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籌交錯,紅光漫天。


    金碧輝煌的北月皇宮之中燈火一片通明,輕歌曼舞,鼓樂齊鳴;有美酒佳人,眾人喝的那叫個興致高昂。


    北月皇舉杯,起身,“夜叔叔,朕記得還隻是一個小皇子的時候,時常跟驚風去夜家玩,那時朕總喜歡叫你夜叔叔,而你每次都會生氣,說朕是皇家子弟,叫一個臣子為叔叔,亂了輩分,不過叫得多了,後來你也依了朕,隻是你跟朕說,隻能在沒有人的情況下才能這樣叫。”雖是醉態,說起話來,卻井井有序。


    夜青天滿是老態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慈祥的笑,與平時暴戾的他似有所不同。


    當初,因北月皇去夜家去得比較勤,又一口一個叔叔的叫,叫得他心花怒放,便想著把這個不受寵的皇子當做第三個兒子。


    他每次出去曆練或者是北月國各地巡查,迴來時給夜驚風夜正熊帶一些稀奇古怪新穎奇特的寶貝也不會忘記北月皇。


    隻是物是人非,一晃數十年的光陰如白駒忽過,還沒想好怎麽過,就已經滿頭白發。


    彼時那個不受寵任人打罵的小皇子成了一國之君,而他最喜愛的兒子卻死了,剛生完女兒的兒媳婦得知消息後,直接昏死過去,半夜驚醒,連夜駕著駿馬往他死時的地方趕去,決然殉葬。


    他聞聲帶著人馬趕去,卻隻在黎明破曉前,晨光熹微時,瞥見一抹紅色的身影,那樣義無反顧的跳入懸崖。


    不僅是夜青天滿臉惆悵,北月皇也是有些沉默。


    他與夜驚風是生死之交,他還記得,當時他跟夜驚風說,他要做皇帝,做這北月王的時候,夜驚風愣了愣,隨即說道,“有我夜驚風在,這北月的王位,非你莫屬。”


    “皇上喝醉了。”


    夜青天眼色蘊有一抹疏離,臉上的冷漠灼傷了北月皇的眼。


    君臣君臣,君臣有別。


    又主奴長情。


    北月皇看向獨自喝著小酒的輕歌,雙眼忽然有些刺痛;這是他唯一的兄弟留下的血脈,全世界的人都在說她的不好,罵她是廢物,嫌她是醜女,就連他,都在後悔為何當初要訂下這門親事。


    北月皇心中有愧,他的兄弟為了他的王位而死,他卻在這漫長的十幾年裏想辦法解除北月冥與輕歌的婚約,甚至從輕歌出生到現在,他連去都沒去看過一眼這個可憐的孩子。


    這樣想著,北月皇愈發的慚愧了。


    “夜輕歌。”北月皇神情嚴肅。


    輕歌放下酒杯,雙手拱起,以示尊敬,“臣女在。”


    “夜家有女夜輕歌,天資過人,秀外慧中,特封為安國郡主,賜安國府一座。”北月皇道。


    眾人訝然,輕歌亦訝然,訝然間也不忘端莊迴應北月皇,“臣女領旨。”


    “輕歌,你可想成為冥兒的王妃?”北月皇問道。


    這一次,他真摯無比,不是因為夜青天的原因,而是因為夜驚風。


    夜青天坐在一旁默默的看著。


    四周,盡是驚愕。


    夜雪手中的酒杯落在在桌上,她轉過頭不解的看著北月皇,北月皇始終未曾朝她看一眼。


    咬牙切齒,憤然不已。


    她突破先天六重之後,北月冥時常去夜家看她,甚至出席一些貴族子弟的宴會邀請,他們都是成雙成對出入的;如今,就算聖旨沒下,帝都城裏的人都認為她就是冥王妃,而今日宴席,北月皇的一句話,則是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讓她顏麵無存。


    秦嵐與夜正熊坐在同一桌上,夜正熊愣住,秦嵐也愣住。


    “同樣是夜家的女兒,皇上怎能偏愛。”夜羽怒然,低聲道。


    她雖然不喜歡一奶同胞的夜雪,但她更不喜歡夜輕歌!


    北月冥將手中的酒杯握緊藏於袖中,手掌微微一用力,掌心中的酒杯化為粉末,從之指縫中流出。


    夜輕歌於他來說,是做了十幾年的噩夢。


    終於,夢醒了,如今又要跌進這噩夢之中。


    他有些淒怨的看向輕歌——


    他身為皇上最寵愛的王爺,前程錦繡一片光明,可自成身上貼了夜輕歌的標簽後,明裏暗裏都有人笑話他。


    這不是他想要的。“我不想!”


    少女清冷有力簡單幹脆的三個字擲地有聲,北月冥瞳孔驟然緊縮,他訥訥的望著夜輕歌,心裏,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眾人也都是驚愣住。


    夜輕歌她這是……拒絕北月冥了?


    “皇上,輕歌的婚事由她自己打算,何況年紀尚小,也不用特地注重婚事。”夜青天忽然道。


    聞言,北月皇啞然。


    他也不曾想到,輕歌會這麽果斷的拒絕。


    ——


    通常來說,宴席進行到一半,晚輩們會離席。


    麒麟殿旁是百蛇院,雲太祖的獸寵麒麟最愛吃的食物便是蛇肉,因此,百蛇院裏有各種各樣的毒蛇。


    “小歌兒,離席之後要處處小心,有什麽事就喊爺爺。”


    夜青天說完後,輕歌便也隨眾人一同離席。


    七禽絳雷蛇不停的扭動,與其相處了這麽長的時間,輕歌也大概能知道它的意思,走進了百蛇院中。


    蕭如風走至輕歌身旁,道:“一份感情當真那麽容易就放下?”


    他與北月冥一同長大,自記事開始,便知道夜輕歌這個人,那時候,夜輕歌總喜歡黏著北月冥,鞍前馬後的跟著。


    這麽多年的喜歡,當真能放下?


    但他看輕歌的神情,拒絕北月皇的時候,雙眼古井無波,臉上也沒有任何的波瀾起伏,就像是在說一句很普通沒什麽意義的話。


    “小時候的不懂事,又怎能稱之為感情?”輕歌望著蕭如風,從容道。


    “哥哥。”


    蕭如風似乎還想說些什麽,蕭水兒卻是跑來,挽住了蕭如風的臂膀,一麵拉著蕭如風朝旁邊走去,一麵道:“我在麒麟殿東院,看見了好大一朵海棠,你陪我去看看嘛。”


    蕭如風朝輕歌歉意的笑了笑後,便被蕭水兒拉走。


    輕歌挑眉——


    旁側,夜雪、雲綰、歐陽菲忽然朝輕歌走來,其餘女子男子們都看好戲似得站在一旁。


    輕歌垂眸,冷笑,蕭水兒是故意來支走蕭如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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