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何人?”一道女子的聲音響起。


    簡漪羅停住腳步,就見一著亮紫色華服的婦人在清俊男子的攙扶下走上來。


    那清俊男子赫然是昨日打過照麵的沈子崎,崎王殿下。別看他整日笑容不離臉,卻是個真正油鹽不進的主。


    這迴菜了!


    那麽,亮紫色婦人一定是崎王的母妃,出自丞相府旁支的楠妃娘娘了。


    曹楠,數年前入宮,初時還是宮女的身份,因被皇帝寵幸才慢慢抬上來,如今穩居妃位。


    母子倆都不是等閑之輩。


    簡漪羅頭皮一緊,垂著頭福了福,“臣女國公府簡漪羅,拜見娘娘。”


    “簡大小姐?”楠妃無聲的看過來。


    簡漪羅幾乎能感受到火辣辣目光對她從上到下的打量,並最終停頓在她紅腫的臉畔上。


    好半晌,傳出對方嫵媚的笑聲,“這雙眼睛生的真是好看。”


    她身旁的宮女介紹道,“這位是楠妃娘娘,這位是崎王殿下。”


    簡漪羅一本正經的扯起淡來,“竟不識二位貴人,臣女失禮了。”


    她麵上平靜如水,內心卻早就起了波瀾。


    至今沒聽到崎王一句話,竟然也不戳穿她,那廝到底在盤算著什麽?


    直視上位之人是無禮之舉,這跟昨天的當街對視可不一樣,簡漪羅隻能偷偷瞄。


    不想,目光匆匆拂過崎王時,被他逮了個正著。


    四目相對的瞬間,簡漪羅幾乎以為自己的小算盤被對方看穿了,可即便心裏緊張,麵上也不能有半分顯露,這是三師父所教導的人際交往論中最重要的一點。


    於是,簡漪羅燦然一笑,閃亮的雙瞳透過月牙般的笑眼看過去,竟是那般天真無邪。


    沈子崎瞳孔烏黑,深不見底,看人的時候又十分專注,加之嘴角那若有似無的笑容,憑空多了幾分圓滑。


    可被簡漪羅這麽一晃,竟不自覺的也迴了個大大的笑臉。


    他故意裝作不認識,順著簡漪羅的話問道,“聽聞大小姐長在外地?”


    “迴崎王殿下,乃是一處山野僻靜之地,比不上京都繁華喧鬧。”


    沈子崎嘴角噙著笑,“繁華有繁華的好處,僻靜有僻靜的優勢。”


    “你這是要去盧太妃處?”楠妃問。


    “是的,娘娘。”


    “那快去吧,別誤了時辰。”楠妃嘴角飛快的閃過一抹笑意。


    行出很遠,楠妃才停下腳步,迴頭去看卻已沒有了簡漪羅的影子。


    “母妃,今兒是打算動手了?”崎王問。


    “左右是借她人之手,成或敗都跟咱們沒有關係,賣給蕊兒一個人情罷了。”


    沈子崎頷首,“依兒臣看,那個簡漪羅,並不是個容易對付的。”


    暖陽宮是盧太妃的住所,早在先皇駕崩之後,新皇帝入主皇宮,盧太妃便被分到了此處,一住便是十幾年。


    大殿內燃著一股幽香,說不出是什麽香味,漾過人的鼻尖,淡淡的,很舒服。


    宮女們一波接著一波的往上端東西,前頭的幾個托盤都盛放著布料,後麵的皆用蓋布蒙著,一看就是稀罕物。


    待第二十個托盤送上來後,盧太妃終於在一應宮女的簇擁下走了出來。


    “漪羅……我的外孫女。”


    簡漪羅起身,眼裏已含滿了淚水,模模糊糊間看過去,一個蹣跚的身影在宮女的攙扶下,漸次靠近。


    激動歸激動,簡漪羅仍不忘宮裏的規矩,施施然行了個大禮,“國公府嫡女簡漪羅,給盧太妃請安,願太妃身體康健,福澤萬年。”


    熱淚奪出眼眶,盧太妃顫抖著上來攙扶,“好孩子,我的好孩子,這些年委屈你了。”


    她一把將簡漪羅抱入懷中,仿佛已擁抱住了整個世界,眉宇間的踏實感都溢了出來。


    “快讓外祖母瞧瞧,瞧瞧我的羅兒長成什麽樣子了。”


    盧太妃忙不迭的拉著簡漪羅,捧過她的臉在手心裏,如至寶一般,看到她紅腫口鼻的那一刻,一時間怔住了,“這,這是怎麽迴事?怎麽像是中毒了?”


    簡漪羅擦掉眼淚,握著盧太妃的手,“外祖母,這是嫌棄我醜了嗎?”


    雙眼不再模糊,說完話她才看清楚盧太妃的臉,赫然認出這便是城外乘坐四輪馬車的褐衣婆婆。


    思緒雜亂,在腦中紛飛,簡漪羅柳眉微皺,突然之間理順了。


    母親忌日那天,外祖母也去祭奠了,隻不過早她一步,祭奠完後便在岔路口等著上山燒香的太後迴來。


    所以,簡漪羅到路口的時候擦肩而過的白衣車夫便是外祖母的車夫。


    他們祖孫倆,當時竟見過麵了!


    盧太妃並未察覺簡漪羅心中的澎湃,隻是溫和一笑。


    “瞎說些什麽,你長成什麽樣子外祖母都喜歡。”


    她親切撫過簡漪羅的額際,笑容慈和,“眉眼簡直就跟你母親一模一樣。”


    看著看著,盧太妃陡然一驚,這雙眼睛除了像女兒雲麓以外,怎麽總覺得在哪裏見到過?


    一時間想不起來,她也顧不上那些了,指著旁邊的托盤道,“這些都是給你準備的,出宮時一並帶迴去。”


    “這些都太貴重了,漪羅不能收。”  “並不是什麽好東西,都是這些年給你準備的誕辰禮,小時候的就算了,不能用,拿迴去也是擺設。我都給壓到箱子底了,這是近幾年準備的,想你能夠用得上,都帶著,你若不帶,外祖母可要生氣了


    。”


    一股暖流從心頭淌過,簡漪羅重重點頭,千言萬語化成一個燦爛又乖巧的笑容。


    盧太妃被這笑臉給暖化了,憶起多年前女兒出嫁前常常綻放的笑顏,越發感傷,拉著簡漪羅說了好一會兒雲麓的事情。


    一個說不煩,另一個聽不煩。


    簡漪羅對此很感興趣,她出生就沒見過娘親,師父們又從來對娘親的事情持避諱態度,能少說就少說,能不說幾乎不說。


    因此,她對雲麓郡主的事情充滿好奇,聽得津津有味。


    期間,盧太妃還問過簡漪羅在國公府的生活,跟家人的相處,尤其提到曹氏母女倆的態度,簡漪羅都一一對答,報喜不報憂。


    同時簡漪羅也看出來了,盧太妃對曹家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


    這事兒暫時還不能跟外祖母透露,怎麽也得有點眉目了才好拿到明麵上來,更何況宮裏耳目眾多,現在擺出來太危險了。


    小半刻鍾的功夫,盧太妃想到什麽就吩咐人去辦,幾乎將所有的宮女都打發出去了,有的拿糕點,有的端茶水。


    注意到留下來的都是心腹,其中一位正是郊外趕車的白衣女子,簡漪羅放下心來,拉著盧太妃的手暗中緊了緊。  盧太妃旋即明白過來,隨即大殿內的說話聲驟然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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