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後來有一天,她在雨中救助一窩雛鳥時,我看到她最美的一麵。至此,我開始漸漸的關注她,才發現,她的笑容竟然是這般的無人能比……”


    說到此,三哥的聲音轉而沉重,哽咽。


    “後來,她被人用大字報的方式爆出了醜聞,在學校的光榮榜上,貼出了她的名字,班級,家庭住址。說她與家附近的三個混混有染,懷有身孕……”


    三哥的側麵像是覆上了一層冰,整個人變得冰冷麻木,他望著天空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雲層,直到天的另一邊,又似乎根本什麽都看不見,看不見天,看不見地。


    他的聲音凝咽了好久。


    “那是她被奸汙的。隻因為她和我相處了幾個月……當時我並不知道,直到後來,我才得到消息,同班的文靜,一直在暗地裏與那三個混混有聯係,還是她給的銀子助他們逃案。”


    “沒有證據,我什麽都做不了,當我最後抓到人時,她已經……自縊了。”


    這就是有果有因嗎?如果是的話,那麽身為最初犯人的文靜,她會得到什麽樣的下場呢?忽然間,我更想看下去了。


    從文靜的請柬上看不出什麽異樣了,除了知道它的來曆之外。


    那麽,就隻有去參加婚禮才能知道了。


    我費盡唇舌,又暗示了三哥此行兇險,有可能是文靜的畜意報複,三哥也怕陸家老母親在婚禮上受到刺激出什麽意外,兩人合力遊說,才使得陸家的老父母終於同意不出席此次婚禮,不過,其餘大哥們則必須作為代表全體出席。


    大哥和二哥均有了媳婦,大嫂二嫂都是極穩妥的賢內助,送給文家的賀禮等,均是兩人做主籌備。


    四哥和五哥尚在求學階段,四哥的性格很活躍,平時迴家也常與三哥做伴,但關於三哥的往事他知的也不多,因此此次三哥仍是與我走得最近,倒常常將他撇下了。


    五哥則比較內向,沉默時候較多,但是不說話不代表木訥,我常常在不經意間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精光,而他說出的話,亦是一語中的。


    看到文靜的請柬時,他拿著研究了許久,就曾說了一句:“反常。”


    婚禮是在一個洋人教堂舉行,教堂位置偏僻,竟是在城外的一個荒木森林裏,附近也沒有任何像樣的酒家,即使是按洋人的習俗舉辦完了儀式,也需得迴到市內,才能參加晚上的飯席。


    來來迴迴的,辛苦自不必說,還很是浪費時間。


    一支長長的黃包車隊浩浩蕩蕩的停在教堂外的小樹蔭下,間或夾著幾輛各種樣式的洋車,我問了下三哥,他說,來的都是與文靜相熟的同學,隻有少部分是文家生意場上的夥伴。


    文家也是做生意的,按說文家千金大婚,文家名下的員工也是一大把的,卻不見有幾個在教堂露麵。大家當是文家看不起自己的員工,所以沒有請來,我卻知道這其中的含義,怕是連文靜自己的父母,也沒有來吧。


    這樣的婚禮方式在當時,是非常另類的。前去參加婚禮的人多有不滿,看到暗沉沉的樹枝壓得低低的,沒有任何裝飾,一絲喜慶的氣氛都沒有,反而讓人心底瘮得慌,好似來參加的不是婚禮是葬禮,有些人已經憋不住,絮絮叨叨的在後麵小聲抱怨起來了。


    一直等到傍晚,日落時分,當最後的一絲光明被山林間的陰影籠罩時,一輛黑得發亮,宛如棺材一樣的長形漆洋車才緩緩的駛入視線。車頭是一圈白色的鮮花,中間一個鮮紅的喜字,車門和車頂都用紗帶輕挽著,本是極新穎的裝扮,可惜紗和花都是白色的,隻有車頭的喜字是鮮紅色,襯著黑色的車身,一種喪禮加喜字的怪異、不祥感,頓時令在場的人人皆有心頭一抽,有種血液逆流的冰涼感覺。


    “這是什麽婚禮啊我說過,應該早些迴去的。”聚攏在教堂門口的觀禮者中,有人傳出不算小的音量。


    這裏的人都是與新娘熟識的,有關新娘的“出色”傳聞,皆已耳熟能詳,甚至有很多人,來的時候都抱著一副看笑話的表情。


    他們很想知道,是什麽樣的洋人,會娶這樣名聲敗壞的中國女人。


    他們想看看文靜的父母,來主持壞敗門風女兒的婚禮時是什麽表情。也想看看,當文靜看見三哥時,會是什麽樣的態度。


    因為早已熟識,所以他們知道文靜一心要嫁的人是三哥,也知道三哥一心要避的人是文靜。懂得更深的,還有人知道在三哥與文靜之間曾經有一個別人的影子。


    這場戲,實在是太吸引人了,比小說雜誌編的還要精彩。


    為了將戲看完,從中午到達教堂的時候,沒有見到新娘子,很多人心中不快,卻仍舊忍著,直到傍晚見到新娘子的車。


    為了看戲,一個下午無所事事不算什麽;為了看戲,一群人等在一個不甚舒服的教堂裏也不算什麽。但是,為了看戲,如果把命豁出去了,就真是不值了。


    做生意的人裏,難免有幾個迷信的。


    有人一見到新娘子的車駛來,立刻站不穩了。連和教堂裏的牧師招唿也不打一聲,顫顫驚驚的往停在樹蔭下的黃包車隊與洋車處跑去,邊走邊大叫“晦氣”。


    剩下的人麵麵相覷,有人想走,有人搖擺不定,新娘都來了,等了這麽久,不就是這一刻嗎?


    新人的車門打開,穿著白色婚紗的新娘慢慢探出頭來。一隻精致閃亮的白色高跟鞋首先映入眼簾,踩在黃褐色的枯枝地麵上,高雅時尚的氣息與大自然的夜幕氣息衝擊,頓時令人有種豔羨至極的感覺。


    難怪她要選擇在這種地方舉行婚禮,新潮的婚紗、新潮的儀式竟然將她襯托得有如純然出世的處子。比起大紅的傳統儀式來說,這種將舊習徹底拋棄的方法便像是在宣布,你們所有人都是老土的,過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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