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北辰皇帝來訪,南楚惠帝親率眾臣接見,並在崇華殿設宴替北辰皇帝接風。


    南楚皇室尚土,故而龍袍是明黃色,而北辰尚水,所以宗政陌塵著一襲玄色龍袍,兩人皆是世間難得的奇男子,這般比肩而立,更是讓人高山仰止。


    而南楚的一眾大臣皆是驚疑不定,安樂侯府叛國一事才平息下去不久,可大家皆知洛家世子洛輕歌“失蹤”了。可誰都沒料到,突然造訪南楚的北辰新帝竟然會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甚至連聲音都極其相似,這世間難道真有這般相似的人?


    實在是匪夷所思!


    但龍玄澈從頭到尾都很淡定,淡定得仿佛早便料到一樣,從容的和宗政陌塵聊天。


    “陛下的速度還真是快,朕才收到奏報說北辰陛下不日將造訪南楚,竟不想第二日便見到本尊了。”龍玄澈悠悠然的舉杯朝宗政陌塵示意了一下,對方也舉杯點頭,兩人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宗政陌塵放下酒杯,笑道:“陛下過譽。朕雖然初登大位,但北辰尚且政局平穩,此次來南楚,也算是忙裏偷閑,順便看看南楚的風土人情,看看陛下您怎樣治理的這大好江山。不過想來陛下近日國事家事,怕是有些焦慮吧。”


    “陛下說哪裏的話,南楚的風土人情您還會不了解?倒是北辰的風貌,聽聞現下北辰男風盛行,而陛下登基也有些日子了,但後宮卻仍舊空懸,不知陛下可是另有所好?”


    “哦?有這等事?朕為何不知?不勞陛下掛心,後宮空懸實在是朕心有所屬,也不想平白耽誤了好人家的女兒,畢竟要攜手終身的人,若是同床異夢,那還有何意趣?陛下說呢?”


    “嗬,陛下倒是看的通透。”


    “哪裏,不及陛下左擁右抱。”


    這番兩位主君說話皆是夾槍帶棒,周圍一圈都能感覺到強大的氣壓,而再聽兩人言語中意有所指,都隱隱覺得知道他們到底指的是什麽,可是又總是摸不著頭緒。


    酒過半酣,場麵一片賓主盡歡的樣子。


    就在場麵熱絡的時候,宗政陌塵卻突然開口:“其實此次前來南楚是貴國瑞王殿下前來求藥,要知道瑞王殿下求的可不是尋常的藥,‘血玲瓏’畢竟是我北辰國寶,怎可隨意外贈?故而為了此事來與陛下磋商。”


    話音落,所有人都一臉茫然的轉頭盯著龍雲軒,眾人皆知“血玲瓏”是北辰國寶,瑞王要那東西做什麽?


    還是說,皇上要那東西做什麽?


    再聯想到前幾日皇上罷朝,後宮傳出寧妃病重的消息,莫不是是為了寧妃?


    思及此,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龍玄澈倒是麵色不便,隨意的把玩著麵前的酒杯,笑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如今南楚和西涼戰事還在僵持不下,東邊的東齊也在蠢蠢欲動,想來陛下近日來頭疼的緊。我北辰願助陛下一臂之力,解了當下之急。”


    “哦?想來陛下決計不會做虧本的買賣,陛下是準備朕拿什麽去換呢?”龍玄澈一臉高深莫測。


    “陛下當真直爽。我要幽雲十六州,還有一個女人。”宗政陌塵也不再拐外抹角,將手中的杯子放下,朝龍玄澈行了個拱手禮。動作瀟灑恣肆,說不出的風流。


    話音落,在場所有人都驚疑不定。


    首先是眾位大臣。


    北辰陛下這番看似狂悖的說辭看似商量,實則威脅。前些時候和北辰一戰雖然大獲全勝,但是還是讓南楚元氣大傷,現在西涼的戰事吃緊,東齊也在蠢蠢欲動,腹背受敵南楚情勢岌岌可危。現在北辰皇帝的意思,無非是要南楚用幽雲十六州去交換,若是允了,他便幫南楚解圍;若是不允,難保他不會和另外兩國狼狽為奸一同圍攻南楚,到時候情況隻會更糟!


    雖說那幽雲十六州原本就是北辰的國土,當年聖祖皇帝征戰南北打下這南楚江山,硬生生的將幽雲十六州從北辰的國土中剝離出來,並入了南楚的版圖。後來,武帝為了求得一時太平曾將幽雲十六州和自己兒子一起送給西涼,不過後來被順利收迴。


    近百年以來,幽雲十六州都是作為南楚的國土存在。


    此次北辰皇帝直接開口索要,南楚的人自然無法接受。


    龍雲軒直接怒了,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宗政陌塵罵道:“宗政陌塵你不要欺人太甚!”


    話音落,宗政陌塵身邊的護衛直接人影一閃,隨即人已經站在了龍雲軒身後,長劍出鞘,直接抵著他的脖子。


    這邊龍玄澈身後的楚淵見狀,也直接躍起落在宗政陌塵旁邊,劍尖指著他的背心。宗政陌塵身後還有一個護衛,也飛快拔劍將劍身架在楚淵的脖子上。


    一時間劍拔弩張,氣氛格外緊張。


    在場的人都嚇得直冒冷汗,正在替宗政陌塵上菜的小宮女更是嚇得尖叫一聲,跌坐在地,盤子裏的菜灑了她一身。


    龍玄澈涼悠悠的環視一周,最後將目光停留在宗政陌塵身上,似笑非笑:“陛下這是什麽意思?欺我南楚無人是麽?”


    宗政陌塵慢條斯理的將杯中的酒飲盡,過了半晌才開口道:“陛下哪裏的話”,說著又慢悠悠的掃了一眼周圍,才道“這是南楚皇宮,誰給你們的膽子隨便拔劍的?”。


    那兩個護衛見主子發話,於是乖乖的收手,將劍收迴劍鞘,用劍指著龍雲軒的那人重新迴到宗政陌塵身邊,與另一人一起半跪:“屬下該死,求皇上責罰”。


    對方收手,楚淵也長劍入鞘,站迴到龍玄澈身後,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


    “衝動莽撞,是該罰。”宗政陌塵哂笑,又為自己杯中續了酒,兀自飲起來。卻不再說話。


    龍玄澈在旁邊表情越發高深莫測。


    “陛下方才說,除了想要幽雲十六州,還想要一個女人?”肅王龍子川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氣氛愈加深沉。


    宗政陌塵抬眸,朝龍子川望去,“沒錯”。


    “不知是誰家女兒有幸能博得陛下垂青,可真是三生有幸。”龍子川笑的人畜無害,但一旁的龍玄澈卻是側眸,給了他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宗政陌塵轉過頭,略帶深意的盯著龍玄澈的眼睛,一字一頓道:“鳳、棲、梧”。


    話音落,龍玄澈麵前的案幾直接被劈成兩半,木屑四散,旁邊的宮人膽子小的直接驚唿出聲。


    “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麽?”龍玄澈臉色鐵青,明顯已經怒極。


    宗政陌塵卻是不怕死的又重複了一遍:“陛下沒聽清楚嗎?那朕便再重複一遍吧,正是鳳家八小姐,鳳棲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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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連兩日,龍玄澈案頭上的折子幾乎堆成了山。且無一例外的都是彈劾鳳棲梧狐媚禍主的,甚至有大臣列了鳳棲梧的十宗罪,各項罪行一一列舉,從美色誤國挑起和北辰之間的戰爭,到在後宮中不敬皇後視禮儀法度於無物。言辭激憤,措辭鋒利,實在是令人心驚。


    在那些折子上,鳳棲梧簡直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妖女。


    看著這些折子,龍玄澈冷笑,他竟不知道這些平日裏看上去一無是處的老頭子文采還如此之好。甚至平日帶兵征戰沙場的粗人都能寫出一封文采斐然的折子,朝廷上下還從未這麽上下一心過。


    龍雲軒站在旁邊,眉心擰成川字:“皇上,此事您準備如何處置?”他萬萬沒想到,宗政陌塵竟然會當著一幹眾臣的麵提出要幽雲十六州和鳳棲梧!這下棲梧被推到了風口浪尖,成為眾矢之的。


    “你覺得呢?”龍玄澈將問題拋迴給了龍雲軒,後者皺眉,咬牙道:“洛輕歌竟然會絲毫不顧往日情分!還真是低估他了。不過話說迴來,當前南楚邊陲確實不穩,若是北辰趁機也想分一杯羹,那咱們就完全處於被動狀態了,屆時要想反攻,隻怕不是易事。”


    “那依你之見,我便該將幽雲十六州雙手奉上?”


    “其實說實話,幽雲十六州本就是先祖從北辰搶來的,但是百年來畢竟是我們的地盤,就這麽還迴去,誰都不願意。但是轉而想,幽雲十六州地處邊陲物資匱乏,本來就是塊燙手的山芋,父皇在世時體恤百姓一直都減免稅賦,也派了相關的人試圖改造那片地方,但始終毫無成效。如果就此歸還北辰,倒也不無不可。”


    龍玄澈悠悠的看著龍雲軒:“你分析的倒是頭頭是道”,末了還滿含深意的加了一句,“和朝中七成以上的官員上奏所說的一模一樣。”


    不明白他到底是就事論事還是別有深意,龍雲軒忙斂了心神,恭敬的答道:“臣弟不過是實話實說”,話還沒說完便被龍玄澈打斷,“行了,朕當然知道。”


    龍雲軒想了想,才小心翼翼的問道:“那關於,她,寧妃娘娘知道嗎?”


    “朕下了旨,人和人不得提及此事。”龍玄澈揉了揉眉心,愈發心煩意亂。


    “可是,此事若不解決,始終後患無窮,畢竟寧妃還需要那‘血玲瓏’救命。”


    “對了,初夏那丫頭呢?”


    “已經派人送迴來了,這丫頭真是,從來不讓人省心!為了個男人敢離家出走了還,我真,真恨不得將她打斷腿綁在身邊算了!”龍雲軒說得咬牙切齒的。


    安樂侯的事情出了後,龍初夏那丫頭竟然膽大包天的跑到父皇麵前去求情,說此事尚有疑點請求徹查。父皇大怒,將她打了二十個板子關在永寧宮麵壁思過。


    後來安樂侯府滿門抄斬,龍初夏那丫頭知道後,竟然不顧身上傷還沒好就悄悄溜出了皇宮,還留了張字條說要去找洛輕歌問清楚!還好母妃將那張紙條燒掉了,若是被皇上知道此事以為母妃與安樂侯有什麽牽扯,那後果不堪設想!


    龍雲軒悄悄派了不少人去找她,好幾次將那個丫頭捉住卻又被她逃了!


    當真比泥鰍還難抓!


    這次好容易將她捉住綁迴了宮,再不能讓她逃了!


    “唉”龍玄澈歎氣,“我們小看她對那人的心思了。”


    “可不是,那個洛輕歌,不對,是宗政陌塵,有什麽好的?初夏那個死丫頭到底看上他哪一點了?”


    龍玄澈不再說話,畢竟,情之一事,誰能說得清道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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