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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八章鹿死死誰手(四十一)


    秋風秋雨秋煞人,在一派略顯冷清的日子裏,澶州一案迅速地審訊完畢,主犯們陸續受刑。


    宣徵北院使昝居潤,澶州錢糧款失蹤的背後主使,被斬首。


    戶部尚書高防,參與了澶州錢糧款失蹤案,被斬首。


    戶部侍郎、金部郎中、度支郎中被斬首。


    鄭州司馬鄭有林,收受錢糧,延誤河堤修建,致使黃河水決堤入城,被斬首。


    六人被斬,雖然人數並不多,可是大周朝多年來沒有斬殺這麽多的文官,大梁城的百姓也多年沒有見到如此熱鬧的場麵,一時之間,刑場就如廟會般熱鬧,鮮血,讓生活安逸,有些無聊的百姓們感受到了別樣的刺激。


    澶州刺史王德成、錄事參軍事肖青、大梁城南尉柳江清,三人以瀆職罪流放沙門島,但是,其家族都沒有受到牽連。


    麵對這樣的結果,曾經因為各種原因為鄭有林說情之人,全都選擇了閉嘴,威震洛陽的十位老人,多和鄭有林有些感情,他們聚在一起大罵侯大勇,不過,洛陽距離大梁有足夠遠的路程,這些罵聲沒有出洛陽,就已經無力地墜落路旁小道。


    澶州一案,侯大勇和範質多次交鋒。案後,範質仍然是第一宰相,長須飄飄,滿是儒者的風度。侯大勇也亦然如昔,帶著幾名親衛,用有節奏的馬蹄聲,施施然地穿行了大梁的寬闊大街。兩人如沒事人一般,見麵親熱如常。


    從西北迴來的龍威軍都指揮郭炯,接受了陛下的封賞,昝府的院子成為了郭炯的產業。


    至於春季朝廷地錢糧,除了鄭有林供出來的小部分,大多數就沒有了下落。成為了一個迷。


    其他和此案有牽連的人,當看到劊子手大刀落下之時,也把所有的不安和忐忑悄悄地扔掉。


    澶州案,就以一種莫名其妙的方式結束了。


    此案對於大梁城,就如灰塵一般,沒有留下多少痕跡。大梁城仍然是如此的繁華,和前些日子相比,唯一的變化就是天氣變冷了。當刑場的濃濃血水被秋雨一點又一點地吹散。秋風也就越來越冷。


    人們都知道,秋天到了,冬天也就要來了。


    向訓府弟,突然來了數名男子騎馬男子,數人利落地翻身下馬,一名帶刀男子走向了一位滿臉都是風塵氣息的門子,門子見這幾名男子氣概不凡,熊腰虎背。龍行虎步,一看就知是軍中之人,待幾名男子走近,門子忽然發現領頭之人十分麵熟。


    門子曾是軍中之人,是向訓的親隨。隻是在顯德初年與西蜀作戰之時,大腿中了流箭,傷了筋骨,傷好後就變成了瘸子。這才被迫脫下軍裝,向訓憐其忠勇,就讓他在府中當門子。


    等到來人走近,門子已經認出了來人,他對身邊的手下道:“快去通知阿郎,侯相到了。”說完急步上前。


    侯大勇看了看行走雖然有些跛,但是頗有軍伍氣質的門子,道:“你曾經是軍人吧。”


    門子臉上露出興奮之色。守大門的生活非常實惠,可是對於一名軍士來說很有些無聊,門子最驕傲的時光還是跟隨著向訓金戈鐵馬的那一段日子,侯相隨意地問話,正好撓到了門子的癢處,他臉上顯現出久違的光彩,腰背也挺得直直的,就如正在接受檢閱的軍士。


    侯大勇久在軍旅之中。對這些受傷致殘軍士地心思摸得極透。也極為理解他們,隨手往懷裏一摸。想給點小錢給這位門子,誰知觸手處,並無一枚通寶。跟在身後的封沙微微一笑,他迅速從懷中取過一串通寶,遞給了侯大勇。


    “這點錢賞給你。”這位老軍士讓侯大勇想起了許許多多的黑雕軍老軍士,他微微一笑道:“攢夠了錢,娶親,買田,好好過日子。”


    這是侯大勇對黑雕軍受傷軍士說得最多的一句話。


    侯大勇和向訓也算是老朋友了,當年征伐西蜀,侯大勇以大軍先鋒官地名義做過向訓的下級,這幾年,侯大勇順風順水,已經成為了大周朝的輔政大臣,地位已經高過柴榮故舊向訓,因此,向訓得知消息,一路急走,在院中迎到了侯大勇。


    向訓病了三個多月,如今病體稍愈,臉上還頗為暗淡,侯大勇帶來的消息他已經知道,他還是大怒道:“乘人之危,這純粹是乘人之危。”


    “虎捷軍雖然沒有參加北伐,可是若沒有虎捷軍拱衛著大梁,北伐大軍如何能完全沒有後顧之憂,從這一點來說,虎捷軍居功至偉,絕對不象有些所說的那樣不堪。”


    向訓站起身來,深深的鞠了一躬,道:“侯相說了公道話,我如今大病已基本痊愈,這就到軍營去,看那些人如何說事。”


    五代以來,文臣向來不及驕帥,向訓能文能武,做過宣徵南使,也曾經領兵打仗,他對於文、武之別有著切身的感受,這一次因病離開軍隊不到三個月,就有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傳來。


    向訓所部虎捷軍數次留守大梁,其軍營分布於城內各個戰略要點,要皇宮南麵和東麵各有一營人馬,是除了皇宮親衛以外距離皇宮最近地武裝力量,侯大勇是絕不充許趙匡胤染指虎捷軍。


    侯大勇對於麵臨的形勢頗為自信,經過澶州案之後,朝中形勢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重臣們或明或暗地偏向了侯大勇,更由於小陛下和符太後對於他是言聽計從,凡是和侯大勇分歧極大的提議很難獲得聖旨。


    聽到向訓道謝,侯大勇麵露微笑,道:“向帥曾經帶著在下征伐西蜀,想當年,破秦州、下鳳州,打得西蜀軍丟盜卸甲,每每想起此事,總是讓我無限神往。”


    其實征伐西蜀,遠沒有後來和西北諸族的戰鬥那樣激烈,不過對於總是留守大梁的向訓來說,西蜀之戰是他打過的最艱難的戰役之一,果然,向訓聽到侯大勇提起了西蜀之役,也是麵呈得色。


    侯大勇親熱地道:“我們是一起在戰場上撕殺過,是過命地交情,如蒙不棄,有什麽事盡管吩咐。”


    向訓心中雪亮一片,這是地道地拉攏,侯大勇帶兵多年,主持過西北大戰和北伐之戰,大周朝半數有名的武將都和他在一起打過仗,論到過命地交情,恐怕和黑雕軍的將領們才是真正過命的交情。


    向訓臉上帶著感激的笑容,連聲道:“侯相放心,隻要我在虎捷軍,你指向哪裏,我就打向哪裏。”


    拉攏,其實需要條件的,這就如一個巴掌拍不響的道理一樣,侯大勇需要向訓,同樣,向訓也離不開侯大勇的支持,沒有朝中閣老的暗中支持,向訓同樣將步履艱難。畢竟,如今的大周朝,沒有哪一部人馬能直接操縱著朝政,這正是當年將侍衛司和殿前司兩部禁軍一分為六最明顯的結果。


    向訓熱情地擺下宴席,席上有許多秦州、鳳州一帶的特色菜,侯大勇也暗自歎服向訓的人情練達。


    微醺著出了門,未走多久,侯大勇突然覺得渾身有些不自在,就要到南城門的時候,街道上巡邏軍士和開封府的衙役們漸漸多了起來,侯大勇有些疑惑地又走了一段,就在昝府門前,開封府少尹楊徵之正站在了昝府門前,楊徵之不經意地迴頭,見到了街道上的侯大勇,急忙三步並做兩步,趕到侯大勇的馬前。


    楊徵之臉色凝重地道:“侯相,今天一早,城裏出現了數張貼子,我正派人四處搜查,已經捉了一些人到開封府。”


    侯大勇見其鄭重,有些奇怪地道:“什麽貼子?”


    接過楊徵之遞過來的貼子,侯大勇麵色越來越冷,過了良久,他才把頭抬起來,道:“你收到了多少貼子,準確數字,在什麽地方?”


    “九張,六張貼在平時官府發布文告的地方,二張貼在天靜寺,一張貼在明月酒樓。”


    “你在昝府門前做什麽?”


    “下官想查查昝府,看看裏麵是否藏著貼子,我們在裏麵仔細搜查一遍,沒有發現異常。”


    侯大勇此時已經恢複了正常神色,他道:“這個宅子已經不是昝府了,應是郭帥府弟,雖然他還沒有搬進來,你們以後要搜查這個宅子,要經過郭帥同意,知道嗎。”


    楊徵之隻是一門心思搜索貼子,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他拱手道:“在下粗心了,我去向郭帥賠禮道歉。”


    侯大勇揮揮手,道:“那倒不必,郭帥不是小肚雞腸之人,大梁城是帝都,裏麵關係就是盤根錯節的大樹,要小心翼翼才行。”侯大勇頓了頓,慢慢道:“此事楊郎做得很好。”


    “多謝侯相誇獎。”


    “這九張貼子全部送到侯府去,我要親自處理此事。現在把所有的衙役全部撤走,隻留下一些信得過的衙役,混在老百姓裏麵暗中打聽此事。”


    “快去吧。”


    楊微之匆匆離開之後,侯大勇迴過頭,對著封沙道:“立刻派人去通知孟殊和杜剛,讓他們立刻在書房裏候著。”


    兩位親衛立刻掉轉馬頭,分別去找孟殊和杜剛,封沙沒有見到貼子的內容,就在一旁暗自猜測發生了什麽事情,侯大勇突然道:“你請郭帥速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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