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冥幽撫胸劇烈地咳嗽,嘴角溢出一絲鮮血,花影慌張的上前,冥幽抬起手,製止了花影的動作,他舉手優雅輕柔,不著痕跡的抹去削尖下巴上的雪,“夜姑娘,見笑了。”


    “冥兄離開傭兵協會,準備去往何方?”


    輕歌問。


    冥幽坐了起來,喘了幾口白氣,道:“我這樣虛弱殘廢的身體,又能去哪裏?夜姑娘,你是鳳凰命相,有逆天改命之能,上古時期,被輪迴大師預言過,兄長報仇心切,甚至已經走火入魔,我想拯救他。”


    “拯救?怎麽拯救?”


    輕歌冷笑,“占卜世家的仇人是血族,唯有除掉血族,你們才能放下仇恨,可這幾年來,你們非凡沒有把心思放在對付血族上,卻不斷的折磨我,興許,你會說,那是對我的曆練,但是我想,你應該清楚,一次次的艱難險阻,若我死了,就是一顆廢棄,沒用的廢物,不是嗎?”


    雖說冥幽幫過她幾次,但無可厚非的是,起初,冥幽與冥千絕一樣,想通過她的手,複興占卜世家,除滅血族。


    曾經不堪的作為被人一針見血毫不留情的說出來,冥幽臉色透白,雙唇顫動,臉上湧出狼狽之色,“看來,你什麽都知道了。”


    “夜姑娘,你這話太……”


    花影皺著眉頭,不悅的說,冥幽卻不斷的咳嗽,漠然的目光掃及她,花影的聲音戛然而止。


    輕歌雙手環胸,靠著壁麵,側著腦袋,“太什麽?太過分了嗎?還是不留情麵呢?我不過是一介女流之輩而已,你們竟然妄圖讓我憑一己之力,去對抗血族,興許,你們也隻是抱著僥幸而已,若我死了,你們至多遺憾一下,冥幽,是不是這樣呢?”


    “抱歉。”冥幽低著頭。


    “何必談抱歉,至少,你已經懸崖勒馬放下屠刀。”


    輕歌道:“冥千絕一步步走至今日,與我無關,是他的心魔和你造成的。”


    “我造成的……”冥幽喃喃自語,身子發顫。


    “夜輕歌,夠了。”花影見輕歌還要繼而說下去,連忙阻止。


    輕歌一記眼刀橫掃過去,嗤笑:“如果一個人,不肯直麵自己的心魔,那他將會日日夜夜遭受心魔的折磨,直至死亡,花姑娘,你是冥兄身邊唯一的女人,我想,你應該清楚我的意思。”


    花影緊攥著雙手,撇過臉,看向別處。


    她當然清楚,正因為冥幽無法直視內心的痛楚,身體才會每況愈下。


    輕歌一腳踹在冰床上,膝蓋彎曲,手肘撐在膝上,玉指托著下頜,她睥睨滿麵痛苦的冥幽,道:“想來,你的身體於占卜師來說,定然有什麽特別之處,對於冥千絕的要求,你雖說反駁,但做不到拒絕,正因為你一次次的縱容,才讓冥千絕在這種作為上帝的遊戲之中得到了滿足,隨著時間流逝,他心底的恨漸漸扭曲成一種折磨人操控全局的快感,也正因為你一次次的縱容,讓他墮魔,沉入深淵,不是嗎?”


    每說一句,冥幽的臉就難看一分。


    像是碎裂的玉。


    輕歌把腳放下,道:“你們的仇人是血族,若是十年磨一劍去擊殺血族仇敵,興許,我還會敬你們是條漢子,可你們把祖宗留下的占卜能力,用在我身上,隻怕那死去的長輩們,都會恨鐵不成鋼的從墳墓裏爬出,真是讓人失望呢。”


    冥幽身體無力地倒在床上,雙眼空洞清靈,“的確,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天色不早,告辭。”


    輕歌再次作揖,幹淨利落的離去。


    臨走之前,輕歌悄然無聲的望了眼花影,又瞥了眼北嶺海。


    花影眸光輕閃。


    北嶺海看了看冥幽、花影,而後跟上輕歌。


    走過懸崖上的石階,出了密室棧道,輕歌站在門外,唿吸清新的空氣。


    既然冥幽想站在她這一方,那就不能優柔寡斷,婦人之仁,若長此以往下去,最後,終究會害人害己。


    “王上,慢走。”北嶺海把輕歌送到了七王府的大門口。


    輕歌勾了勾唇,走上馬車。


    車簾放下時,逐漸湮沒她那一雙古潭濃墨的雙眼。


    直到馬車軲轆行遠,北嶺海臉上溫和的笑,逐漸暗沉下來。


    他走至王府的偏僻處,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放入竹筒內,捉來一隻信鴿,將竹筒掛在信鴿的腿上,拍了拍信鴿的翅膀,往上一拋,信鴿撲閃了幾下羽翼,便飛往高處,不見蹤影。


    北嶺海臉上閃過陰鷙之色。


    “北嶺。”


    花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北嶺海臉色煞白,慌張不已。


    隻一瞬,他斂起所有神色,迴過頭,故作平靜的道:“花姑娘可有事?”


    花影疑惑的看了眼天空,“你適才,在做什麽?”


    北嶺海瞳色變深,須臾,他笑了笑,道:“方才有隻飛雁掛在枝椏上,我把它放飛了。”


    “北嶺是善人。”花影虛眯起眸子。


    “不敢當。”


    “主子咽喉有些澀,我去府外為他找些糕點來。”


    北嶺海疑惑:“府內有上好的糕點師。”


    “府內的糕點華而無實,我去去就迴。”


    “我這就去派些護衛保護花姑娘。”


    “不必了,過於引人注目,會被冥千絕的人發現,再說,你還不相信我的實力?”


    “那,花姑娘早些歸來,也讓在下安心。”


    “……”


    城郊外,一道黑影突破天際,浮光而掠,閃入長空,將那碩大的信鴿,抓在手裏。


    信鴿不斷掙紮,輕歌冷冷的看過去,黑曜石般的眼,閃爍著幽綠凜冽的芒,竟是讓那信鴿不敢再動彈。


    輕歌嘴角噙著嘲諷的笑,把竹筒拿了下來。


    幾起幾落間,她迴到夜府。


    “小姐,有位姑娘在等你。”銀瀾看見輕歌,小跑過來。


    輕歌點頭,迴到風月閣。


    院落內,花影背對著她。


    聽見腳步聲,花影迴過身,一道光芒朝她拋來,花影下意識的接住,打開竹筒,取下信箋,展開,掃視。


    信紙裏的內容,無非是告訴冥千絕,冥幽、花影在七王府。


    花影攥著信紙的手,青筋微起,麵紗下的臉,有幾分扭曲,“連他也要背叛主子。”


    “花姑娘,晚些時日,我會給你們安排住處,暫時不要跟北嶺海撕破臉,他於我們來說,還有些用處。”輕歌微笑,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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