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謙進來時,龍玄澈正將懷中皺巴巴的小娃兒交到乳娘手中,讓她抱下去喂奶。


    “公主還沒有名字,臣妾琢磨著,讓皇上替她取名。”言月婉臉上盡是疲憊,但卻閃著母性的光輝。


    龍玄澈笑道:“你既是她母妃,你看著辦吧。想來懷著她時也想了不少名字,隨便挑一個吉祥的就是。”


    隨便挑一個。


    言月婉心頭一酸,但還是強顏歡笑道:“臣妾想了好幾個,想要皇上參謀參謀,若雪、思萱、丹彤。這三個皇上您看哪個好?”


    龍玄澈若有所思的看了言月婉一眼,幾不可查的歎了口氣:“叫語笑吧,龍語笑,希望她此生都能語笑嫣然,平安喜樂。”


    言月婉尷尬的笑了笑:“語笑,皇上取得果然是個好名字,笑笑,我們的女兒小名便叫笑笑。”


    於是旁邊的下人都開始附和果然是個好名字。


    趙謙走過去在龍玄澈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後者聽後麵色一喜,隨即笑道:“德妃你剛生產完,好生休息,朕改日再來看你。”說完不等她迴答便轉身離開。


    他的表情變化言月婉看在眼裏,不用想也知道是是和棲梧宮的那位有關。想到鳳棲梧,言月婉雙手緊握成拳,眼中盡是恨意。


    那邊龍玄澈快步朝承乾宮走去,卻被趙謙叫住:“皇上,不是那邊。”


    龍玄澈站定,轉過頭高深莫測的盯著趙謙:“什麽意思?”


    趙謙低著頭據實以告:“紫陌姑娘差人來說,娘娘恢複了,搬迴了棲梧宮。”


    “什麽?”龍玄澈心髒停跳了片刻,那一瞬間,有種好容易失而複得的寶貝又被別人搶走的錯覺。


    她竟然恢複了,就是說,想起了一切是嗎?


    龍玄澈竟突然有些慌了,那她會如何?


    鳳陵溪的死無論如何都和他脫不了幹係,她又會如何?找他報仇?亦或是又要離開他?


    一時間,龍玄澈竟進退不得。


    最後,龍玄澈還是站在了棲梧宮門口。


    門口的小太監本想通報,但卻被龍玄澈的眼神製止,嚇得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龍玄澈踏進棲梧的寢殿時,她又趴在窗欄上發呆。


    “參見皇上。”紫陌行了個萬福禮,棲梧聽見微微轉過頭掃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去看著窗外。


    龍玄澈走到她旁邊坐下,似是無意的笑道:“在看什麽呢?”


    “沒什麽。”棲梧淡淡的答道,不是隨意的敷衍,是真的沒在看什麽,從這裏望出去,除了空蕩蕩的院子什麽也沒有。


    聽她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什麽情緒,龍玄澈心裏越發七上八下的,但還是沒話找話:“可有哪裏不舒服嗎?為何非要大老遠的跑迴棲梧宮來,若是再受涼了可如何是好?”


    “沒事,更何況從承乾宮過來本就不遠。”


    “藥可吃了?韓無衣叮囑過藥不能停。”


    “嗯,醒來就喝了。”


    “可有什麽想吃的?朕吩咐禦膳房給你做。”


    “沒什麽胃口。”


    “對了,再過幾日便是你生辰,朕想替你好生慶賀一下,這麽多年也沒好好給你慶過生。”


    “不用了,本就不是什麽大事,也沒必要弄得眾人皆知。”


    “也是,你一向不愛熱鬧。”龍玄澈頓了頓,“那你可有什麽想要的禮物?”


    “沒有”棲梧搖頭。


    兩人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棲梧沒有表現出半點異常,龍玄澈問什麽答什麽,就算龍玄澈沒話找話兀自的給她講朝堂上的事,她偶爾也會應一句,表示自己在聽。一切可以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可越是這樣,龍玄澈心裏越是沒譜。


    他寧願棲梧哭鬧一通,或者是再與他冷戰,但她卻表現的好像以前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


    終於龍玄澈忍不住了,幹脆單刀直入問道:“紫陌說你全都想起來了。”


    “嗯”棲梧稍微動了動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仍舊盯著窗外。


    “那你,可有什麽要與朕說的?”龍玄澈目不轉睛的盯著她,不想錯過她哪怕一絲表情的變化。


    “說什麽?”可棲梧卻沒有絲毫的變化,甚至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龍玄澈張了張口,想說什麽,但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能說出口。


    兩人仍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相處著:龍玄澈依舊夜夜宿在棲梧宮,每晚抱著她睡,偶爾忍不住了會要了她,她也並不推拒,隻是閉著眼臉頰通紅的受著,若是龍玄澈弄痛了她,她也會忍不住悶哼出聲。每日棲梧也都是和龍玄澈一同起來,伺候他更衣洗漱,一起用完早膳龍玄澈去上朝,棲梧便又坐在窗前發呆。


    以前龍玄澈下了朝一般會直奔禦書房,但自從棲梧恢複後,便直接叫趙謙將折子送到棲梧宮,直接在棲梧宮批折子。中午陪棲梧用了午膳,再拉著她睡會午覺,這時候棲梧基本上是睡不著的,等著大眼睛挺屍,直到龍玄澈醒來。睡醒了龍玄澈自然又開始辦公,而棲梧則又會坐在窗前發呆。


    對棲梧的反應龍玄澈表示很擔心,怕她這麽下去把自己憋壞了,想盡辦法逗她開心,可始終沒用。


    為此他特意問過韓無衣她的狀況,但韓無衣隻是搖著頭說:“心病還須心藥醫,她自己走不出來,誰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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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廿一日,是棲梧的生辰。


    大清早起來時,身側已經空空如也,再一看日頭,竟已經這晚了。


    “紫陌,從容。”棲梧喚了兩聲,沒人迴應,想了想自己爬起來穿戴整齊,端著臉盆往外走。可剛推開門,卻是愣在那裏。


    整個院子不再是往天那般光禿禿的,而是鋪滿了虞美人,大片的虞美人在風中招搖,當真好看極了。


    棲梧愣住了,跨出門檻走下台階,這花分明是從外麵移植過來的,因為十一月份並虞美人的花期。中間留了一條小道,勉強能允許一個人從中過。棲梧走到院子中間,突然有些手足無措。


    “阿鸞,這些你可喜歡?”龍玄澈的聲音響起,棲梧循聲望去,見他站在院門口滿臉笑意的望著她,微微上揚的嘴角,以及眼尾的笑意當真好看極了。


    棲梧笑道:“你從哪兒弄來的這些?”說著指了指遍地的虞美人。


    “讓花匠種的,一直放在屋裏養著,但是太冷了就隻活了這些。”龍玄澈慢條斯理的朝她走來,那樣的絕代風華,幾乎把周圍的花都給比了下去。想到這裏,棲梧突然有些忍俊不禁。


    龍玄澈在她麵前停下,問道:“在笑什麽?”


    “沒什麽。”棲梧搖頭。


    “哦?”龍玄澈不信。


    “龍玄澈,你一個男人長這麽好看做什麽?滿院子的花都被你比下去了。”


    沒想到她會這麽說,龍玄澈微怔了一下,隨即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那阿鸞可喜歡?”。


    棲梧調戲不成反被調戲,倒也沒有扭捏故作嬌羞,抬頭盯著他上下打量了許久,最後笑道:“喜歡。”


    話剛出口,兩片柔軟的唇瓣便附了上來。


    棲梧被吻得暈頭轉向,就在她快要窒息時,龍玄澈才放開了她,然後將她緊緊抱在懷裏,似是喟歎道:“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必當初莫相識。阿鸞……阿鸞……朕的阿鸞……”


    棲梧也不說話,由著他將自己抱著自言自語。


    龍玄澈終於安靜下來,安靜的抱著她,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停了下來,整個世界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我想出宮。”安靜了許久,棲梧終於開口。


    話音落,龍玄澈渾身幾不可察的一顫,隨後握住她的肩膀將她從懷中拉出來,問道:“你說什麽?”聲音緊繃得不像話。


    棲梧坦然的與他對視,重複了一遍:“我想出宮。”


    “不可能!阿鸞,你說過朕若不離不棄你必生死相依的!此生此世朕都不會放開你,所以你也休想離開!出宮?除非朕死!”龍玄澈眼中盡是紅血絲,看上去像極了暴走邊緣的獅子,怒目圓睜的模樣,仿佛下一刻便會掐死眼前的人一般。


    手臂被他捏的生疼,但棲梧除了剛開始的時候微微皺了皺眉,隨後又恢複到原來那淡淡的表情。見她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龍玄澈心裏怒意更盛,“你說話啊!說話啊!”


    “臣妾不過是想出宮走走,皇上此前不是問過臣妾想要什麽生辰禮物嗎?怎麽,說好的君無戲言呢?”棲梧的語氣聽不出半點情緒,但龍玄澈卻是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她話中的意思,頓時有些尷尬。


    該死的,他剛才做了什麽?


    他竟然以為她是要離開他,還……


    再對上棲梧雲淡風輕的表情,龍玄澈有些手足無措的鬆開她的胳膊,“阿鸞,朕,朕”但卻發現一向能言善辯的自己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皇上究竟是允還是不允?”棲梧開口問道,也算是給龍玄澈一個台階下。


    “好,朕陪你。”龍玄澈幹咳一聲。


    棲梧想了想,“好,那皇上也去換衣服吧,一會我們神武門見。”說完轉身進屋,留下龍玄澈站在原地嘴角抽了抽,最後還是乖乖的轉身離開。


    他這是怎麽了?


    龍玄澈揉了揉眉心,最近的自己越來越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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