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樣?少女單薄的聲音,事不關已雲淡風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一如記憶中倔強到冰冷的她。

    ——那又怎樣,她不能怎麽樣?這麽年輕的我們,就算你說過“愛我”,就算我給過你承諾,那也並不能怎樣。

    ——就像那個雨夜,你哭著對我說的一樣,沒辦法。

    林旭轉身離開,走向走道更深的另一端。身影隱進湧滿悲傷的微光裏。

    進入12月之後,冷風吹得更加猛烈,在逆風中行走時,風仿佛從人臉上刮掉一層皮一般。窗口已經關起來了,冷風還是從細小的窗縫裏穿進來,如帶著劍氣的劍刃一般辟進來,劍氣慢慢向四周的空氣中散去,冰冷。

    施澤抬起頭,一手撐著下頜看向窗外運動場上,高一高二在剛舉行的校運會中激烈競技。

    自從升入高三之後,任何校園活動都將高三排除在外了。老師們更是恨不得每天24小時都上課,更別談費時費神費力的校運會了。施澤輕輕歎氣,如果是以往,此刻她已經窩在被窩裏睡覺了,也不至於現在被冷風吹得要成冰雕了。

    撐著下頜的手很快便傳來冰冷的麻木感,施澤趕緊收迴手湊在嘴邊唿氣,希望借自己唿出的氣可以減緩雙手的冰冷感。攤在課桌上的素描本是畫了一半的素描,此刻顯得詭異的殘缺。雙手因冰冷變得僵硬,活動困難,她沒有心思再繼續未畫完的畫。

    塞在耳朵裏的耳機傳來密集的鼓點,隨即狂暴的吉他聲便傳來,在耳蝸形成節奏強烈的旋律,聽覺世界裏卻是一片寧靜。

    她微微瞥過頭,望向右手邊坐姿挺直,微低著頭,認真做習題的高晟,屬於少年年輕而英俊的側臉是溫和的線條。

    如果能這樣一直看下去多好!

    眼角餘光瞥見施澤已經醒來,他用鉛筆飛快在稿紙上寫下一得字,遞過去。眼睛捕捉到她慌忙轉頭閃開來不及收籠的視線,心裏有一絲興奮細細升上來,但很快又在看見她將稿紙接過去,凍得通紅的手時萎靡下去。那雙指骨線條清晰、纖細修長的手指上是一片暗紫色,顯得有些詭異。他將手伸進抽屜裏,拿出一隻灰白相間的手套,遞給她。

    施澤轉過頭,看向他遞過來的手套和他手上帶著的頭套一模一樣,猶豫著沒有接過去,隻把稿紙遞迴去給他。

    帶上吧,等下還要去畫海報,手凍壞了就不好了。完全像公事化般的口氣,對方聽見後才小心翼翼接過去,帶上。

    高晟將稿紙翻到下頁,因為用力過大發出“嘩”的一聲。

    施澤握著畫筆的手鬆了鬆,將畫筆擱在調色盤上,活動起凍僵的手指。冷風從窗縫裏穿進來,帶來徹骨的寒意,天已經很冷了。施澤捧起手,湊進嘴邊努力朝手心吹氣,想要借唿出的暖氣溫暖冰冷僵硬的雙手。

    落在窗外的視線匯集成喜慶的氣氛。球場上有男生在打籃球,他們的都帶著聖誕老人的紅帽子,在寒冷的冬季裏反著溫暖的光。有低年級的女孩子捧著禮物到球場裏,向自己喜歡的男生表白。眯起雙眼,還隱約看見漂亮的包裝紙上有:merry chrismate的字樣。

    原來是聖誕節了。

    施澤望向窗外,想起昨天高婕打電話給自己,嚷著要禮物,那時自己還一頭霧水,原來是聖誕節了。

    那等下順便畫一幅畫給她好了。

    這樣一想,便很快拿起畫筆,繼續未畫完的元旦晚會的海報。

    高晟握著兩杯冒著熱氣的熱茶,穿過長長的走道向畫室走去。身後傳來跑樓梯“噔噔”的聲音,很快便聽見有清稚的男生傳進耳孔裏。高晟迴過頭看向正朝自己奔來的抱著包裝漂亮的大禮盒,看起來像初中部的小男生問“是在叫我嗎?”“嗯……唿……”小男生很快跑到他麵前站定,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鼻頭被風吹得微微泛起紅暈。他是個相貌很清秀的男孩,可以及漂亮來形容他精致的五官。高晟微微蹙了蹙眉頭,他並不喜歡這種很漂亮的男生,給人的感覺就是禍水。“那個……施澤是在這邊的畫室嗎?”“嗯哼?”高晟看向他手中包裝漂亮、印有merry chrismate字樣的禮盒,不以為意的應了一聲。“我是聽說她在這裏才趕過來的……咦?不在啊!”男孩探頭望進旁邊空蕩蕩的畫室大門,失望的轉迴頭不,有些疑惑的看向記憶中傳聞中和施澤一起鬧緋聞中優秀的男主角,希望從中能找到答案。“這個是要送她的嗎?……是喜歡嗎?”高晟用下巴指指他手中的禮盒。“嗯……是啊!學長,你幫我拿去給她好了!”男孩低下頭,有些害羞的忸怩著,下一刻卻又像發現什麽似的興奮的開口要求,抬起的臉也是興奮的表情。

    高晟又蹙了眉頭,沒有接過禮物的意思,迴想起初見男孩裏自己的心理,驀的明白,那是因為嫉妒這個精致的男生。他又打量一眼麵前捧著禮盒,麵容精致,身形單薄,比自己矮了半個多頭的小男孩。阿澤,她那樣的女孩是要由自己這種強壯的男生才能保護的吧。“你是初中部的吧……她比你大哦。”“可是我會長大的啊!”高晟看向被戳到痛處,變得失望的男孩彎起嘴角“……那個,可是我在她身邊了呐。”

    這樣就好了,在她的身邊……保護她。高晟將嘴角上揚成更大的弧度,眼睛也笑彎了。手中的熱茶已經因為長時間被冷風吹拂,而變得比原來涼了好幾個刻度,他握緊手中的一次性杯子,轉身朝走廊最深處半掩著門的畫室走去。

    阿澤畫那麽久的畫,手一定凍僵了吧。

    “啊!下雪了。”有人發出驚喜的叫聲,很快便有人也跟著尖叫起來,從校園的各個角落裏傳來。

    天空中有雪白的花兒緩緩旋轉飄落,一片一片。……漸漸便有更多的雪花落下來,撲撲簌簌落了一地。

    今年的第一場雪呐。

    元旦的時候,學校出給高三的同學放了一天假。元旦前夕的元旦晚會準時在明華中學的升旗廣場上舉行。神經緊繃很久的高三生並沒有急切迴家享受家中的非常待遇,自願留下為高一高二的演出做後勤工作。

    被擔當主司儀的高晟以她身為總策劃,不能擅自離場為理由而留下的施澤,眯著眼坐在後台,歪著頭打瞌睡。耳朵裏依然塞著耳機,聽覺世界裏一片密集的鼓點與強烈的吉他聲,相對於帷幕外的音樂,顯得安寧很多。

    周圍的人也是各忙各的,似乎這個安靜的總策劃從不存在過一樣。

    冷風吹動帷幕的一角,舞台一邊右活動的照明燈轉了個角度,強光便從被牽起的一角帷幕中直直打過去,落在眉眼安靜,歪頭打瞌睡的少女身上。她蒼白的麵容瞬間變得模糊不清,被光線全部籠罩下去,柔軟的發稍被打出淡金色的光暈。

    施澤眯起眼,抬起手遮住刺目的光線,努力看清前方的事物,視界裏卻隻有大片白晃晃的光亮。很快照明燈又轉了一個方向,好的視界裏又恢複到隻有微弱的光線在空中漂浮。施澤鬆下手,卻也沒了睡意。喉嚨裏傳來一片辛辣的痛感,她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講不出,便起身在微光中行走,去尋找放飲料的地方,找水解渴。

    腳下遇到障礙物使她停下步伐,施澤低下頭努力看清視界裏的景物,腳邊是一打開了一半的礦泉水,她彎下腰伸手拿起一瓶水,卻在耳蝸突然接受到熟悉的聲波後鬆開手,一瓶水掉在地麵上,發出“咚”的沉悶聲響。站直身體後,視線越過整齊碼成一堆的礦泉水看向礦泉水堆後。視界裏隻有男女糾纏不清的模糊身影,對方似乎也聽見了她的聲音,停下拉扯的動作。

    施澤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視界裏少年但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近,也更清晰了一些。頭腦有一瞬間的空白,記憶中這個少年的聲音總是溫暖如春風一般的沉穩清涼,從未有過像今夜此時的冷硬與決絕。

    等到少年走近後,她才迴過神,彎腰摸起地上摔掉的那瓶水,黑暗中少年的輪廓片模糊,看不清好看的麵容上是什麽表情,而那雙眼睛卻是閃著光,應該是怒火。是因為被偷聽到嗎?

    施澤將水瓶舉到他麵前,用一如往常的口吻說“我隻出來找水。”說完便轉身欲離開。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在生氣。盡管隻是不小心,也沒聽見什麽很多的話,卻也還是不小心聽見了一點點。“你……”“還有什麽事嗎?”施澤迴過身,看向身後隱進昏暗中的少年問。“……等下,等我再迴去。”“哦……”

    明顯有些失落的語氣。真的隻有這句話,沒有其他的嗎?比如解釋。

    可是,為什麽在解釋呢?就算要解釋,那也應該是自己吧。畢竟是自己的突然出現打斷了他們敘舊。偷蝗的也是自己吧,即使是無意的,也真的聽見了一些,不是很清楚,隻是在前台旋律間隙間收到的聲音碎片,性質也是一樣的。對方都沒有計較,自己又算什麽?

    這樣一想之後,就沒有什麽好失落的了。

    他們男女朋友複合,和她有什麽關係?

    沒有。

    高晟眯起眼看向少女離去的方向,微光中移動的單薄身影顯得有些困難。

    又是因為睡太久的關係嗎?

    還是有其他……你為什麽就不能表現得在意一點!

    高晟轉身,抬腳向碼成堆的礦泉水踢了一腳便迅速向前台走去。

    從另一邊走進來,欲拿水給從前台下來休息的同學的男生驚叫一聲,碼成堆的礦泉水頂端掉下兩打礦泉水,“咚”的滾到地上。

    被晾在一邊的女孩,咬著下嘴唇,在微光中看完這一幕,甩頭離開。

    元旦之後不久,學生們期待的寒假與傳統的為曆新年,春節便也到了。寒冷的冬天走到一半之後,天氣急劇冷卻下來,總有雪花稀稀落下來,給寒冷的天氣增加了一些浪漫的氣氛,大街小巷裏都開始彌漫著春節的氣息。人們開始奔波於大小商場中,購置年貨。

    習慣窩居家中看碟的施澤也在高婕的強拖下,冒著寒風跟著她一起去購置有的沒的年貨。剛接下了大案子的施警官依然如往常一樣鮮少迴家,購置迴來的零食也多半在當天被高婕啃掉,等到第二天之後又得再去添迴來,如此反複循環了好幾天。施澤對高婕的驚人食量感到深深的無奈。

    而令她最難受的事並不是這些。每次出門總免不了看見高晟,而他身邊總有那個同他一樣優秀的女孩。僅僅是遠遠看著他們相配和諧的身影,驕傲的自卑便無法從心中移除。

    她是在意的,卻不知用什麽身份去在意。

    每每這樣一想之後,便也就兀自敗下陣來了。盡管在看見他們之前說過要如何如何,也隻能是無聊中的無所事事。慢慢的也就沒那麽多激動的情緒了,那個少年之於她不過是個虛幻的影子。

    他們之間不過是上帝打瞌睡時,手指沒有意識的攪亂了一些命運的線。

    施澤穿著厚厚的棉拖鞋,走到門口拉開被敲了很久的門。映入眼簾的便是少年英俊的臉龐和他手上裝滿感冒藥的藥袋。心弦像被什麽東西突然輕輕扯了下,“掙”的一聲,很快又安靜下去,頭腦裏大片空白。

    而敲門敲到不耐煩的高晟卻已徑自側身走進屋裏,繞過客廳沙發,找到飲水機和杯子倒水。

    施澤迴過神的時候,對方已經倒好水找好藥片遞給她。“趕緊吃藥吧。”“呃……那個……”“吃藥了再說。”依然是沉穩的語調卻似乎隱含著某些不明的情緒。施澤瞥了一眼臉色不是很好,甚至可以用兇狠來形容的高晟,乖乖接過藥片和水杯,就著開水將藥服下。“生病了為什麽不去醫院?!至少也該買些藥啊!”“不要緊的,睡一覺就好了。”事不關已的語氣,雲淡風輕的表情,比談論天氣時還要愜意。高晟原本皺著的眉頭在此刻擰成一團,臉上的表情沒太多的變化,心裏卻有千萬思緒在湧動。“你能不能照顧好自己?”“我一直都很好。”

    如果沒有你會更好,一直好好的。心裏空出來很久的那個位置,你已經填進去了,我再也沒辦法讓它空出來了。可是在你身邊的,不是我。

    高晟看著她較往日更蒼白的麵容,安靜的眉眼,倔強到了冰涼。胸口又傳來初見時的疼痛感,並且越發鈍痛起來,她這樣的女孩總是輕易就能令自己感覺到疼痛的。“喂,你們幹嘛啊!”高婕從半開的門外控進頭來,打破了曖昧的沉默。高晟不著痕跡的歎了一口氣,轉身對高婕說“小婕,照顧好阿澤,晚飯我來叫你們。”便離開了。

    施澤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胸口漫出大片酸澀。

    為什麽在他麵前不能表現得溫和一點呢!至少可以像剛剛認識那樣和睦,而不像現在這樣,總是針鋒相對。

    施澤坐在床上,背抵著牆壁,無所事事的翻著差不多畫滿的畫冊。窗外偶爾有幾朵煙花在天空中綻放,從遠處發來微弱的“碰”聲。平日裏隔音效果很好的小區居民樓此刻卻清晰傳來春節聯歡晚會的歌舞聲。

    她抬頭望了一眼牆上的電子掛鍾,將畫冊擱在床頭矮櫃上,便縮進被窩裏。又看了一眼矮櫃上的手機,依然沒有什麽振動的跡像。心時萬裏慢失落起來,那種熟悉的寂寞如煙花般綻放,卻沒有像煙花一樣很快消失,而是很快向周圍擴散和空氣發生反應,形成巨大的悲傷。

    接大案的施警官趕卻遠方的城市進行最後的圍捕工作,所以今後的春節依然是她一個人。

    雖然很久以前便已習慣了一個人在夜裏呆到天亮,習慣了寂寞,甚至已經麻木了。而此刻早已被撥亂的心弦卻鏘鏘將過往囤積起來的昏暗記憶一同撕扯出來,重合疊另出更加巨大的失落感。

    施澤揪緊棉被,閉上眼,感覺光線被擋在眼皮之外,卻依然有些從細小的縫隙裏穿進來,在視線裏形成蒙蒙的淡黃色光,雖然很微弱,卻也感覺到了。

    一個人的夜裏隻有燈光才是唯一可以驅散黑暗的微光,卻也再不到溫暖,即使棉被再厚也無法用自己冰涼的體溫將棉絮溫暖起來,再讓那些溫暖包圍自己。除了自己,找不到其他的熱源,而唯一的自己卻隻是那麽冰涼,所以————注定是冰涼的吧。

    ——……希望在夢裏可以溫暖一點。

    緩慢移動,昏暗而冗長的夢境,被突兀的音樂聲橫切進來,生生斬斷。施澤伸手拿過矮櫃上的手機接電話。“喂……”“小澤啊……”認出電話另一邊是多日不見,正在輯捕罪犯,為人民服務的父親的聲音之後,被寂寞與悲傷混出的失落感壓在底層的相鄰便像聽見召喚的鬥獸一般,很快顛覆過來,與周圍的空氣反應,變成巨大的歡喜。“恩,……”電話那端不似施警官鐵骨錚錚形象,卻一如既往的嘮叨,施澤難得乖巧的應答,原本單薄的聲音也因為突來的巨大歡喜,變成微甜的聲音。“爸爸,什麽時候迴來?”有些緊張的語氣,急切的在不習慣說再見的父親即將掛斷電話的最後插進短暫的縫隙中,成功喚迴自己最想知道的強烈期待“唔……大概這兩天。”“嗯……那爸爸再見。”原本發亮的雙眼在聽見對方的迴答之後瞬間黯淡下去,語調也由原本興奮的升調急速轉為失望的降調。

    被歡喜顛覆過去,蟄伏起來的寂寞與悲傷又開始暗潮湧動,打算找到突破口,便如潮水般淹過來。

    施澤合上滑蓋手機,將它拋起落下,又拋起,又落下,再拋起,再落下,接住手機的手正欲將手機再次拋起,卻被門口傳來幾近暴力的敲聲後停下。施澤將腳套進棉拖鞋,很無奈的去開門。她知道門外的人是誰。

    還沒走到大門口便聽見女孩有些不耐煩、急切的聲音,隔著木門悶悶的傳來“阿澤阿澤……”

    拉開門,女孩的聲音便清晰的傳進耳朵裏,隨著聲音進來的還有凜冽的寒風,僅穿棉布睡衣的施澤忍不住縮瑟了一下,視線卻朝門口的人打過去。“果然在啊!”一副意料中的口吻,穿著紅色羽絨服,帶粉紅色毛線帽和同一款手套圍巾的高婕看向施澤,一副了然的表情,整個顯得鮮活亮麗。反觀她身後側一點的少年卻是暗淡了許多,灰色羊毛無袖衫套在白色襯衫上,一件深藍色的牛仔褲,而他因背光而隱在陰暗裏模糊卻也可辨認的表情,更是顯得與喜慶的節日氣氛格格不入。

    那是一種比憤怒少一些比緊張多一些的表情。說不上來的感覺,難道是那日的不歡而散嗎?他還在生她的氣。

    可是,沒有理由啊!“大悶蛋,一起去放煙火吧!”“好,我加件衣服。”隨手抓了一件掛在門後的深色外套披在肩上,就跟高婕走出去了,刻意沒有去看身邊少年的臉。

    “你還好吧?感冒好點了沒?”稍稍落後的少年很快便跟上來了。一如初見時溫和的詢問她的情況。

    施澤轉過頭,看向身側少年好看的下巴和因講話而上下滑動的喉結,心裏塞得滿滿的疑問很快便消散去了。

    何必計較那麽多呢?隻要這樣就好了,維持最初的關係。彼此之間並不沒有確定什麽關係,自然也沒有那麽多可以計較的事情了,那麽這樣就好了。

    而心底又響起另一個聲音——並不敢保證不再陷進去呐。“嗯。好了,那天謝謝你的藥。”“叔叔他還沒迴來麽?”淡淡的試探性語句,卻輕易戳中少女剛剛掩埋起來的細小傷痕,尖利的痛瞬間傾出來。“嗯。這兩天就迴來了。”施澤吸了吸鼻子,平靜的開口,被冷風吹得眼睛微微紅了起來。頭頂上的天空中綻放著越來越多的煙花,幾乎將整個夜空都照亮了,耳朵裏全是煙花綻放的爆破聲。施澤加快腳步走出被陰影遮住的樓道。

    高晟看向前麵一點,快速移動的身影,心弦再次被凜冽的夜風強烈的拉扯出痛感。

    還是那麽愛逞強啊!

    口袋裏傳來強烈的震動,迫使他停下腳步,掏出手機接聽電話。“哦,是你……你也一樣。”對方憋足了勁講完了新年問候之後就草草掛了電話,想是忙著給其他人送卻新年的祝福。

    高晟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時間:00:00,正欲合上手機,手機卻又傳來強烈的振動,屏幕上顯示的是不同的號碼,想是同學又打過來了。

    施澤迴過頭,看見依然停在樓道裏接電話的高晟。暈黃的路燈光將他的輪廓淺淺勾勒出來,似乎是微笑的表情,想是收到朋友的新年問候與祝福吧。她攥緊手心裏沒來得及放下的手機,微微仰起頭,望向頭頂的天空,煙花大朵大朵綻放,耳孔裏迴蕩著煙花綻放時發出的爆破聲,暗潮洶湧的寂寞也像煙花般,綻放開來:——很冷淡,不善交際。

    ——很有才華,但是也很高傲,孤僻。

    這樣的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有電話或信息打進來問候與祝福,不管是什麽節日。

    其實也想過不那麽冷淡,可是善於交際又怎樣?太圓滑的人也會在某天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頭,那麽虛偽的去應承那麽多人,也會在哪天不小心將自己搬到牆頭的石頭砸到自己的腳。

    所以也就沒有必要那麽強迫自己了。這麽多年來,也隻是想找一個可以真心付出的人,尋找那個叫雙生的另一個我。可是找尋了那麽久也沒有找到。

    這麽多年來,雖然一個人很寂寞,但是那麽長久的年歲裏,也已經習慣了。

    這樣一想,也就沒什麽好嫉妒的了。況且,他是那麽的優秀。

    天空的煙花大片大片綻放開來,如流星般飛散的火花與周圍的火光重疊在一起,一瞬間將頭頂的天空照亮,很快又將其恢複原樣。火花疾速隱沒進深黑的夜空中,那是一種很寂寞的感覺,還沒有等到下一朵煙花綻放,就消逝了。“煙花真的很寂寞呐!”“是啊!……可是你似乎比她還寂寞……阿澤。”

    施澤迴過身,視線直直撞進不知何時來到身後、輪廓模糊的少年深遂閃著星光的眼眸,心裏有一瞬間的空白。又一場煙花綻放,光亮從天空中打下來照出少年認真的表情,很快又都迴到夜色裏。而他深遂的眼眸卻依然如星般直直將視線打在她瞳孔上。“是,是嗎?嗬嗬……”施澤垂下眼瞼,避開分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在他抬起的手握住肩膀之前,轉身離開。

    是啊!我是很寂寞,比煙花還寂寞,它隻是等不到下一場煙花綻放,但是它也有人們看過了,也算是一種陪伴。可是我一直都在黑暗中等待著春暖花開,一個人等了很久很久很久,直到你出現,也沒有一直溫暖起來。

    因為,你並不是在我一個人身邊。

    高晟抬起的手瞬間變換方向,握住欲離開的施澤的手腕,把她扯迴自己身邊。“阿澤……你說過的,會送我我想要的生日禮物,現在,我把它換成新年禮物。”“呃……”“阿澤,留在我身邊吧……留在我身邊,陪我看完這一場煙花。”

    他低下頭看向被扯進自己胸懷裏,仰起一臉驚愕表情的施澤,無比認真的說“這就是我要的禮物。”

    ——這就是我要的禮物,陪在我身邊,陪我看完這一場煙火,直到下一場煙火綻放,直到我們都不再寂寞。“好。”施澤輕輕點下頭,任由少年環抱住自己。冰涼的體溫漸漸被他溫熱的體溫溫暖起來。

    ——就是這種感覺,春暖花開的感覺。

    施澤坐在床上,一頁頁翻過素描本上輪廓相同,或沉思或溫和或因遇上難題而微蹙起眉頭的少年。努力想出他不一樣的表情,對1個小時前發生的事解釋,卻了無痕跡。素描本上少年英俊的每一張側臉都是那麽平常的表情。

    為什麽會是那句呢?是不是有什麽地方錯了?

    為什麽隻是留在你身邊,陪你看完那場煙花?為什麽不讓我住過你那邊去?你該知道,沒有你帶領的夜裏,我根本無法前行。因為視界裏隻有冗長的黑暗,刺骨的冰涼。不像你,如光一般,帶著勢不可擋的力量,就辟開黑暗闖進來,填滿心裏一直空出來的那個位置,再也離不開了。

    心髒的左邊已經有你住進來了,走不掉了。

    而我依然找不到那條通往你那邊的路,走過去,走到你身邊。

    施澤各上素描本,轉頭拉開矮櫃的抽屜,從裏麵找出一張從雜誌上剪下來、一麵印有“參賽須知”的字樣,作業紙大小的紅色紙張,翻過另一麵,拿起桌上的鉛筆,俯下身刷刷的將上麵的表格填完,便起身披了件施警官當兵時穿過的舊軍襖下床。

    她走到牆邊,拿過倚在牆角的畫板,熟練的架好畫架,釘好畫布。打開旁邊的畫具箱裏的顏料,合著備用的清水,在調色盤上調出腦海裏浮現出來的色彩。執起表皮被磨得光滑卻保養得很好的畫筆。

    放假前一天放學的傍晚,施澤蹲在樓梯等待臨時被老師叫過去,似乎有很要緊事情要商量的高晟。一直等到冬日夕陽的最後一絲暖光沒入地平線,也沒有等到他。

    當夜色完全將天空籠罩下來之後,施澤才拖著因為長時間蹲坐而發麻的雙腿,在黑暗中摸索著艱難的在空蕩蕩的校園中前行。努力想找到大門的方向,卻在黑暗中再次聽見元旦那晚不小心聽見的兩有對話的熟悉聲音。

    然而這一次對方並沒有發現黑暗中近乎隱形的她。

    施澤在黑暗中看向聲音的發源處。黑暗的視界裏,隻有兩道模糊的黑影在拉扯糾纏。

    施澤轉身,努力向一片黑暗視界裏唯一如星火般發出細細光線的地方前行。

    雖然並沒有看見暗中似乎有些爭吵的少年與女孩之間的動作,但是光憑想像也能知道他們之間正上演著偶像劇中男女主角意見不合爭吵的戲碼。而戲的最後也會是男主角在女廨帶著委屈哭聲的哀求中妥協下來,將女主角抱進懷裏柔聲安慰,許下諾言。而接下去的戲碼已經無法再;迴想下去了,因為胸口生出的苦澀已經散進空氣中,與空氣發生反應,形成巨大的悲傷,將她包圍住了。

    施澤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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