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撕裂,萬物生長。


    臘月的雪,紛然落下。


    幽暗封閉的空間裏,粘稠的黑紫液體在空氣中流動。


    兩道身影,並肩而站。


    一人著黑袍,頭戴墨色鬥篷,鬥篷深淵下有一雙幽綠的眼瞳,腳底綠火乍現!


    旁側的男人紅衣如火,濃烈張揚,一雙陰詭異瞳眸色妖冶,他冷冷的看了眼旁邊的人,說:“為什麽不告訴她,你的真實身份……熙子言?”


    熙子言一怔,雙肩有些抖動,許久過去,苦笑的聲音自鬥篷下傳了出來。


    “怎麽告訴她?青石鎮那個想殺了她的少年,是九界守護者?”熙子言譏誚的說。


    離開青石鎮,他遊蕩四方,天地寰宇這麽大,卻沒有他的容身之處,那場獸潮,把他的家給湮滅掉了,也讓他清楚的意識到,生存,這場嗜殺的遊戲,不是說英雄就能活下去的。


    往往成大事者,都是狗熊。


    陰差陽錯之下,觸動了九界守護者的靈脈,被一名雲者帶去了九界守護者的棲息地,他也爭氣,僅僅幾個月,便從行者到了客者,勘察各個位麵的秩序。


    與尋無淚在四星最南的雪山腳下對峙時,起初他的想法是不想讓尋無淚參與妖王這件事情之中,可當他看見輕歌自樟木林裏走出來時,聯想起青石鎮獸潮時扭轉乾坤一夫當關的遠古兇獸,便知道妖王之事和輕歌脫不了幹係。


    至於為什麽不告知輕歌,他也有他的理由,他如今剛升為客者階段,不能和輕歌有聯係,會把災害牽引至輕歌身上。


    “我的力量能掩蓋你的妖王氣息。”熙子言道:“你先迴妖域,以後什麽樣的路,還是要你自己去走的。”


    “這是自然。”姬月道:“輕歌那丫頭,就麻煩你了。”


    熙子言眸光閃爍,猶豫了會兒,才道:“她是個英雄,英雄怎麽會麻煩別人?”


    “她若是聽到了,會很開心的。”


    姬月淡淡的道。


    知輕歌者如他,他能看透她的銅牆鐵壁,直抵最脆弱的部分。


    熙子言罩著黑袍的手憑空一揮,綠色的光火在長空之中勾勒出一道深深的痕跡,綠意盎然,映照出了一幅畫麵,冰山腳下,大雪紛飛,白發三千的少女一直仰著頭,木訥的看著天穹,眼眸空洞,清靈。


    “舍得嗎?”熙子言問。


    姬月看著綠火裏的畫麵,心裏一陣陣的抽搐,疼痛難耐,仿佛被人惡狠狠的撕裂開,毫不留情。


    他閉上眼,歎了口氣,轉身朝一片虛無的地方走去,絕情,冷酷,決然,殘忍。


    “真狠心。”


    熙子言搖了搖頭,嘲諷的說。


    男人背影蕭瑟,紅袖之下,雙手緊緊的攥著,骨骼分明的手指,好似要將寬厚的手掌穿破來了。


    孤獨的男人眉間一縷輕煙——


    他們朝兩個極端的方向背道而馳,唯有一抹煙牽係著。


    *


    妖域。


    紅發紅瞳雙耳尖銳的男人望著四星的方向,削薄的唇勾勒出一抹殘虐的笑。


    “似乎,要刮大風了呢?”


    男子戲謔的聲音悄然響起。


    *


    冰穀。


    延綿無盡頭的空穀,四季如冬,白茫茫的一片,雪覆蓋了巍峨的山穀。


    冰穀外的邊沿,碧西雙一行人都在等輕歌。


    幾日過後,在樹下盤腿歇息的紅衣驀地站了起來,眉頭狠皺了一下,道:“已經等了好幾天了,輕歌他們怎麽還沒來?”


    汲青楓兀自站在一側,自在南冥殺了南冥的新王後,汲青楓就一直沉默寡言,不愛說話。


    碧西雙坐在烈馬上,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一直在這苦等的迦藍的眾人,最終視線落在了紅衣身上,她道:“再等等。”


    李富貴坐在另一匹馬上。


    “西雙,不如我們先去冰穀曆練吧?輕歌總能跟上我們的。”詹婕妤柔柔的出聲道。


    碧西雙斜睨了眼詹婕妤,道:“要去你帶著他們先去,我在這裏等輕歌。”


    詹婕妤無奈,“西雙,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大家都等的很辛苦,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


    “我說了,要去你先去。”碧西雙聲音驀地拔高,氣勢也磅礴了幾分。


    詹婕妤欲言又止,最終沒有說話。


    其他人也不敢有怨言。


    誠然,這樣一直等下去,眾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耐煩。


    落日。


    紅衣朝碧西雙走去,道:“碧姑娘,我們是來曆練,而不是來等人的。”


    碧西雙淡漠的瞥了她一眼,道:“你想進冰穀,我不攔你。”


    紅衣甩了甩袖,朝旁邊一走,振臂一唿,“想要先去曆練的人,跟我走。”


    碧西雙驀地把纏在腰上的蛇鞭取了下來,長空一揮,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震懾當場。


    四周,鴉雀無聲,沒人願意跟著紅衣先走。


    紅衣皺眉,突地燥了起來,她躍上烈馬,雙手拿著韁繩就要朝冰穀的方向馳騁而去。


    “輕歌來了!”


    詹婕妤懨懨的朝南方看了眼,看見熟悉的人,雙眸之中電光一閃,片刻後,眼色又黯淡了下來,無論她怎麽找尋,視野裏都沒有看見她最想見的那個美麗男人。


    這裏雖是冰穀外圍,溫度卻是非常的低,徹骨的冷風一陣陣的蕩來。


    遠處,一人一狼一蛇,徐徐而來,步步生蓮。


    走路時,白發輕舞。


    碧西雙躍下馬匹,與李富貴一同朝輕歌所來的方向走去,眸裏蓄著歡喜之意,由衷的高興。


    輕歌走至碧西雙麵前,笑了笑,道:“久等了。”


    “能等來你,再久也值得。”碧西雙道。


    三人並肩而行,轉過身子走至迦藍等人的營地這邊。


    短時間不見,再看到輕歌,大多數人竟是有些拘謹。


    紅衣見輕歌迴來,心裏麵那一點點的怒氣也消失殆盡了,“夜姑娘,來了就好,走吧,去冰穀。”


    輕歌點了點頭,翻身上了一匹馬。


    眾人騎著烈馬,以輕歌為首,就要朝冰穀裏麵風馳電掣而去,忽的,詹婕妤拉著韁繩,驅動著馬兒到了輕歌的麵前。


    她猶豫不決,欲言又止,幾分糾結,幾分痛苦,還有幾分女兒家的靦腆。


    輕歌耐心的坐在馬上等著,許久許久,詹婕妤好似鼓足了勇氣,問:“輕歌,姬公子怎麽沒和你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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