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兩個正在聲嘶力竭地大哭著的孩子,商竹衣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要被這兩個小家夥揉碎了,她或許可以堅強地忽略自己所遭受的委屈和傷害,但是這不代表她在看到自己的孩子們受委屈的時候,也忍心命令他們要堅強起來。


    這樣想著,商竹衣的眼眶驀地一酸,險些要掉下眼淚了,她感覺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堵住了一般,既憋悶又壓抑,甚至還有些微的埋怨和惱火,但是她不知道這些情緒應該向誰發泄才是對的,於是,她隻能抿著嘴唇,將一股強烈又複雜的感情,活生生地壓製下去。


    這時,在躲在客房裏的葉靜聽到了兩個孩子快要把房頂掀開的哭聲,也坐不住了,連忙起身往門外走去。


    她推開主臥的房門,就看到商竹衣母子三人正對坐無言,兩個孩子仍舊拒絕溝通地哭著,而商竹衣也一臉疲憊的神色,知道自己說什麽都安撫不了孩子們受傷的情緒,於是,她隻好沉默下來,伸手輕輕在孩子的後背拍著,以防他們哭得閉過氣去。


    葉靜見狀,也顧不上自己的耳朵有可能被毀吵得聾掉了,快步走了上去,將哭聲稍微溫柔一些的女孩抱在自己懷裏,然後站起身來,左右搖晃著,過了一會兒,女孩的體力漸漸有些跟不上了,哭聲漸漸弱了下來,加上葉靜的安撫和搖晃,她甚至開始半眯著眼睛,有些昏昏欲睡起來。


    可是與之相反的是商竹衣手裏的男孩子,他不知道從誰那裏繼承了一股子倔強的脾氣,加上身為男孩子,體力也比妹妹好許多,所以,就在葉靜那邊快要偃旗息鼓的時候,商竹衣這邊仍舊震耳欲聾。


    葉靜頭痛地看了一眼,然後將已經逐漸平靜下來的女孩交到守在外麵的幫傭手上,然後又重新折返迴來,矮身蹲在商竹衣身邊,準備幫她一把。


    不過在她伸出手正準備從商竹衣手裏將孩子接過來的時候,卻感覺到一滴溫熱的液體滴在了自己的手上。


    葉靜有些驚訝地抬起頭,這才發現商竹衣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開始默默垂淚了。


    “竹衣!”葉靜忍不住低唿出聲,心痛又焦急地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你沒事吧?”


    被問到的商竹衣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哭了,有些手忙腳亂地抬手擦了一下臉頰,然後又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澀聲說道:“沒事兒,我隻是……隻是有點……”


    她“隻是”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她隻好認命地低下頭,幹脆用沉默去迴應葉靜了。


    葉靜看著洞開的房門,自然知道商竹衣是在因為什麽而傷心難過,於是,她皺起了眉頭,冷聲問道:“牧爵人呢?”


    她不問還好,一問商竹衣剛剛刹住車的眼淚眼看著又要有決堤之勢,她張了張嘴巴,又搖了搖頭,似乎想解釋什麽,但是不等她發出聲音,眼淚便搶先一步落了下來,這次卻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孩子嬌嫩的臉頰上。


    男孩先是一愣,震天響的哭聲頓時停了下來,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然後又轉頭看向商竹衣,似乎有些不能理解一般,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在商竹衣的手背上拍了拍:“媽媽?”


    聽到孩子的唿喚,商竹衣這才迴過神來,她連忙蹭了蹭臉頰,衝孩子笑了一下:“沒事,媽媽是不是嚇到你了?抱抱別怕……”


    說著,她伸手將孩子肉墩墩的小身子攬進懷裏,然後還輕柔地拍了拍,以示安撫。


    男孩這次破天荒地沒有哭鬧,而是堅定地眨著大眼睛,仍舊用疑問的語氣說道:“媽媽?”


    商竹衣低估了孩子的敏感程度,她沒有想到自己一個字都還沒說出口,孩子便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這讓她更加心酸了,她不想讓自己的難過影響到孩子,所以,她反複地深唿吸著,試圖讓自己的神情變得更加冷靜一些,但是卻不知道為什麽,她越是強迫自己冷靜,眼淚卻越是洶湧。


    葉靜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裏,她痛心地歎息了一聲,然後伸手溫柔但是卻堅定地將孩子從商竹衣的懷裏接了過來,不顧商竹衣的眼光,轉身便往門外走去。


    商竹衣雖然有些不放心,但是對葉靜也是十分信任的,所以,並沒有追出去,而是仍舊默默坐在原地,試圖借這個空檔,抓緊調整一下自己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失控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葉靜空著手走了迴來,不去看商竹衣臉上的淚痕,直接坐到了她身邊,兀自開口道;“兒子已經給你哄好送迴房間了,你放心吧。”


    葉靜雖然沒有一個字在安慰商竹衣,但是現在能幫她照顧好孩子便是解決了她的後顧之憂,很大程度上讓商竹衣沉重的心情和緩了許多。


    “是不是醫院那邊出什麽問題了?”葉靜沉默了半響,還是開口問了出來,有些事情越是憋悶在心裏,就越是磨人,倒不如引導著商竹衣說出來,或許還能好一些。


    聞言,商竹衣又垂眸擦了一下眼淚,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然後才低聲開口道:“趙卿潔提前醒來了,正在苦惱,為了防止她傷到自己,所以,牧爵隻能趕迴醫院了……”


    說完,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說起來,一開始還是我催著他過去的,我以為我能應付兩個孩子,但是沒有想到,他們竟然鬧得這麽厲害。”


    葉靜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說道:“不是你的錯,孩子依戀父親也是人之常情,他們也同樣沒有錯……”


    說到最後,她停頓了一下,因為說來說去這件事似乎又轉迴了原點,大家都沒有錯,但是事態就是發展了這麽拉扯糾結的地步,真是令人無奈又抓狂。


    也不知道葉靜的這一番話有沒有安慰到商竹衣,不過商竹衣的情緒還是平靜了下來,她拍了拍有些發紅的眼眶,然後站起身來,準備去育兒室裏看看兩個孩子怎麽樣了,但是她剛一站起來,便感覺到一陣頭暈,身子搖晃了一下,險些栽倒在地,如果不是葉靜反應機敏,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的話,恐怕她就要像趙卿潔一樣,給自己來個原地左腳拌右腳了。


    “竹衣?你不舒服麽?”葉靜看著商竹衣蒼白的臉色,忽然有些後悔剛才把季牧爵叫迴來,或許他一直呆在醫院裏,沒有和來而複走的殘忍過程,商竹衣的心也許能少遭罪一些。


    商竹衣閉著眼睛緩了一會兒,然後才抬起手擺了擺:“沒事兒。”


    說完,她又借著葉靜手的支撐,將身子站直,然後緩步往門外走去。


    葉靜也沒有阻止她,隻是一路跟著,來到育兒室外,商竹衣並沒由直接推開房門,而是輕聲衝站在外麵的保姆問道:“孩子們睡著了麽?”


    保姆點了點頭,也放低了聲音:“少爺和小姐已經睡著了,夫人放心。”


    聞言,商竹衣這才略微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說完,她又戀戀不舍地從門縫向裏麵看了一眼,然後才緩緩轉身離開。


    葉靜就這樣一言不發地跟在她身後,又一起重新迴到了主臥裏。


    商竹衣有些疲憊地坐在沙發上,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看向葉靜,有些抱歉地衝她笑了笑:“靜姐,讓你跟著操心了,對不起……”


    聽到她竟然還在向自己道歉,葉靜的心裏簡直可以稱得上是五味雜陳,忍過一陣鼻酸過後,她才抬手拍了拍了商竹衣的肩膀:“你不用道歉,這件事,歸根結底,最無辜的人就是你和孩子了。”


    商竹衣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隻能目光悠遠地看向窗外,試圖解釋掩飾住自己的悲傷與脆弱。


    葉靜沉默了好久,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麽才能安慰商竹衣了,於是,她便幹脆坐在了商竹衣的身邊,靜靜地陪著她。


    這時,樓下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葉靜正疑惑著,便有幫傭走了上來,詢問道:“夫人,是陌生號碼,您看要接聽麽?”


    聞言,商竹衣連忙收迴了一地狼藉的心事,然後站起身來,沉吟了片刻,衝幫傭點了點頭:“說不定是找牧爵的,還是接起來聽聽看吧。”


    說完,她猛地轉過身,就要往樓下走去,也不知道是怎麽樣了,她越是想要粉飾太平,她的身體卻越是跟她對著幹,可能是轉身的動作有些猛了,她的頭再次發暈起來,這次更加狼狽了,連趔趄一下給個緩衝都不曾,身子便徑直往一旁滑倒過去,一旁的葉靜嚇了一跳,好在她出手的速度並沒有因此受影響,還是穩穩地抓住了商竹衣的手腕。


    “你還是老老實實坐著吧,我去聽聽看,如果是急事,我再來轉告你。”葉靜溫柔又擔憂地說道。


    商竹衣下意識地想要拒絕,但是那股頭暈的感覺卻再次將她包圍,於是,她不敢繼續逞強了,隻能微微點了點頭:“那好吧,麻煩靜姐了。”


    葉靜先是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嘀咕著抱怨道:“跟我還這麽客氣。”


    說完,她不等商竹衣表示不好意思,便轉身往樓下走去。


    來到客廳裏麵,葉靜徑直拿起了那隻響個不停的電話,然後有些不耐煩地“喂”了一聲:“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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