她手背上親吻。


    他把輕歌的手,放入錦被,再義無反顧的走。


    三年,這是他對她的承諾。


    三年後,他要讓她披上百鳳朝凰。


    而她,注定是妖王的女人,母儀天下的妖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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