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九安蹙眉,有種不太好的感覺,“你想做什麽?”


    “把你的外袍脫下來。”張簡把陶罐端到桌上,又匆匆去找了一支毛筆,見他還站著不動,不悅,“怎麽不脫?”


    周九安瞧著她手中的筆,又看了一眼桌上陶罐裏的墨汁,“你是想在我外袍上作畫?”


    這丫頭還會提詩作畫不成?


    “聰明人!”


    周九安失笑搖頭,“我不脫,如果你想在上麵作畫,那你就過來脫吧。”說著,他兩手張開,挑眉,“我不反抗。”


    張簡白了他一眼,上前,伸手。


    “你彎一下腰,沒事長這麽高做什麽?”


    周九安彎腰,躬著身子。


    張簡利索的扒下他的外袍,鋪在桌上,又去找了幾本書墊在下麵。準備得當,她畫得英氣十足的濃眉微微擰起,懸腕握筆的架子擺出來,身上立刻散發出一股儒雅清貴的書生之氣。


    周九安不自覺的緊盯著她看,微微失神。


    她歪著腦袋沉思。


    突然,她雙眼一亮,提筆沾墨,逆鋒起筆,然後一氣嗬成。


    周九安的目光落在長袍上時,上麵已經有了一副簡筆懸崖鬆樹圖。畫中懸崖陡峭,古鬆從懸空的崖邊上長出,蒼勁的樹幹,枝葉不茂盛卻分明。


    一股傲氣,渾然天成。


    他眸子收緊,心中一驚,臉色微變。


    這個丫頭真的像是一個謎,每一次見到她都有不同的驚喜。他看著她,無法移開視線。


    心湖,不知被什麽擊中,蕩開了漣漪。


    張簡心急想知道結果,並未發現周九安越發灼熱的目光。啪的一聲,打開折扇,輕輕風幹上麵的墨汁。


    “啊……嚏……”


    窗外風吹進來,周九安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


    張簡抬眼看過來,見他隻著單衣,這才想起自己征用了他的外袍,“你上床躺會吧,這個沒那麽快幹。”


    周九安轉身去關窗,栓了門,迴來時將張簡攔腰夾在腋下,大步朝床上走去。


    “喂,你幹什麽?”


    “睡覺。”


    “你睡覺拖著我做什麽?”


    “你也要睡。”周九安直接抱著她躺下,手腳並用,將她鎖在自己的懷裏,“睡覺,如果動來動去,你會引火燒身。”


    卑鄙啊!


    這麽下流的話,他就這麽說出來,一點都不臉紅。


    “我不想睡。”


    “由不得你。”周九安掌風一掃,燭火撲滅,房間裏一片漆黑。他的手蓋在她的眼睛上,“睡!”


    幾次交手,張簡也知他的臭脾氣。


    不吭聲,不反抗,閉著眼睛睡覺。


    不一會兒,她便昏昏迷迷的睡著了。


    周九安感覺到懷裏的身子不再僵硬,這才鬆開手,拉起被子蓋在她身上。他側躺著,單手支頭,就著朦朧的月光打量著她。


    這副打扮,這容貌,真醜。


    他搖搖頭,平躺著,有些糾結,有些事情,他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麽要管這丫頭的事?


    為什麽聽到她生病了,自己會著急?


    為什麽見她去賭場,自己會生氣?


    翌日一早,張簡醒來時,周九安已經離開了,她摸了下旁邊的床鋪,不由嘀咕:“這人有毛病吧?”


    床鋪已涼,說明走了挺久了。


    他花了一兩個時辰,夜裏趕路到這裏到底是要做什麽?


    外麵,劉子楓敲門:“小師妹,早飯好了。”


    “好的,師兄不用等我,我晚點自己去廚房就行了。”張簡身上還是男兒裝,不方便出現在劉子楓他們麵前。


    “好!”


    “謝謝師兄。”


    張簡偷了個懶腰,手揉著額角,突然她從床上跳下來,“我去!”昨晚白忙了,那男人把衣服穿走了。


    唉,不知道效果如何?


    張簡憤憤的梳洗,一股怒氣難擋。


    真是小氣鬼!


    她畫得那麽好看,還不收費,他居然小氣成這樣。


    唉,好想看看那加過工的袍子穿在他身上是什麽樣子的?如鬆的體魄,懾人的眼神,配上那懸崖上的鬆樹圖,應該是氣質相吻的。


    “小氣鬼!”


    不一會兒,佟大夫來敲門。


    “丫頭,醒了嗎?”


    “師父。”張簡過去開門,側身讓他進來,“師父,進來坐吧。”


    佟大夫端著托盤,裏麵放著早飯。


    “你這樣不方便出去吃東西,我給你端過來了。”


    “謝謝師父。”張簡關上門,急忙去把桌上的東西收拾一下,然後接過托盤,“師父,你坐!你吃過了嗎?”


    “吃過了。你坐下吃吧。”


    “好!”


    佟大夫拉過陶罐,攪拌了下裏麵細稠的墨汁,“丫頭,這墨汁怎麽一個特殊法?”


    “洗不掉。”


    張簡咬了一口包子。


    佟大夫一臉驚訝,“這麽神奇?”


    “嗯,事實上,我還沒試,應該是能行的。”張簡幾口搞定一個包子,喝一碗粥,抹抹嘴,“師父,我要去找一下蕭木,現在方便從後門出去不?”


    佟大夫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你再多吃一點,瘦得跟個毛猴似的。”


    “師父真疼我。”


    “那是當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啊。”佟大夫捋著胡子,越看她就越是喜歡,“想我一個孤老頭,有你這麽一個女徒弟,甚感欣慰啊。”


    聞言,張簡意外,“師父,你沒成家?”


    佟大夫麵露哀傷,“想我身我醫者,卻不能救自己的親人,活該我孤老一生啊。”


    “師父,對不起!我提起了你的傷心事。”


    “沒事!二十多年了,我的傷口早好了。”佟大夫歎了口氣,幽幽的道:“當年,我夫人懷胎十月卻難產,母子不保。後來,我消沉了許多年,直到遇到東家,在他的鼓勵下,這才重拾醫術。”


    東家?


    “師父,這【怡和堂】是?”


    “城裏杜家的,東家是一個藥商,他出資讓我在這鎮上開了醫館,帶上幾個徒弟,也是想杜家能醫藥並行。”


    佟大夫解釋。


    “哦,原來如此。”


    “丫頭,你放心!東家把這裏的事全交給我打理,你的藥材,師父一定都收。”佟大夫以為她擔心日後的藥材銷路,連忙安撫她。


    聞言,張簡笑了。


    佟大夫一頭霧水,“丫頭,你笑什麽?”


    張簡撒嬌,“師父,我還能不相信你嗎?你這麽解釋,我倒覺得師父對我沒信心了。”  “怎麽會?我的小徒弟最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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