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丙緊急調動隱衛支援一匹馬,易水寒可能會累死在去神醫穀的路上。


    饒是這樣,上馬後他壓抑不住,依然噴出一口鮮血,在胸前青衣開出一朵紫色的花。


    他緊緊地抱著懷裏的女子,她身體的溫度越來越低,氣息也越來越薄弱。


    她的手已經不再扯他的衣袖,隻是眉心皺得更緊。


    “丙,還有什麽辦法能讓她活?”他急了,第一次向一個死士尋求意見。


    跟隨在身邊縱馬疾馳的丙不知該如何迴答,隻能羞愧地搖頭。


    “一定有辦法!”易水寒似乎並沒想要答案,他就是強迫讓大腦活動起來。


    這不是憂傷的時候,他不能放棄,如果連他都迷茫起來,那誰還能來救她?


    突然,他的眼前一亮,側臉對丙說:“把那粒藥丸拿來。”


    丙一愣,隨後大驚,下意識搖頭:“不行。小王爺,這是……”


    “拿來!”易水寒的目光不容置喙。


    “請恕丙不能遵命!如果您給她吃了,那三個月後您可怎麽辦?”


    易水寒微微沉默,沒再羅嗦,隻是伸出手去,眼裏早已決然。


    “小王爺……”丙急得要哭出來,這可是救命藥啊,你給穆姑娘吃,可三個月後你怎麽辦呢?


    “丙,給我吧,我不會那麽容易死。”或許是死士的堅持,也或許是懷裏穆瀟瀟的現狀,讓易水寒有些疲憊,說話的語氣慢慢萎靡下來。


    丙見勸說沒用,慢騰騰從懷裏掏出一個非常精致的袖珍藥盒。這是他平日裏用生命保護的東西。他帶著不舍,將藥盒打開,一顆雪般純白的藥丸躺在裏麵,晶瑩剔透。


    易水寒看也沒看,拿起藥丸就塞進穆瀟瀟嘴裏。


    可穆瀟瀟早已失去了吞咽的能力,那藥丸到嘴裏完全不動,更不用說下咽。


    “吃啊,咽下去啊!”易水寒焦急的像個孩子,他幾乎用祈求的語氣再求她,但並沒迴應。


    穆瀟瀟臉上的灰白從周圍慢慢朝中心凝聚,已到鼻翼兩旁。


    突然,易水寒附身,溫暖的唇印在她慘白而冰冷的唇上,輕輕地,如蜻蜓點水,似蟬落林間。


    然後離開,再印,再離!


    不知多久,不知多少次!


    穆瀟瀟的喉嚨終於動了下,那藥丸順著她的頸部滾落下去,消失不見。


    易水寒緊緊地盯著穆瀟瀟,眸子一動不動,隻到她臉上的灰白慢慢褪去,漸漸有了紅潤後,這才長舒一口氣,疲憊的直起身子。


    馬快速奔馳在山道上,離神醫穀不足三十裏,快到了。


    他用大氅將穆瀟瀟包緊些,免費山風吹拂太厲。突然想起剛才情急之下旖旎,臉色竟是微紅。


    本官不是故意的,若不這樣,你怎麽會吞下那顆藥丸,我沒有半點……半點輕薄之心。


    他看著穆瀟瀟的臉,一邊解釋,一邊臉紅。


    到了最後,慢慢伸出手指,輕輕印在自己的唇上。


    以後還有機會麽?


    他看著她的臉,輕聲呢喃。


    抬起頭,目光開始變得沉靜,還有一柱香功夫就會到神醫穀,路程已是不遠。


    穆瀟瀟用他的藥丸暫時保住元氣,暫時可保無事。


    然而,遠遠看著奔向神醫穀的小路,他的眉頭卻緊緊鎖起來。


    隻是因為此次來神醫穀尋醫,是要求那個人。


    那個醫術比水月鏡更高明,卻和他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天下第一名醫雲知處。


    剛進山穀,便見迎客鬆,鬆下一個童子手執藥鋤,正為新出的藥苗鋤土,見有人來訪,抱著鋤頭施禮。


    “這位小哥,請問雲神醫在麽?”丙下馬上前客氣詢問。


    小童約莫七八歲的樣子,白白淨淨,眸子清澈,身上的小布衫已經洗的發白,肩膀上打著補丁。


    “我師父去山裏采藥啦。”童子脆生生地迴答。


    “那你知道他在哪座山峰,什麽時候迴來嗎?”丙聽說雲知處不在,心又懸起來。


    童子轉身指指身後的山,“山裏的雲太厚,離兒也不知他此刻身在何處,更是不知道他何時歸來。”


    易水寒將穆瀟瀟抱下馬,對童子說:“我有病人急需雲先生診治,可否先帶人入穀,然後在穀內等待先生?”


    童子離兒眼睛圓溜溜地打量下易水寒,問道:“您可是官?”


    易水寒點頭,“我是,但她不是。”


    “那您可姓易?”


    “我是,但她不是。”


    童子眼睛撲閃撲閃幾下,露出為難地神色:“那怕是有些難。天下人都知道,我家先生濟世為懷,卻有兩個規矩,官不治,易不治。您姓易,又是為官之人,先生肯定不會治,您還是請迴吧!”


    易水寒麵色陰沉,他忍住胸中怒氣,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家先生的規矩,隻是我懷中的人傷勢很重,非雲先生不能診治,煩請小哥行個方便。”


    離兒走過來,看看穆瀟瀟的樣子,小小的眉頭皺了皺,又將手搭在穆瀟瀟手腕號了號脈,輕輕搖搖頭。


    “這位姐姐全身經脈俱碎,隻憑一粒良藥吊著氣,已是迴天無力,就算是我家先生來了也無濟於事。大人還是帶著她迴去吧,不要讓她多受勞頓之苦。”


    “她不會死!”易水寒近乎粗暴地吼出聲,他冷冷地離兒說:“你去告訴雲知處,就說易水寒有事請求,如果他答應救我懷裏之人,任何條件我都會答應。”


    離兒被嚇了跳,吐吐舌頭:“原來您就是易水寒,易大人啊。”


    “如何?”易水寒問:“你知道我?”


    離兒點點頭:“我家先生說了,易家的人都是忘恩負義之輩,他讓我長大後要躲著易家人,還說……”欲言又止。


    “還說什麽?”


    “還說,易家人這麽壞,生兒子肯定都沒屁眼……”


    丙驚的臉色發白,這神醫穀的雲知處也太狂妄了吧,在大隴境內,以小王爺的身份,還沒多少人敢這樣說他。


    而且還這樣狠毒!


    易水寒果然怒了,他何曾受到這種侮辱,當下就抱著穆瀟瀟準備繞開童子進穀。童子卻急忙攔住他:“沒有離兒帶路,大人是找不到先生藥廬的,這穀內有岔路一百零八條,如果不知路,大人怕是半年也不一定走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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