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棲梧的眼淚,龍玄澈心下大喜,小心的捧著她的臉,一邊替她擦去眼角的淚,一邊欣喜道:“阿鸞,你醒了是嗎?阿鸞,你能聽到我的話嗎?”


    棲梧原本以為自己這次是死定了,卻想不到還是沒能死成。此時此刻,她隻覺得渾身像是被打碎了重裝一般,提不起力氣。想開口,卻始終發不出聲音。


    其實從楚淵進來時她便恢複了意識,隻是無論如何,眼睛都睜不開。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龍玄澈撫摸小心翼翼的撫摸著自己,能聽到他略帶哽咽的聲音,不知為何,聽到他的那番話,她竟還是忍不住想流淚。


    “快去叫韓無衣,叫他來看看!說寧妃好像不對勁!”龍玄澈慌張的聲音響起,棲梧覺得越發難受,拚命想睜開眼睛,卻變得唿吸困難。


    床邊的龍玄澈心驚不已,床上昏睡的人眉頭緊皺,滿頭大汗,看上去像是極為痛苦的樣子,“阿鸞,阿鸞你別嚇我阿鸞!”龍玄澈心急如焚,突然想到韓無衣今天給他說的在危急時刻度氣或許可以救人一命的話,想也沒想便湊了下去。


    棲梧正在快要窒息時,突然感覺渾身一鬆,仿佛有氣息在逐漸往體內送,棲梧便循著那股氣拚命的吸,終於成功的睜開了眼。


    在她睜眼的瞬間,唇上的濡濕和柔軟瞬間離去。


    視線逐漸清晰,在看清眼前的人時,棲梧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下意識的問了句:“你是誰?”


    話一落,龍玄澈臉色一變。


    隨即才反應過來,此人是誰。然後嚇了一跳。


    龍玄澈在她的印象中,向來是幹幹淨淨的,即便是隨他北伐的那陣子他也從未如此邋遢過。


    而眼前的龍玄澈,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不知道幾天沒刮了,眼中布滿血絲眼底的黑眼圈看著實在是嚇人,他的發髻也有些鬆,幾縷青絲墜落在臉頰旁再配上他此時的表情,看上去就跟瘋魔了一般。


    “阿鸞,你,當真不認識朕?”龍玄澈表情格外嚇人,好像棲梧隻要敢說是他便會撲上來掐死她。


    棲梧嚇的抖了一抖,下意識的往被窩裏縮了縮:“龍玄澈,你,你別亂來……”許久沒說話,棲梧的嗓子啞的嚇人。


    而下一刻,棲梧確實被嚇著了。


    龍玄澈俯下身將她抱在懷裏,想要用力卻又不敢,就這麽鬆鬆的抱著她:“阿鸞……阿鸞……”一遍一遍的念著她的乳名。


    棲梧愣了許久,忐忑的應了一聲:“嗯,我在”。


    “你嚇到朕了。”龍玄澈伏在她肩窩處,聲音悶悶的,可棲梧還是感覺到有水滴落在皮膚上,那樣滾燙,幾乎要將她灼傷。


    “怎麽迴事?剛才不是還好好的!”韓無衣衝進屋子,正好看見龍玄澈抱著棲梧,一時間尷尬的進退不能。


    “咳咳咳”棲梧突然咳起來,龍玄澈大驚,“韓無衣,快來看看”。


    韓無衣上前,切了脈,道:“沒什麽大礙。”


    棲梧好容易停止了咳嗽,啞著嗓子說了句:“水”。


    韓無衣還沒動,龍玄澈已經飛快的倒了一杯水過來,小心的將她扶起,將被子遞到她唇邊:“慢點喝”。


    棲梧看了看他,乖巧的低頭喝水。


    一杯水見底,棲梧又抬頭看著龍玄澈,後者問道:“還要?”


    棲梧點頭。


    龍玄澈衝她寵溺一笑,將她唇邊的水印拭去,複又起身去倒水。


    連著喝了三杯,棲梧這才搖了搖頭。


    “你睡了好幾日,肚子可餓了?可有什麽想吃的沒有?朕讓禦膳房弄?”龍玄澈扶著棲梧躺下,一邊仔細的替她掖好被角。


    棲梧搖頭。


    這邊既然沒事,韓無衣也實在不想再待下去看這兩人你儂我儂,便借口尿遁了。趙謙也鬆了口氣,趁機勸道:“寧妃娘娘可算醒了,您昏迷這些日子,皇上也幾乎沒怎麽吃東西”但話還沒說完,便被龍玄澈打斷:“都先下去”。


    棲梧想起昏迷時趙謙說的龍玄澈一日沒吃東西了,忍不住皺眉:“你幾日沒吃東西了?”


    “阿鸞可是在心疼朕?”龍玄澈喜上眉梢,嘴角上揚,當真是好看極了。


    “時辰不早了,皇上早日迴宮歇著吧。”棲梧翻了個身,閉上眼假寐。


    龍玄澈知她有心結,卻也不勉強,抿了抿嘴唇,笑道:“朕在這裏陪你”。


    棲梧許久沒有說話,龍玄澈以為她睡著了,這才略微放下心來。


    這三天以來,棲梧的情況一天比一天糟糕,他跟著寢食難安。這下她醒來,他這才鬆了一口氣,竟覺得眼皮有些重。


    本想爬上床睡,可又怕她惱他,於是就這麽坐在腳踏上趴在床邊,沒多久便沉沉睡去。


    旁邊傳來微微的鼾聲,棲梧眉頭微皺,然後慢慢翻過身,便看見龍玄澈趴在床邊睡著了。看著他沉睡的側顏,棲梧心中翻起陣陣波浪。


    曾經,她為了這個男子傾盡所有,可還是在和他的愛情博弈中铩羽而歸。可是她這次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卻突然像是頓悟了一般,不僅將生死都看透了,更是將和他之間的事情也看了個透徹。


    她和他,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即便他現在所表現出的情緒讓她動容,可她卻再也找不到當初心如鹿撞的欣喜了,有的,隻是當時隻道是尋常的淡然。


    棲梧閉了眼,掩去了眼中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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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帝連續罷了三天的朝,第四日上朝時,以朝廷眾臣各個皆是義憤填膺,紛紛指責陛下沉溺女色誤國。


    “皇上,紅顏禍水,自古以來美色誤國的例子可謂不勝枚舉,皇上千萬不能因為一個女人而動搖國本啊!”


    “是啊皇上!”


    朝臣們眾口一詞,朝堂上唾沫橫飛,龍玄澈麵色淡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坐在那裏,看著下麵朝臣慷慨陳詞,仿佛他們說的事根本就與自己無關。


    掃視一圈,龍玄澈的目光停留在右相慕政身上。


    下麵絕大多數朝臣都或多或少的表達了對於他獨寵宮妃的不滿,唯獨兩位丞相沉默不語——左相鳳啟樞因為是寧妃的父親,即便他再怎麽不喜歡這個女兒,但鳳棲梧受寵對他在朝為官可謂有利無害,所以他自然也不會說什麽。


    而右相慕政,當年押錯了寶將女兒嫁給靜安王龍天翊,現在國丈夢碎了不說,靜安王還被查出謀反!自古以來,帝王最忌諱的便是臥榻之內有他人酣睡,如今認證物證具在,靜安王已經獲罪下獄,靜安王府也被禁軍戒嚴,此罪若是落定,他慕氏一族的腦袋若還能不能保住都是另一迴事了。


    所以自從靜安王一事出了之後,他一直稱病在家,今日不過是他想來探下口風,畢竟靜安王和現在的寧妃兩人之間的事他也有所耳聞,甚至他還聽說寧妃曾為靜安王的事去求過陛下,看現在的局麵皇上似乎對這個寧妃甚是寵愛,或許陛下會為了寧妃放過靜安王也不一定!


    “慕相,你也這樣認為?”龍玄澈的眼神有些高深莫測。


    突然被龍玄澈點到,慕政隻是微微一愣,沉吟片刻方才答道:“啟稟陛下,照理來說,陛下寵幸哪名宮妃本是陛下的家務事,我等外人無全置喙,不過眾臣所言也有理,自古以來美色誤國的例子實在不少,但是老臣也相信吾皇聖明,自然不會因為一個女人而荒淫國事。”


    龍玄澈對慕政的迴答幾乎是早便料到的,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愛卿倒是說到朕心裏去了,所謂美色誤國,不過是昏庸無能的君王亡國的托詞,若是國家興亡全看君王是否寵幸宮妃來界定,那麽不若幹脆廢除後宮算了。或者說,和尚更適合當皇帝,畢竟他們耳根清淨不理紅塵?”


    話音落,所有人各個麵麵相覷,不敢出聲。


    見眾臣不再說話,龍玄澈也不欲與這些老頑固多費口舌,“眾卿可還有事啟奏?”


    “啟奏陛下,老臣欲辭官告老還鄉,還請陛下恩準。”


    “右相何出此言?”龍玄澈輕描淡寫的問道,麵色沒有絲毫波動。


    “微臣承蒙皇上不棄忝居右相一職,始終心有惶恐,隻好竭盡心力輔佐皇上。現如今朝中人才輩出,老臣年事已高,也該將位置騰出來讓後輩們有施展才華的空間才是。還請皇上恩準。”慕政的話言詞懇切,甚至還紅了眼眶。


    眾人皆是心懷鬼胎,麵麵相覷。


    朝堂上安靜的嚇人。


    “既然右相心意已決,那朕也不好強求,準奏。”龍玄澈的話擲地有聲,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照理來說,慕政作為三朝元老,地位之高,皇上哪怕知道他此言不過是試探之語,再怎樣也會假意挽留一番,再不濟也會表現得悲傷一些,怎料皇上不但沒有挽留,甚至表現得好像很高興一般。


    這其中最吃驚的,怕是要屬慕政本人了。


    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既然陛下準奏,也隻好硬著頭皮生受了。


    “臣,謝主隆恩。”


    右相辭官,不過是一個很小的插曲,很快便被一筆帶過,接下來更多的人開始討論如何處置靜安王。


    提及此事,龍玄澈瞬間眉頭緊皺。


    就在下麵的人吵得不可開交時,趙謙湊到龍玄澈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麽,他突然臉色大變,扔下一句“靜安王一事容後再議,今日就這樣,退朝。”便匆匆離開,留下一幹朝臣不知所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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