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昭華夫人命人將那條散落的瓔珞草草串好,讓綺蕙給趕去給昏迷的軒轅錦繡戴上。


    第二道宮門旁,冬鶯和銀蓮不安的等待著,軒轅錦繡的侍女銀麟和金麒也有些焦慮,儀仗雖停在一處,四人卻因為主子的對立,相互看不順眼,沒有任何交流。


    終於,眼見宮門內兩頂披紅掛彩的萬工轎自緩緩而來,四個丫鬟都連忙迎了上去,可是一摸一樣的花轎,讓她們一時有些傻眼,墨蘭、墨蓮領著其中一頂花轎走向十三王府的儀仗隊伍時,冬鶯想起明珠的吩咐,連忙攔在轎前道。


    “等等,我要確認一下。”


    墨蘭心中一跳,生怕被冬鶯看出什麽不對,於是揚眉橫目。


    “沒規矩,皇宮大內,也容得你這奴婢在這疑神疑鬼?還不去跟在王妃的喜轎後頭?”


    冬鶯和銀蓮沒怎麽進過宮,一時被她架勢唬住,雖然退到一旁,冬鶯卻還是迅速伸手掀開花轎側簾一角,見裏頭坐著的那道紅影,已戴上了容雪萱所賜的瓔珞,這才確定必是明珠無疑,也便放了心,乖乖和銀蓮守在花轎兩側。


    玄武門外,百裏賢和姬塵正翹首以待,見花轎出來,都打馬相迎。


    方才在大殿之上,眾人落在姬塵身上的目光,讓百裏賢心中不是滋味,從前的百裏瑕捉襟見肘,美便是薄命之相,而今他馬上便要成為和自己平起平坐的王爺,美貌則成了錦上添花,而與他站在一處的自己,則是蒹葭倚玉樹,旁人分給他的注意力越發少得可憐。


    百裏賢想到花轎之中,自己新婚妻子的眼睛,必然和這些人一樣,追隨著百裏瑕的身影,患得患失,心髒便揪在一處,手中的韁繩也握得極緊。


    迎到花轎,百裏賢一刻也不想多呆,兩支迎親的隊伍並駕齊驅過了皇城街,便各自分開向東、西二側的王府而去。


    百裏賢對他愛理不理的冷淡態度,姬塵並未放在心上,他此刻慢悠悠騎著馬,正心無旁騖地琢磨著身後花轎裏的人,大殿上有外男在場,明珠並未揭下蓋頭,可他已經情不自禁去想象喜帕之下的明珠,究竟是什麽摸樣。


    一定是微微噙笑,滿頰飛紅,欲說還休的吧……


    姬塵臉上並未掛上明顯笑意,但仔細看去,眉眼間卻含著淺淺歡喜。


    迎親的隊伍沿著柳林河畔,浩浩蕩蕩前行,牌樓街坊中的食客自不必說,連河中船隻上的百姓,也忍不住紛紛探頭出來張望,一時人聲鼎沸,鑼鼓喧天,完美的掩蓋了一場蓄勢待發的陰謀。


    一艘不起眼的烏篷船內,蔣玉衡穿著簡單的青色布衫,麵上未覆銀甲,與他從前的張揚耀眼判若兩人,修長的手指撥開竹簾,目光隨迎親隊伍的靠近,一點點深邃、晦暗。


    “蔣三公子,我再多提醒你一句,我的人可以偽裝成百姓去幫你打掩護,但除了兩邊開路的護衛外,左右還各埋伏著四個高手,如此嚴密的守衛,想靠近花轎都絕非易事,更別說劫走裏頭的人了,這實非明智之舉,你確定要這麽做?”


    光亮照不到的暗處,隱著道人影,麵前的桌上擺著一疊花生,半壺米酒,他自斟自酌,嗓音沙啞,凝視著麵前的蔣玉衡。


    蔣玉衡放下竹簾,垂眸盯著日頭投在桌上的光斑。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此時去劫明珠,不一定會成功,即便成功,也隻會招來她的憤怒惱恨,還要冒著暴露自己的危險,這種百弊而無一利的傻事,為何他還是決定要做?


    大概還是無法眼睜睜著她為別人披上嫁衣吧?至於之後如何,他卻還沒想過……


    蔣玉衡自嘲地笑了一下,向著對麵的人點了點頭。


    “有勞萬爺。”


    那人暗歎一聲。


    “在我看來,成大事者不該耽於女色,但左右三公子的私事,也不容旁人置喙,你隻要記得答應過我什麽便好。”


    蔣玉衡道。


    “自不敢忘。”


    那人於是自陰影中坐直身體,那是張有些醜陋的臉,黧黑麵皮粗糙如風幹的橘皮,左眉之下原本該是眼睛的位置,卻隻有光禿禿的皮膚,竟是天生獨眼,而剩下的右眼則像極了蛇的豎瞳,透著陰森狠辣。


    他抬手打了個響指,守在船艙外扮做漁夫的段罡便屈指吹了個口哨,那是種獨特的聲音,嘹亮而清脆,穿過擁著迎親隊伍前行的人群,混在百姓堆裏的手下,便互相交換了神色,不約而同朝花轎衝撞過去。


    “怎麽迴事!都往後退,退迴去!”


    人群的推搡讓周圍的護衛們馬上警惕起來,將佩刀橫在人前威嚇,這一推擠,便有人被推倒在地,後麵的人也因慣性使然,失去了控製,前仆後繼而來,人群一時如同絕提的洪流, 撞到了花轎麵前。


    姬塵很快發現了身後的騷亂,他欲打馬過來,卻因突然湧入的人潮,寸步難行,欲飛身躍起,前頭牌樓上卻縱身跳下幾名蒙麵殺手,一齊朝他襲來,姬塵今日著禮服,因此身上並未佩戴軟鞭,他隻得閃身避退,這一耽擱,便眼睜睜看著轎夫被人推了一下,花轎隨之一偏,斜在地麵上。


    官兵們越發緊張了,拔刀出鞘開始恫嚇四處亂擠的人群,卻起了反效果,虛宿和柳宿被隔在遠處一時過不來,冬鶯和銀蓮也摔倒在地,被慌亂的人群踩踏而過,卻依然擔心明珠的安危,尖叫道。


    “小姐!”


    離花轎最近的卯宿當下按住腰間佩刀,旋身護在轎前,順便迴身擋下將將砍在肩處的一刀,抬眼見對手竟是個麵目焦爛的毀容男子,不由愣了一下。


    卯宿與那男子纏鬥起來,很快又有兩名扮做百姓的人先後向他襲來,卯宿本是高手,單打獨鬥這三人絕不是對手,但因擁擠難以施展,又不敢拋下花轎,飛身躍出人群另尋戰場。


    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個著青衫帶鬥笠的人影,趁亂混到了花轎前麵,掀開轎簾。


    光彩照人的新娘子正偏靠在臥榻上,不省人事,蔣玉衡以為她乃是在方才的混亂中撞到頭昏了過去,連忙揭下蓋頭查看傷勢,沒想到這一揭,卻讓他僵在了原地。


    國色天香的臉,卻不是心心念念的那一張。


    掉包計?


    還來不及思考事情的原委,他突然後頸一涼,隻覺一股殺意自後方襲來,原來姬塵迴首見有人闖進花轎欲行不軌,當下也顧不得纏住自己的殺手,縱身一躍,踏著馬背人肩飛身而來,以馬鞭代替銀鞭,狠狠抽在蔣玉衡的後背處。


    青衫裂開,蔣玉衡背上一痛,直起身子。


    既然轎中新娘不是明珠,再與姬塵糾纏下去也沒有意義,蔣玉衡果斷丟下軒轅錦繡,姬塵人已落到了轎前,快如流星的一掌朝蔣玉衡心髒處拍擊而來,好在崇明及時趕到,越過蔣玉衡肩頭與姬塵對了一掌,而蔣玉衡的鬥笠,卻不巧被姬塵的掌風橫掃而落,蔣玉衡抬眼,與姬塵四目相對。


    “是你?”


    姬塵的神情驟然冰冷。


    “你竟然沒死?”


    既對方識破了身份,蔣玉衡知道掩飾無用,嘲諷地笑一下。


    “你竟也沒瞎?”


    姬塵皺起雙眉,此刻讓他震驚的並不是蔣玉衡仍舊活在世上,而蔣玉衡的出現,讓他突然想明白了許多事,一個猜測浮上他的心頭,他隱隱覺得,蔣玉衡還活著這件事,明珠,或許是知道的。


    “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咱們走!”


    在幾個萬太歲黨羽掩護下,崇明拉著蔣玉衡拐入暗巷,姬塵正要追上去,卻聽見身後的花轎中傳來一道呻@吟,他隻得丟下蔣玉衡,矮身鑽進轎中,扶起軟倒的新娘。


    “百裏瑕,我是不是在做夢?”


    軒轅錦繡睜開迷蒙的眼,唇邊噙著幸福的笑容,伸手撫上姬塵那張秀致的臉龐。


    “錦繡?”


    姬塵大驚。


    “明珠呢?”


    身上的麻藥尚未褪去,軒轅錦繡一睜一闔,依舊有些迷糊。


    “我怎麽知道,你為什麽總是想著她……”


    虛宿等人已殺了幾個作亂的歹徒,護著冬鶯和銀蓮到了轎邊,見狀都傻了眼,姬塵淩厲迴頭,神情極其可怕。


    “怎麽迴事?你們家小姐呢?”


    銀蓮目瞪口呆,嚇得不知所措,冬鶯卻迅速反映過來。


    “那時……遭了!小姐一定是在宮中被掉包了!”


    姬塵將軒轅錦繡交給冬鶯和銀蓮,虛宿已將踏雪牽到他麵前,姬塵縱身上馬,帶著十二星宿策馬往東側的七王府狂奔而去。


    百裏賢的王府,出了皇城向東不過百餘步便是,空轎停在院子中央,廳內喜宴已然開場,終於將軒轅錦繡娶迴府中,但百裏賢卻沒有想象中那麽喜悅,雖然還沒有見到自己的新娘,但從那兩個陪嫁的侍女悲涼的眼神,他都能猜到軒轅錦繡此時的情緒。


    曾經期待的洞房花燭,如今卻變得望而卻步,他甚至不知掀開蓋頭後,看到的會不會是一張泫然欲泣的臉,若要與之共度良宵,會不會遭到她強烈的反抗,甚至以死相逼?


    百裏賢心中糾結,麵對一撥又一撥的勸酒,他也照單全收,想著借醉酒壯一壯膽也好。


    明珠醒來時,努力睜開眼打量四周,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雕花大床上,身下是描龍繡鳳的大紅喜被,鋪滿蓮子、桂圓、紅棗等物,玻璃絹紗的紅色八角宮燈高高懸掛,照得整個房內一片豔紅,顯然是新房的布置,但明珠心知肚明,這絕不是她該去的那個。


    明珠按了按依舊發脹的太陽穴,才奮力撐著床沿站起來,便抵不過四肢麻軟,跪倒在地毯上。


    不行,必須離開這裏!明珠抬起手背,張口狠狠咬下,隨著一陣刺痛,血腥味蔓延在鼻尖,明珠的意識也清醒了幾分,望著那生生被自己咬下來的一塊皮肉,她疼得倒吸口冷氣,可顧不得那麽多了,她跌跌撞撞走到門邊,發現守在外頭的是軒轅錦繡的侍女金麒,銀麟,


    如果這兩人發現在百裏賢新房中的是自己,便不難猜到軒轅錦繡如今的下落,她們可能會幫著自己逃跑嗎?


    結果想必不盡人意,將錯就錯恐怕對軒轅錦繡來說才是美好的結局。


    明珠咬唇思索了一下,軒轅錦繡本身在草原長大,很擅騎射,她身邊的人也會點腿腳功夫,自己就算精神百倍的時候,都敵不過,何況是現在這個狀態?


    她往袖袋裏摸索過去,在角落裏找到了一個小瓶,還好用來防身的迷香沒被那幾個宮女搜走。


    打定主意,明珠推翻屋裏的一個雙耳細頸花瓶,花瓶撞在地毯上的悶響立刻驚動了屋外的金麒,銀麟,推開門衝了進來。


    “公主?”


    明珠匍匐在床邊,背對著她們,待兩人前來攙扶她時,突然猛地轉身,將瓶中的香粉灑在她們臉上,兩人看見明珠還來不及驚訝,便雙雙軟倒在地。


    明珠迅速脫下繁複的嫁衣,扒了銀麟的衣裳與她調換好,正要尋個機會逃跑,隻聽屋外響起腳步聲,似乎正往這邊來,明珠來不及思考,隻得閃身躲進了旁側的衣櫃中,透過中間的縫隙,明珠隱約看到兩個內侍打扮的人走了進來,但看那精裝的骨骼和粗糙的皮膚,明珠斷定,這兩人絕非真的內侍。


    “怎麽迴事?還未動手,人就已經躺下了?”


    其中一個人開口,聲音暗啞,更加確定了明珠的猜測,另外那人蹲身翻開銀麟的身體,狐疑道。


    “這就是明珠?也並沒有傳說中那般美啊!我看也就比她身側這個丫頭強些!”


    另外一個笑道。


    “這些所謂的國色天香,其實大多都是吹出來的,不過是娘家為了找個貴婿散布的虛名,你管他那麽多做什麽?快些把她帶走交差,拿衛大人的打賞才是正經。”


    衛大人?衛長卿?


    明珠握緊雙拳,此刻,事情的原委她已是心中有數。


    昭華夫人和梁端陽是一丘之貉,合夥算計了她,而衛長卿,便是最後頭那隻啄食腐屍的禿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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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實在太忙,明天不一定會有更新,如果過了七點半還沒有發,各位就不用再等了,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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