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半晌無語，說不動容那是假的，可是經曆了蔣玉衡的生死，讓她立時毫無障礙地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與姬塵從歸舊好，顯然有些難以突破心中那道坎。
眸子閃了閃，明珠忽略王璧君期許的眼神，轉過話題。
“表姐，蔣家其他人如何了？”
王璧君心內歎息一聲，卻也順著明珠的話說下去。
“蔣忠在大牢中自縊身亡，蔣玉涵已被禦林軍拿下打入了天牢，至於宮中的蔣妃，獻帝雖然沒有立時查辦，不過我聽到三表哥與姬大人的議論，據說處境也十分不妙。”
明珠靜靜聽著，心中已然對一切有了譜。依照蔣忠頑固執拗的性子，絕對做不出自縊這等事，不過獻帝既然無心追究，這事大抵也就過去了。畢竟曝光蔣三被官府緝拿的原因卻是勾結萬太歲，而從前明珠與姬塵設計萬太歲與百裏倫一事，獻帝對同為淑靜皇後所出的百裏倫的死因也既往不咎，如今一切有了章法，便是為了替他那位或許含冤的“九弟”報仇，蔣家這次也不會善了。
至於蔣玉媛——
明珠眉頭皺了皺，她先前請添香聯係了葉棠華，這一句“處境不妙”是否便是和那件事有關？不過如果梁端陽妄圖用蔣玉媛做替死鬼，自己抽身而退的話可沒有那麽容易！思及此，明珠再也不願在這關鍵點上浪費時間，急急從床上直起身子。
“表姐，勞煩您幫我把冬鶯叫來，我想迴別苑！”
“可是……”
王璧君猶疑，“十三皇子那邊……”
現在璧君表姐一家客居姬府，受他庇護，且還要依靠他的力量尋找表姐夫張長生，明珠話剛出口也發現自己思慮欠妥；可是如果自己當麵和姬塵說，不知又是怎樣一副景象？明珠閉了閉眼，忽然發現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怪圈！雖然她和姬塵被獻帝賜婚，可如今男未婚女未嫁，她又不是姬塵什麽人，何需萬事都向他報備？
明珠笑了笑，左右他做什麽也從未和自己開誠布公，她又何必這般瞻前顧後！
“謝謝表姐，我已經知道該怎麽做了。這段日子我大概都不會再到姬府，如果有事的話，便讓人直接去別苑送信就行！”
王璧君歎了口氣，若是換成三年前懵懂直率的季明珠，可能她還會勸說一番。可是經曆重生，王璧君顯然已經在她這個表妹身上看到了與前世截然不同的理智和決絕；特別在對待感情一事上，麵對衛長卿無限寬容，可是換成姬塵卻顯然便有點眼中無法容沙的牛角尖……
王璧君想了想，終還是忍不住道。
“十三皇子待你一心一意，蔣三公子終究已經成為過去，珠兒也不要為那些命中注定的劫數太過糾結。”
重新再聽到這個名字，明珠麵上浮出一絲悵然。是啊，蔣玉衡終究成為了過去，而自己帶著仇恨好不容易重生，不就是為了報仇雪恨同時為自己好好地活一次嗎？況且姬塵對自己的縱容和疼愛有目共睹，明珠也不是鐵石心腸……可是盡管道理都懂，不過明珠覺得自己大概還需要時間消化。
於是明珠看著王璧君的眼睛，真心實意道。
“表姐放心，我會處理好這一切。”
聽她都這樣說，王璧君也放下心來。姐妹二人又聊了一會，直到紅夫人敲門而入，王璧君這才起身告辭。
小桌上放著好幾份菜點，每樣的分量都很少，可品種卻很豐富，從粥品肉蛋到茶果點心無一不少。
紅夫人親自幫明珠布好菜，發現她麵上的顯然的凝滯與遲疑，溫聲道。
“姑娘好幾日沒有進食，也不知想吃什麽。我便讓廚房每樣都準備了一點，都是清淡好消化的，明姑娘盡管用。”
明珠目光一動，心中不是不感動。她從前也在姬府吃過飯，不過菜式顯然沒有如此豐富，便是姬塵日常用餐也很普通，這般反常的精致顯然又是某人的授意！
“紅夫人不用為我破例，否則惹人非議，明珠亦心中有愧。”
紅夫人笑盈盈地看著明珠，微笑道。
“明姑娘無需顧慮，作為姬府未來的當家主母，這等小事怎會惹人非議？況且，這也是紅先生的意思。”
被紅夫人一眼看穿心事，明珠神色有些窘迫，不過沒有想到紅先生竟然也……明珠心跳有些快，想到還有要事要辦，她也不再耽擱拿起筷子飛快地吃了些東西。
終於明珠放下筷子。
“紅夫人，我在府上也打擾了幾日，現在也該請辭了。”
紅夫人一愣，卻也沒有出言反對。
“我讓虛宿準備轎子，一會送姑娘迴府。”
聞言，明珠心情越發微妙。紅夫人讓落桐留下為明珠盡快梳洗換裝，等一切完成之後已經小半個時辰。
明珠坐在轎中，思索著要不要屆時以教導安心的名義進宮一趟，然而轎子方行至在第三道的西平胡同口，便見裏裏外外都被侍衛圍住，明珠掀簾查看，一眼便看到了停靠在自家別苑門外的那輛鎏金團漆上繪著鸞鳳的馬車；再往前看，果然便發現大門口冬鶯和銀蓮與一個宮女模樣打扮的人低聲說著什麽，可是對方滿臉的不依不饒，態度也十分惡劣，全然沒有前來作客應有的謙卑禮數。
明珠於是在胡同口下了轎子。
“怎麽迴事？”
聲音雖不大，可那聲音中夾雜的不怒自威的氣勢卻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霎時都轉到了她的身上！
“原來是明女官真的不在，是奴婢失禮了。”
明珠認出她是蔣玉媛的心腹繡瑩，隻是比起平常倚仗蔣妃勢力威風八麵的光鮮亮麗，今日的繡瑩整個人都頹喪了一圈，眉眼中慣常的囂張氣焰也適時地換上了彼此試探的審時度勢。
隻看她如今形勢，看來蔣妃倒是還有一線生機轉危為安，尚沒有淪為人見人打的落水狗。明珠無聲笑了笑。
“莫非娘娘找明珠有事？”
她話音剛落，那駕精美華麗的馬車車門便被人一把推開，安心寒著一張臉迎頭質問。
“你身為本公主的授課先生，可是都有多長時日沒有入宮了？”
明珠唇角勾了勾，上前欠身施禮。
“前幾日臣女身體抱恙，未來得及向殿下告假，本也打算從府中離開之後便入宮，不想在這裏遇到公主。”
麵對明珠的解釋，安心心情並沒有好轉，不耐煩道。
“既是這樣，那還要本宮請你入宮嗎？”說完再不看明珠一眼，氣勢洶洶丟下轎簾，而繡瑩也含笑走到馬車旁邊對明珠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小姐……”
看安心這般氣勢洶洶，冬鶯與銀蓮都目露擔憂，明珠對二人點了點頭，遙遙看了尚站在胡同口轎子旁的虛宿一眼，便登上了馬車。轎簾甫一落下，那馬車便入離弦的箭疾馳離開。明珠穩住身體，審視著車對麵依舊冷著一張臉的小公主，徐徐開口。
“殿下急急傳喚臣女入宮，隻怕不是簡單的授課二字吧？”
安心抿唇，一雙肖似蔣妃的桃花眼上卻布滿了與她這個年紀不符的陰毒，她盯著明珠，仿佛失去了往昔的光華，整個人都被黯然的仇恨籠罩覆沒！
繡瑩擔憂地望了安心一眼，生怕她說出什麽不妥的言語，猛地跪在明珠的麵前。
“求明女官救救我家娘娘，便是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
明珠譏誚一笑。
“姐妹一場？你是貴妃娘娘的心腹，自也知道蔣家之所以任我為義女的目的！明珠也有自知之明，這等關係可不敢高攀！”
繡瑩一噎，斟酌了片刻才道。
“那……便看在三公子的麵上！還請姑娘……還請姑娘放下往昔成見，救救我家娘娘！奴婢也知道向姑娘開口有些強人所難……可是如今蔣家失勢，朝中權貴別說施以援手，隻要不落井下石已算仁義，還請姑娘看在三公子對您一往情深的份上，救救我家娘娘……”
說完不住磕頭！倒是個衷仆！她這幅樣子，讓明珠想起了從前國公府自己的貼身丫鬟淺梅，想起自己曾反複讓她偷偷去找尋衛長卿，請他見自己一麵，想必那時候淺梅也這般苦苦哀求，不知遭遇了多少冷嘲和白眼，特別在麵對梁端陽，又是怎樣一番難堪？
可是這一切落在安心眼裏，便又是另一番情景。她擰眉打斷繡瑩的話，厲聲嗬斥。
“你求她幹什麽，她占了蔣家那麽多好處，本來就沒有理由袖手旁觀；如果蔣家一敗塗地，身為蔣家義女的她也休想全身而退！”
明珠不過是一個低賤的商賈之女，憑什麽資格在她堂堂的公主麵前耀武揚威？從小被獻帝寵愛的安心從未遭受過冷遇，隻覺得現在的反常隻是暫時的，唯有每次麵對蔣妃逐漸消沉的眉眼時才會感到害怕！
不過，母妃定會沒有事的！安心在心中對自己說，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忘卻心底的焦躁。
哪知卻聽明珠一聲冷笑。
“如果身為蔣家義女的我都不能全身而退的話，那作為蔣家姻親的鎮西侯府、梁大將軍府能不能安然無恙呢？”
鎮西侯府夫人蔣蕊是蔣忠的同胞妹妹，而梁大將軍府那個死了依舊陰魂不散的梁琉月還是三舅舅蔣玉衡的正房夫人，確實比明珠這個八杆子打不到一塊的義女來得名正言順！可是若非是鎮西侯府與梁大將軍府在最後作祟，蔣家與母妃怎會淪落至此？
安心被明珠駁得臉頰一白，明珠眸光越發犀利。
“看來先前教導公主的夫子先生全然沒有盡好授業責任！身為皇家兒女，若公主性情還這般跋扈，別說想讓蔣妃娘娘安然無恙，隻怕屆時自己也會牽連進去！”
一席話聽得安心嘴唇顫動，紅著眼厲聲向明珠嗬道。
“不用你教本宮做人！”
她還欲說什麽，卻被繡瑩攔下，心中對蔣妃的決斷越發堅定！怪不得娘娘會在這時候向明珠求情，雖然兩人關係不和，不過明珠至少不是那種雪上加霜的人！如果……真到了那麽一日，公主殿下能得她照拂，至少也能撐到及笄後無恙出嫁。
眼看宮門在即，繡瑩向明珠跪地又行了一個大禮，這才把二人今日的來意飛速轉告明珠。
原來葉棠華果真按著明珠的吩咐為三年前無辜流產的皇兒討迴公道，可是當獻帝拿住她噩夢中驚唿出的“廖嬤嬤”時，那人卻把所有的罪狀全然推到了蔣妃身上！可憐蔣妃父親獄中喪命，兩個親弟一個關押大牢，一個死於火海，身邊連個幫忙說話的人都沒有！
不過蔣玉媛也並不冤枉，那一切雖然是梁端陽的主意，可為了後宮中自身前程，蔣玉媛自也推波助瀾。隻是她一直篤定蔣家能脫離鎮西侯府牽製，自己有朝一日也能穩坐後位，便是葉棠華重出江湖，也並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個報應來得實在太過迅猛慘烈，讓她全然沒有準備，一下子亂了陣腳！
繡瑩的話和明珠料想的並沒有差別，瞬時也明白了蔣玉媛召見自己的因果！
明珠心中興奮，隻怕逼上絕路的蔣玉媛已然存了和梁家人魚死網破的決心，隻是她現在深陷囫圇，急切需要一把鋒利的刀為其打開局麵。如此，即便知道姬塵和明珠關係不淺，可自己還是成為了她選中的利刃！
畢竟蔣、梁二府牽扯眾多，梁家的很多隱秘對蔣家並不是秘密！如果能讓梁家受創，對於九泉之下的蔣忠也有了交代，而身在大牢的二弟蔣玉涵估摸著還有一線生機！
況且對鎮西侯府有怨的明珠如果旗開得勝，蔣妃或許還能逃過一劫，如果不行……
明珠的目光落在了努力擺出無謂形容，實則暗暗發抖的安心身上。再狠辣的女人，身為一個母親大多不會泯滅與生俱來的護犢天性，比起淑靜皇後的冷血無情，安心倒是很幸運。
眸子閃了閃，明珠忽略王璧君期許的眼神，轉過話題。
“表姐，蔣家其他人如何了？”
王璧君心內歎息一聲，卻也順著明珠的話說下去。
“蔣忠在大牢中自縊身亡，蔣玉涵已被禦林軍拿下打入了天牢，至於宮中的蔣妃，獻帝雖然沒有立時查辦，不過我聽到三表哥與姬大人的議論，據說處境也十分不妙。”
明珠靜靜聽著，心中已然對一切有了譜。依照蔣忠頑固執拗的性子，絕對做不出自縊這等事，不過獻帝既然無心追究，這事大抵也就過去了。畢竟曝光蔣三被官府緝拿的原因卻是勾結萬太歲，而從前明珠與姬塵設計萬太歲與百裏倫一事，獻帝對同為淑靜皇後所出的百裏倫的死因也既往不咎，如今一切有了章法，便是為了替他那位或許含冤的“九弟”報仇，蔣家這次也不會善了。
至於蔣玉媛——
明珠眉頭皺了皺，她先前請添香聯係了葉棠華，這一句“處境不妙”是否便是和那件事有關？不過如果梁端陽妄圖用蔣玉媛做替死鬼，自己抽身而退的話可沒有那麽容易！思及此，明珠再也不願在這關鍵點上浪費時間，急急從床上直起身子。
“表姐，勞煩您幫我把冬鶯叫來，我想迴別苑！”
“可是……”
王璧君猶疑，“十三皇子那邊……”
現在璧君表姐一家客居姬府，受他庇護，且還要依靠他的力量尋找表姐夫張長生，明珠話剛出口也發現自己思慮欠妥；可是如果自己當麵和姬塵說，不知又是怎樣一副景象？明珠閉了閉眼，忽然發現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怪圈！雖然她和姬塵被獻帝賜婚，可如今男未婚女未嫁，她又不是姬塵什麽人，何需萬事都向他報備？
明珠笑了笑，左右他做什麽也從未和自己開誠布公，她又何必這般瞻前顧後！
“謝謝表姐，我已經知道該怎麽做了。這段日子我大概都不會再到姬府，如果有事的話，便讓人直接去別苑送信就行！”
王璧君歎了口氣，若是換成三年前懵懂直率的季明珠，可能她還會勸說一番。可是經曆重生，王璧君顯然已經在她這個表妹身上看到了與前世截然不同的理智和決絕；特別在對待感情一事上，麵對衛長卿無限寬容，可是換成姬塵卻顯然便有點眼中無法容沙的牛角尖……
王璧君想了想，終還是忍不住道。
“十三皇子待你一心一意，蔣三公子終究已經成為過去，珠兒也不要為那些命中注定的劫數太過糾結。”
重新再聽到這個名字，明珠麵上浮出一絲悵然。是啊，蔣玉衡終究成為了過去，而自己帶著仇恨好不容易重生，不就是為了報仇雪恨同時為自己好好地活一次嗎？況且姬塵對自己的縱容和疼愛有目共睹，明珠也不是鐵石心腸……可是盡管道理都懂，不過明珠覺得自己大概還需要時間消化。
於是明珠看著王璧君的眼睛，真心實意道。
“表姐放心，我會處理好這一切。”
聽她都這樣說，王璧君也放下心來。姐妹二人又聊了一會，直到紅夫人敲門而入，王璧君這才起身告辭。
小桌上放著好幾份菜點，每樣的分量都很少，可品種卻很豐富，從粥品肉蛋到茶果點心無一不少。
紅夫人親自幫明珠布好菜，發現她麵上的顯然的凝滯與遲疑，溫聲道。
“姑娘好幾日沒有進食，也不知想吃什麽。我便讓廚房每樣都準備了一點，都是清淡好消化的，明姑娘盡管用。”
明珠目光一動，心中不是不感動。她從前也在姬府吃過飯，不過菜式顯然沒有如此豐富，便是姬塵日常用餐也很普通，這般反常的精致顯然又是某人的授意！
“紅夫人不用為我破例，否則惹人非議，明珠亦心中有愧。”
紅夫人笑盈盈地看著明珠，微笑道。
“明姑娘無需顧慮，作為姬府未來的當家主母，這等小事怎會惹人非議？況且，這也是紅先生的意思。”
被紅夫人一眼看穿心事，明珠神色有些窘迫，不過沒有想到紅先生竟然也……明珠心跳有些快，想到還有要事要辦，她也不再耽擱拿起筷子飛快地吃了些東西。
終於明珠放下筷子。
“紅夫人，我在府上也打擾了幾日，現在也該請辭了。”
紅夫人一愣，卻也沒有出言反對。
“我讓虛宿準備轎子，一會送姑娘迴府。”
聞言，明珠心情越發微妙。紅夫人讓落桐留下為明珠盡快梳洗換裝，等一切完成之後已經小半個時辰。
明珠坐在轎中，思索著要不要屆時以教導安心的名義進宮一趟，然而轎子方行至在第三道的西平胡同口，便見裏裏外外都被侍衛圍住，明珠掀簾查看，一眼便看到了停靠在自家別苑門外的那輛鎏金團漆上繪著鸞鳳的馬車；再往前看，果然便發現大門口冬鶯和銀蓮與一個宮女模樣打扮的人低聲說著什麽，可是對方滿臉的不依不饒，態度也十分惡劣，全然沒有前來作客應有的謙卑禮數。
明珠於是在胡同口下了轎子。
“怎麽迴事？”
聲音雖不大，可那聲音中夾雜的不怒自威的氣勢卻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霎時都轉到了她的身上！
“原來是明女官真的不在，是奴婢失禮了。”
明珠認出她是蔣玉媛的心腹繡瑩，隻是比起平常倚仗蔣妃勢力威風八麵的光鮮亮麗，今日的繡瑩整個人都頹喪了一圈，眉眼中慣常的囂張氣焰也適時地換上了彼此試探的審時度勢。
隻看她如今形勢，看來蔣妃倒是還有一線生機轉危為安，尚沒有淪為人見人打的落水狗。明珠無聲笑了笑。
“莫非娘娘找明珠有事？”
她話音剛落，那駕精美華麗的馬車車門便被人一把推開，安心寒著一張臉迎頭質問。
“你身為本公主的授課先生，可是都有多長時日沒有入宮了？”
明珠唇角勾了勾，上前欠身施禮。
“前幾日臣女身體抱恙，未來得及向殿下告假，本也打算從府中離開之後便入宮，不想在這裏遇到公主。”
麵對明珠的解釋，安心心情並沒有好轉，不耐煩道。
“既是這樣，那還要本宮請你入宮嗎？”說完再不看明珠一眼，氣勢洶洶丟下轎簾，而繡瑩也含笑走到馬車旁邊對明珠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小姐……”
看安心這般氣勢洶洶，冬鶯與銀蓮都目露擔憂，明珠對二人點了點頭，遙遙看了尚站在胡同口轎子旁的虛宿一眼，便登上了馬車。轎簾甫一落下，那馬車便入離弦的箭疾馳離開。明珠穩住身體，審視著車對麵依舊冷著一張臉的小公主，徐徐開口。
“殿下急急傳喚臣女入宮，隻怕不是簡單的授課二字吧？”
安心抿唇，一雙肖似蔣妃的桃花眼上卻布滿了與她這個年紀不符的陰毒，她盯著明珠，仿佛失去了往昔的光華，整個人都被黯然的仇恨籠罩覆沒！
繡瑩擔憂地望了安心一眼，生怕她說出什麽不妥的言語，猛地跪在明珠的麵前。
“求明女官救救我家娘娘，便是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
明珠譏誚一笑。
“姐妹一場？你是貴妃娘娘的心腹，自也知道蔣家之所以任我為義女的目的！明珠也有自知之明，這等關係可不敢高攀！”
繡瑩一噎，斟酌了片刻才道。
“那……便看在三公子的麵上！還請姑娘……還請姑娘放下往昔成見，救救我家娘娘！奴婢也知道向姑娘開口有些強人所難……可是如今蔣家失勢，朝中權貴別說施以援手，隻要不落井下石已算仁義，還請姑娘看在三公子對您一往情深的份上，救救我家娘娘……”
說完不住磕頭！倒是個衷仆！她這幅樣子，讓明珠想起了從前國公府自己的貼身丫鬟淺梅，想起自己曾反複讓她偷偷去找尋衛長卿，請他見自己一麵，想必那時候淺梅也這般苦苦哀求，不知遭遇了多少冷嘲和白眼，特別在麵對梁端陽，又是怎樣一番難堪？
可是這一切落在安心眼裏，便又是另一番情景。她擰眉打斷繡瑩的話，厲聲嗬斥。
“你求她幹什麽，她占了蔣家那麽多好處，本來就沒有理由袖手旁觀；如果蔣家一敗塗地，身為蔣家義女的她也休想全身而退！”
明珠不過是一個低賤的商賈之女，憑什麽資格在她堂堂的公主麵前耀武揚威？從小被獻帝寵愛的安心從未遭受過冷遇，隻覺得現在的反常隻是暫時的，唯有每次麵對蔣妃逐漸消沉的眉眼時才會感到害怕！
不過，母妃定會沒有事的！安心在心中對自己說，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忘卻心底的焦躁。
哪知卻聽明珠一聲冷笑。
“如果身為蔣家義女的我都不能全身而退的話，那作為蔣家姻親的鎮西侯府、梁大將軍府能不能安然無恙呢？”
鎮西侯府夫人蔣蕊是蔣忠的同胞妹妹，而梁大將軍府那個死了依舊陰魂不散的梁琉月還是三舅舅蔣玉衡的正房夫人，確實比明珠這個八杆子打不到一塊的義女來得名正言順！可是若非是鎮西侯府與梁大將軍府在最後作祟，蔣家與母妃怎會淪落至此？
安心被明珠駁得臉頰一白，明珠眸光越發犀利。
“看來先前教導公主的夫子先生全然沒有盡好授業責任！身為皇家兒女，若公主性情還這般跋扈，別說想讓蔣妃娘娘安然無恙，隻怕屆時自己也會牽連進去！”
一席話聽得安心嘴唇顫動，紅著眼厲聲向明珠嗬道。
“不用你教本宮做人！”
她還欲說什麽，卻被繡瑩攔下，心中對蔣妃的決斷越發堅定！怪不得娘娘會在這時候向明珠求情，雖然兩人關係不和，不過明珠至少不是那種雪上加霜的人！如果……真到了那麽一日，公主殿下能得她照拂，至少也能撐到及笄後無恙出嫁。
眼看宮門在即，繡瑩向明珠跪地又行了一個大禮，這才把二人今日的來意飛速轉告明珠。
原來葉棠華果真按著明珠的吩咐為三年前無辜流產的皇兒討迴公道，可是當獻帝拿住她噩夢中驚唿出的“廖嬤嬤”時，那人卻把所有的罪狀全然推到了蔣妃身上！可憐蔣妃父親獄中喪命，兩個親弟一個關押大牢，一個死於火海，身邊連個幫忙說話的人都沒有！
不過蔣玉媛也並不冤枉，那一切雖然是梁端陽的主意，可為了後宮中自身前程，蔣玉媛自也推波助瀾。隻是她一直篤定蔣家能脫離鎮西侯府牽製，自己有朝一日也能穩坐後位，便是葉棠華重出江湖，也並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個報應來得實在太過迅猛慘烈，讓她全然沒有準備，一下子亂了陣腳！
繡瑩的話和明珠料想的並沒有差別，瞬時也明白了蔣玉媛召見自己的因果！
明珠心中興奮，隻怕逼上絕路的蔣玉媛已然存了和梁家人魚死網破的決心，隻是她現在深陷囫圇，急切需要一把鋒利的刀為其打開局麵。如此，即便知道姬塵和明珠關係不淺，可自己還是成為了她選中的利刃！
畢竟蔣、梁二府牽扯眾多，梁家的很多隱秘對蔣家並不是秘密！如果能讓梁家受創，對於九泉之下的蔣忠也有了交代，而身在大牢的二弟蔣玉涵估摸著還有一線生機！
況且對鎮西侯府有怨的明珠如果旗開得勝，蔣妃或許還能逃過一劫，如果不行……
明珠的目光落在了努力擺出無謂形容，實則暗暗發抖的安心身上。再狠辣的女人，身為一個母親大多不會泯滅與生俱來的護犢天性，比起淑靜皇後的冷血無情，安心倒是很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