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是我不好,張得誌針對我家,其實都是因為我惹怒了他。”


    王倫說道,站在爹的立場上,他很能理解爹此刻的心情,爹和村裏其他人一樣,都不願意冒犯張得誌,眼下麵臨張得誌的刁難,爹想必束手無策,著急、惶恐得很吧!


    “小倫,爹知道你咽不下去一口惡氣,不願意向張得誌低頭,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也有和你一樣的想法,隻是在印山村生活了半輩子,爹發現,有時候現實就是這麽操蛋,明明你沒錯,卻不得不低頭裝認錯,哎。”


    王三放長長唿出一口濁氣,感慨萬千。


    王倫心有些亂,事情已經牽扯到了他的家人,他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小倫,向張得誌認個錯吧。”


    王三放歎息一聲,事到如今,他再不敢想象如果兒子繼續和張得誌鬥下去,這個家會怎樣。


    王倫一時間沒有說話,他還在想著如何選擇。


    腦海中,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你就向張得誌認錯吧,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平息和張得誌之間的仇怨,你和你的家就能恢複正常,不用再被張得誌整了,何況,認錯又不是什麽要命的事情。


    另一個聲音也隨即告訴他,你不能向張得誌屈服,你想想,如果你這次向張得誌低頭了,那麽你的尊嚴將被張得誌踩在腳下了,以後碰到類似的事情,你隻會習慣向別人彎腰,失去自己的尊嚴,到時候,你會徹底迷失自己的本性,會忘記自己究竟是誰,會被世界磨去鋒芒不再有任何棱角,難道你就想做這樣一個唯唯諾諾、平庸低俗的弱者麽?


    王倫猛然一驚。


    “不,我沒有錯,為什麽要向張得誌屈服?”王倫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爹,我就不信張得誌能一直拖著建房申請不給辦,他耍奸,我就使橫!”


    王倫雙手緊握成鐵拳,整個人氣勢如虎,透著一股兇悍。


    論男兒血性,他王倫從不缺乏!


    王三放慌忙搖頭,他了解自己的兒子,知道王倫血氣方剛,橫著一條心真會暴打張得誌一頓。


    想了想,王三放說道:“這樣吧,我們再等五天,如果五天內建房申請下來了,爹也不逼著你向張得誌低頭,如果沒有,小倫,你答應爹,到時候和爹一起去一趟張得誌家,將六百塊錢退給人家,一定要解決好這事,畢竟,咱家在印山村一天,就得歸張得誌管一天,不能惹他。”


    王倫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點頭,換一個角度去考慮爹娘的感受,他明白爹的做法並沒有錯,他不能為了自己要爭一口氣,就讓爹娘跟著他活受罪。


    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王倫坐了下來。


    既然和爹娘有了五日之約,那麽他必須在這五天內解決問題,否則,就真要低聲下氣地向可惡的張得誌賠罪認錯了。


    內心中,他當然是一萬個不願意這麽做。


    可思來想去,王倫並沒有想出合適的辦法。


    張得誌管著印山村,村長的職位擺在那兒,他無法撼動,似乎沒有辦法能夠治得了張得誌。


    “尼瑪啊,一個小村長我都搞不定,以後還怎麽搞定蔡敏芝那個縣級副局長啊。”


    王倫嚼著草莖,站起來朝家走去。


    日子還得要過,他不可能因為這事而愁眉不展,這不是他的性格。


    “你說你,想要逃,偏偏注定要落腳,情滅了,愛熄了,剩下空心要不要……”


    叼著草莖,口中哼著張宇的《用心良苦》,王倫慢慢悠悠朝家走著。


    天塌下來還有個更高的人頂著,他可不會因為張得誌的這一件事,而讓他整個生活都改變。


    到家後,王倫的心情早恢複了正常,開開心心吃完晚飯,扛著鋤頭就出了門。


    扛鋤頭是準備去放塘水。


    最近好幾天太陽暴曬,他家處在偏僻位置的一塊玉米地缺水,需要打開水塘,放塘水流入玉米地中。


    水塘就在玉米地的後方。


    不過這兒並非隻有他家一塊玉米地,其他家的也有,因此玉米地連接起來,就像樹林一樣。


    王倫沿著田壟往水塘走著,傍晚時分,晚風吹拂著玉米地,玉米葉發出索索的聲音,讓這兒顯得十分靜謐。


    當王倫距離水塘大約還有十米的時候,忽然聽到了水塘裏麵傳出的“噗通噗通”聲,好像有人在水中奮力掙紮!


    王倫急忙丟下鋤頭,飛速跑到水塘邊,就見一個女人在水裏麵胡亂抓著,水淹過了這個女人的頭部,哪怕女人拚命掙紮,也僅僅隻是能露出一些頭發,根本無法唿吸,更無法唿救。


    而且,這個水塘的淤泥很深,女人一定是雙腳陷入了淤泥中,所以越是掙紮,陷得反而越深,如果沒人救,女人肯定會淹死!


    王倫連衣服也沒脫,縱身躍入了水中,從後麵抱住了女人的腰,幾經折騰,總算將女人拉到了淺水區。


    這時候,王倫終於有時間看清楚這女人是誰了。


    居然就是造謠中傷他的劉寡婦!


    不過王倫沒有計較什麽,伸出手將劉寡婦拉上了岸。


    劉寡婦嗆了幾口塘水,臉色有些蒼白,但意識還清醒,看清楚救自己的人後,一股悔恨、自責的情緒衝上心間。


    她也是來開塘放水的,不過打開出水通道上的木栓塞子時,她的腳一打滑,人掉入了水中,淤泥死死纏住了她的雙腳,讓她越陷越緊,如果不是王倫及時出現救了她,她知道自己肯定要淹死。


    “王倫,謝謝你的救命之恩,謝謝,謝謝。”劉寡婦動情說著,雙眼通紅。


    “劉嫂,我隻是恰好路過,你別這麽客氣,還是快點迴去換身衣服吧,要不著涼了。”


    盡管對劉寡婦頗有微詞,可看到此刻劉寡婦渾身濕透的落魄模樣,他也不忍對劉寡婦發氣。


    王倫的舉動,更加讓劉寡婦慚愧。


    想到王倫不僅救了自己,而且還好意提醒自己不要著涼,而自己卻因為收了村長張得誌的一點好處,就散播謠言,惡意中傷王倫,劉寡婦恨不得猛抽自己幾個大耳光子。


    “王倫,以前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中傷你,我在這向你賠不是了,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第二天上午,王倫聽到了關於自己的最新議論。


    據村裏人說,劉寡婦親口承認了以前有關王倫的所有傳言,都是她捏造的,她勾搭王倫不成,反被王倫堅定地拒絕,於是心生惱怒,編造傳言,借此中傷王倫,一切都是她搗的鬼……


    消息傳開,村裏人自然不會再嘲笑王倫,反而為王倫鳴不平。


    王倫聽到這個消息後,笑了。


    盡管他知道劉寡婦並沒有將真正的實情說出來,但也情有可原,畢竟,劉寡婦不敢得罪張得誌,不敢供出真正造謠者是張得誌。


    無論怎樣,曾經在村裏鬧得沸沸揚揚的流言,總算歸於平靜,而他也恢複了名譽,終歸是一件好事。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張得誌還好好的。


    而且,距離和父親約定的五天之期,已經過去一天了。


    王倫將摩托車從堂屋推出來,隨即發動了摩托車,今天上午他要去趟鎮上,買二十斤冰凍肉迴家煉豬油。


    隆隆!


    王倫騎著舊嘉陵摩托車,一路到了村子的中斷,發現張得誌在路邊朝他招手,示意他停下來。


    “這貨,又憋著什麽壞了吧?”王倫停下了車。


    “恭喜你啊,名譽恢複了,不會再被人議論的。”張得誌皮笑肉不笑,看著王倫。


    “哼。”王倫冷冷哼了一聲,對張得誌這種人,他不會有好臉色。


    張得誌眼睛眯了眯,陰陰笑道:“王三放應該很為建房的事情著急吧,怎麽,你不打算幫助幫助你老爹,為你爹排憂解難?”


    “看村長你這麽得意,整我們整得很舒服是吧?”王倫冷笑道。


    “你說呢?”張得誌背負著雙手,哈哈大笑。


    “張得誌,你有仇衝著我來就是,刁難我父母算什麽?”王倫極度看不慣張得誌的小人行徑。


    哪知,張得誌臉色陰沉下來,壓低聲音道:“我就是要刁難你家,你們不是想著要建房嗎,我就拖著不辦,看你們能撐到幾時!我告訴你王倫,你已經惹怒了我,要想建房申請辦下來,條件不是前幾天那個了,你乖乖向我低頭認錯,另外拿四千塊錢表示誠意,我可以考慮以後不再刁難你家!”


    說罷,張得誌趾高氣揚地往迴走,像一隻得意洋洋的公雞。


    “村長,村裏有惡狗,小心被咬到得了狂犬病!”


    王倫咬牙切齒痛罵道,發動摩托車,朝前駛去,嚇得摩托車前方的張得誌慌忙避讓,差點摔了個狗啃泥。


    “媽的,真想一拳將你丫的砸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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