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歌奏出的琴聲,宛若擊缶。


    東風吹,戰鼓擂,一年又一年,一路望一路。


    濃墨煙霧之中,榮耀領主細細端詳著輕歌。


    他實在想不通夜輕歌所奏的琴聲,究竟是請君入甕,還是故弄玄虛。


    若是故弄玄虛,未免膽子太大了些?


    榮耀領主眯起眼。


    難道說,夜輕歌早已布下天羅地網,就等他成為甕中之鱉?


    輕歌在彈琴之時,精神力悄然蔓延出去,遠處的巨石崩裂來,發出巨大的聲響,天穹驚雷炸開,暗青閃電猶若蛟龍般在青空翱翔遊弋。


    娘子江的水麵,結了一層薄薄的冰,一縷縷月炎火,憑空出現在高空。


    五行天賦,四大天術,輕歌分別傳承激發了一半。


    雷電召之即來,水火揮之即去。


    當她打開一雙眼時,幽綠瞳眸,妖冶美麗,她淡漠的望著十萬兵馬,十指如飛,挑起琴弦。


    也就在此時,榮耀領主宛如驚弓之鳥,一聲令下,十萬兵馬火速撤去,可謂是,來也風火,去也瀟灑,那速度,簡直讓人瞠目結舌。


    馬蹄踐地,塵煙四起,轟隆隆,城前兵馬都已漸行漸遠,隻剩下地上胡亂的腳印。


    黑煙之中,隱約出現一張俊臉輪廓,暗綠鷹眸便嵌在其中,漾起陰詭漣漪。


    “夜輕歌,做好隨時開戰的準備吧。”


    撂下一句話,榮耀領主便消失在黑煙之中,一陣清風襲來,那氤氳的墨水煙霧,便隨風消散。


    琴聲,戛然而止!


    輕歌雙手,輕放在琴弦之上。


    林崇眨了眨眼睛,驚魂未定,心有餘悸,“這樣,就搞定了?”


    “搞定了。”輕歌淡淡的道。


    她倒不是害怕與榮耀領主正麵開戰,隻是,凡事得分個輕重緩急,劉坤、龔耀祖之事還沒解決,就貿然開戰,最後損失的必定是屠殺軍。


    她可不希望看到她在沙場上拚死拚活,玄月關內心術不正的人卻讓她後方失火。


    何況,今日一戰,本就是敵強我弱。


    沙場之事,講究個戰略問題,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小主子,你這一招空城計,出奇製勝,劍走偏鋒,太妙了。”徐炎讚歎道。


    這種招數,需要的不僅是彈琴,最為關鍵的是膽識和氣魄。


    若敵軍不吃這一套,猛攻上來,那也白搭。


    輕歌眸光微閃,春秋戰國,古有諸葛亮空城一計嚇退司馬懿,她這不過是效仿,班門弄斧而已。


    雖說玄月關不是空城,但計策是如法炮製。


    輕歌看了眼徐炎,道:“榮耀領主把我當做對手,而他本人生性多疑,手段詭詐心思莫測,且擅長未雨綢繆,想一步,看十步,是以,今日我才能嚇退他,其實也就是故弄玄虛而已。”


    正因對手是榮耀領主,空城計才能起效果。


    若敵軍領主是林崇,林崇帶著十萬兵馬氣勢洶洶攻城,卻見對方在風花雪月的焚香彈琴,隻怕林崇一怒之下,覺得自己受到屈辱,反而會愈發賣力攻城了。


    “看來,不用多久,榮耀領主會再次朝玄月關發動攻擊。”


    李滄浪道:“我們得趕快做好準備,雖說屠殺軍都是精英,但雙拳難敵四手,三萬對上三十萬,終歸是有些吃力的。”


    輕歌挑眸,看向李滄浪,勾唇一笑。


    李滄浪言下之意便是,須盡快把劉坤、龔耀祖給解決掉。


    輕歌抿唇,垂眸,的確,不能再拖了。


    “好好布置明日的婚禮。”輕歌道。


    林崇往外走了一步,說:“老大,這事包在我林崇身上。”


    徐炎淡淡道:“小主子,現在正值兵荒馬亂,你安排這麽一出,劉坤汲汲營營十幾年的名聲,就全毀了。”


    “他這種人,還要名聲?”


    輕歌嗤了聲,而後站起,“記得去將軍府通知一聲,明日劉坤婚禮,他必須到場,當然,若他不想當這守關大將,來不來都無所謂。”


    說罷,輕歌走下城牆。


    “你想在明日下手?”精神世界,魘如是問。


    “可能吧。”


    輕歌坐上駛去劉府舊宅的驕攆,一路搖搖晃晃,沿路的百姓發出歡唿,一張張喜慶的臉,或是熱切,或是敬仰,或是崇拜……


    輕歌扯了扯唇。


    想當初,兩年前,她被裝入囚車,道路兩側,那些與她無冤無仇的百姓,也是這樣。


    今時不同往日的是——


    彼時,臭雞蛋、菜葉、石頭……


    往她臉上砸的東西,花樣百出。


    庸俗的百姓,總是如此多變。


    該死的是,她竟有要守護這些人的念頭。


    柔嫩的手,抬起,揉了揉眉心。


    真不知是世道變了,還是她變了。


    驕攆在劉府舊宅門前停下,輕歌走了下去,欲要走進府門,旁側卻是來了個五六歲的小娃娃。


    小娃娃手裏抱著個偌大的白蘿卜,他仰起頭看著輕歌,喜滋滋地把白蘿卜遞給輕歌,“王上,這是我挖的蘿卜,給你。”


    輕歌垂眸,眼光瀲灩,看著他。


    小娃娃臉上有幾塊泥濘,手上倒是洗幹淨了,身上依舊有些髒汙,可見拔蘿卜是有多費力,那白蘿卜,也大的很。


    “小念!”


    一個婦人忽然走來,把輕歌麵前的小娃娃抱了起來,雙手顫巍巍,看著輕歌,頗為惶恐,低頭垂眉,道:“王上,稚童不懂事,別介意。”


    說著,婦人還瞪了眼那小娃娃,“王上是什麽人,怎會要你那窮酸的蘿卜?”


    輕歌站定在原地,目光掃及婦人,轉而看向小娃娃,小娃娃臉上滿是泥濘,雙瞳卻如黑曜石般明亮清澈。


    輕歌皺了皺眉,而後明媚一笑,朝麵前的母子二人伸出手。


    婦人詫異,不解的看著輕歌,“王上……這……”


    期期艾艾,語無倫次,可見婦人有多害怕。


    “怎麽,不舍得把這蘿卜給本王了?”輕歌笑道。


    “娘,我就說王上會喜歡我的蘿卜吧。”小娃娃雙眼彎成了月牙兒,把手上的蘿卜遞給輕歌。


    輕歌接過蘿卜,另一隻手不嫌髒地捏了捏小娃娃的臉,“本王喜歡吃蘿卜。”俏皮眨了眨一隻眼睛。


    小娃娃看得呆了。


    輕歌提著白蘿卜,走進劉府舊宅。


    舊宅門前,小娃娃笑得天真爛漫,“娘,王上很美。”


    “是啊,真美呢。”


    婦人還在怔愣之中,有些恍惚的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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