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看向屋裏,聽著裏麵有響聲,立刻站直了身子,偏過頭抹去眼淚,“我蕭家也是清白之家,我早年也讀聖賢書,隻是家道中落,我一介書生什麽都不懂,連個老母親都養不起。我……”


    他雙眼赤紅,淚水盈眶。


    羞愧,挫敗,還有迷茫。


    張簡拍拍他的肩膀,朝他努努嘴,“你娘出來了。”


    蕭木閉目,深吸了一口氣,手緊攥著張簡的衣角,無聲的企求。


    張簡不看他,抓開他的手,大步走向蕭大娘,“大娘,我路過,口渴得厲害,所以進來討碗水喝。”


    “姑娘客氣了,來,進屋坐。”蕭大娘摸索了幾下才抓住張簡的手,“小木子,你去燒水。”


    “好的,娘。”蕭木不安的看著張簡。


    她不會全捅出來吧?


    這麽狠的一個女人,她一定不會幫他吧?


    “這位大哥,你是不是不方便?”張簡扭頭看去。


    蕭木抖了下。


    蕭大娘皺眉,“小木子,你磨蹭什麽呢?人家一個小姑娘討碗水喝而已。快點吧。”


    “是,娘。”蕭木吃癟。


    張簡朝他笑了笑,氣得他麵色漲紅。


    進了堂屋,裏麵又小又暗,隻有一張破舊的四方桌,四張長板凳。桌上放著茶壺和茶碗。


    小歸小,倒是挺幹淨的。


    牆上還掛著幾副畫,清一色的山水景色配詩句。


    原來蕭木沒有說謊,以前的確是一個書生。隻是他淪落到今日之境,怕這過程也是辛酸。


    突然有種同是天涯倫落人的感覺。


    不過,她並不認可蕭木為虎作倀的,自甘墜落。


    “大娘,我剛聽你咳嗽得厲害,我正好略懂醫術,不知你願不願意讓我給你把個脈?”


    蕭大娘聽著,怔愣了下,隨即點頭,伸出手。


    張簡搭上她的手腕,專心聽脈。


    不一會兒,她收迴手,起身站到蕭大娘麵前,“大娘,咱們到院子裏去,我想看看你的喉嚨和舌苔。”


    “好!”


    張簡扶著蕭大娘出來,正在燒水的蕭木見了,差點把爐子上的水壺打翻了。


    “女……姑娘,你這是?”


    “小木子啊,這位姑娘還懂醫術,她在給我看診。”蕭大娘一臉樂嗬,她一直想早日好起來,這樣就不用拖累蕭木了。


    蕭木謔的一下站起來,激動的打翻了水壺,幸好水剛燒,不然他得脫層皮了。


    張簡蹙眉,不悅:“你這是信不過我?”


    蕭木搖頭擺手,“不不不!我相信姑娘的本事,麻煩姑娘了。”說完,他又往壺裏添水。


    張簡檢查一番,心裏基本有數了。


    蕭木緊張看過來,問:“姑娘,我娘的情況如何?”


    “舊疾了,需要慢慢調養,我等一下去【怡和堂】,晚一點給你捎幾帖藥。”


    張簡扶著蕭大娘迴屋,又返迴院子裏。


    “木頭,我先走了!我交待的事,你別忘了。”說著,低頭看了一眼他受傷的手掌,摸出一瓶藥粉給他,“這個外傷藥給你。”


    “姑娘,你等一下。”


    蕭木追了出來。


    “張姑娘,你這麽做是為什麽?”


    張簡朝裏麵看了一眼,低聲道:“看你孝順,還不算無藥可救,不然,你以為我閑著沒事?”


    “張姑娘……”


    “你既是讀書人,哪能做那種事?你還是想點別的辦法吧。還有,大娘的屋裏要亮堂通氣,你們的碗筷分開。”


    蕭大娘是肺結核,會感染。


    她的眼睛是白內障,現在已經是很嚴重了,視力全無。這個必須要靠手術,靠藥已經治不好了。


    蕭木一聽,急了,“張姑娘,我娘她的病是?”


    “肺結核。”


    眼睛的問題,張簡沒多說。


    因為古代的那種金針撥障治療方法,她不會!不過,迴頭可以請教一下佟大夫,問問他有沒有辦法。


    她本是跟著來威脅蕭木的,沒想到心一軟,她反而幫他。


    其實,剛才蕭木在巷子裏出現時,她很快就發現他沒有一點武功,那窮兇惡煞的樣子,粗魯的話,全是裝的。


    不過,她也沒有想到蕭木竟是一個書生。


    “以前的大夫,也是這麽說的。隻是我家的情況越來越差,我實在是沒了藥錢,不然也不能做那……”


    說著他長歎了一口氣。


    張簡見不得一個男人這個樣子,“我去抓藥,還有事要交待一下。咱們在西街頭見。”


    “好的。”


    蕭木送她出去,由衷的道:“張姑娘,謝謝你!”


    “不用!這算是你欠我的,遲早,我會找你要債的。”


    “是,在下一定還。”


    張簡揮揮手,瀟灑的走了。


    蕭木目送她離開,眼眶泛紅,低頭看了血糊糊的掌心一眼,淚水終是落了下來。


    這個傷口是他一輩子都能忘的。


    因為它,讓他迷途知返。


    隻是,以後的生計該怎麽辦?


    張簡迴到【怡和堂】,劉子楓幾人已知她拜師之事,見她進來就親切的圍上去,“小師妹,你的東西都送來了,就在後院。”


    “師父呢?”


    “在後院休息。”


    “行!那我進去找一下師父。”張簡點點頭,看向麵前幾人,“幾位師兄,改天我再請你們喝茶。”


    “行!”


    “師妹,能請我們聽戲嗎?”


    張簡笑著點頭。


    劉子楓卻是拍了佟海的腦袋一下,“海子,咱們小師妹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聽什麽戲啊?”


    佟海揉著腦袋,“小師妹,你先去找師父吧。大師兄,有了師妹就不要師弟了,真是偏心眼。”


    聞言,劉子楓的臉一下子漲紅,支支吾吾:“你胡說八道什麽?”


    張簡指了指通向後院的拱門,“師兄們,我先去了。”


    嘿嘿!


    幾位師兄還挺可愛的。


    劉子楓停下來,目送張簡進去。


    佟海的手在他麵前晃了幾下,調侃:“大師兄,你不會是看上……”


    “別胡說!”劉子楓瞪了他一眼,一臉嚴肅,“小師妹的本事可比咱們幾個大,說她是大師姐,也不為過。以後,大家是師兄妹,便如同手足,不能拿這事來調侃,影響了小師妹的閨譽。”


    張簡的本事,他是親眼見證的。


    早上那一例診,佟大夫高興了一天。


    他跟著佟大夫的日子最久,最得讀懂師意。  佟海幾人忙點頭,“是是是!我們再不拿小師妹開玩笑了。大師兄,咱們還是幹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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