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姐妹多日未見,既然來了,那便來姐姐旁邊坐,我們姐妹二人也能說說話。”


    發現蔣玉衡沒有反應,蔣玉媛笑著向明珠發出邀請。她語氣熟稔,態度極其親切,端的是姐妹情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關係有多好。不過她心中的算盤卻沒有逃過明珠的法眼,把自己的位置安排在她身側,無非是想看住自己,到時候蔣、梁二府對姬塵下手時,讓自己有心無力!


    明珠不卑不亢往前一步,盈盈施了一個宮禮。


    “明珠謝娘娘大恩,不過臣女尚無品階,坐在娘娘身側卻是有失體統,若是不小心衝撞聖顏,便是給義父義母添麻煩了。”


    蔣妃一噎,這個狡猾的丫頭,真擅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蔣妃左側空著的主位正是留給獻帝的,若是把明珠安排在自己另一邊,不說那些獻帝的妃嬪看不下去,而且又置六公主百裏琴於何地?


    他們拿皇權對付姬塵,明珠也給他們扣上同樣的帽子,同時扯上蔣忠夫婦,倒還顯得明珠進退有度有情有義!實在是個討厭的刺頭!!!


    蔣妃心中把明珠罵了十遍千遍,可麵上卻依舊露出溫婉得體的笑容。


    “還是妹妹想得周到,等宴散了姐姐再和你到鳳藻宮小聚。”


    明珠屈膝謝恩,按照位次坐到了六公主百裏琴的下首。她今天是百裏琴帶來的客人,這樣就坐倒也合適。


    蔣玉媛和明珠方才的一幕自也落在宴上眾人的眼中,和大家議論姐妹二人關係微妙不同,蘇蕩的視線在明珠身上一劃便落到了對麵的姬塵臉上。可才抬眼卻感覺同樣有一束視線也盯著那個方向,蘇蕩借著和後麵人說話的當口往側麵一掃,卻看到蔣玉衡一臉戾氣直視著那個方向。


    那個眼神帶著殺意!


    蘇蕩摸摸鼻子,眼神不動聲色地在四周劃過。蔣玉衡與他皆是和明珠有過婚約的五個未婚夫之一,不過雖然討厭姬塵,可蘇蕩自問自己對那位十三皇子還沒有上升到生死高度。可看蔣玉衡現在的形容,莫非明珠失蹤這幾日和他有關?


    前番明珠請他來求見百裏琴,並未說明緣由,而百裏琴之所以爽快帶明珠赴宴,也是二人私下交涉的結果,蘇蕩完全不知。這個宮宴來得莫名其妙,明珠又堅持不請自來,而蔣玉衡和蔣妃……什麽東西在腦中快速竄起,蘇蕩眸光一瞬幽沉。


    正在此時瘦玉閣門前有太監唱道。


    “皇上駕到——”


    眾人忙起身行禮,明珠也屈身下跪,餘光卻看到獻帝並非一人而來,他身側還有個十二三歲的明媚少女,正是安心公主。


    平身謝恩後,蔣妃愛憐地拉過自己的愛女,眼神卻飛速在繡瑩身上掃過,麵露讚賞。


    “怎麽突然想起來陪你父皇和母妃來賞梅了?”


    安心眨眨眼,窩在蔣妃懷中撒嬌。


    “母妃偏心,有好玩的也躲著女兒,若非我去父皇宮中請安,都被你們隱瞞了去!”


    聲音嬌憨,帶著小姑娘的天真嬌憨。蔣妃目光越發慈愛,溫柔笑道。


    “你平素不是最討厭這些文縐縐的賞花看月,若是騎馬行獵,母妃定然不會忘了你!”


    “還是母妃了解我!不過女兒從今個兒開始轉性了,這些賞花看月也要來,要做一個文武雙全的公主,斷不能丟父皇母妃的臉麵!”


    “好啊!”蔣妃還未說話,主座上的獻帝已是朗聲大笑。


    “既然我兒要文武雙全,明日朕便派一位國手大師為你授課!”


    安心一聽登時變了顏色!她平素最不喜歡讀書,卻遺傳了百裏皇族馬背上的基因,武道上頗有天賦,小小年紀便綻放出獨有的光彩。作為獻帝唯一的女兒,自是受盡無限寵愛,況且又是個女兒家,獻帝也由她去,從未給她課業壓力。不想今日竟然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安心懊悔不已。


    可到底話是自己說出來的,況且君無戲言覆水難收,安心求助地看向蔣妃,見母妃對自己微微搖了搖頭,心情越發黯然。可下一秒往周圍一望,忽然又有了主意。


    安心從蔣妃身上滑下,從善如流向獻帝謝恩。


    “安心謝過父皇!不過這位國手大師能否女兒自己選?”


    看安心雙目發亮一副胸有成竹的形容,獻帝奇異。


    “哦?莫非我兒已有了心儀的人選?”


    “父皇要先答應了女兒!”


    安心撒嬌,獻帝越發好奇。


    “那也要看是誰。”


    “便是母妃的義妹,我的小姨明珠。”


    話音剛落,別說明珠感到訝異,就是蔣妃也有些措手不及。蔣妃瞥了明珠一眼,好心提點道。


    “珠兒雖然不錯,可是這個國手大師一說卻從何說起?安心,聽你父皇安排,別讓你小姨難做。”


    “母妃莫非忘了小姨可是把廣文堂三賢七子之首裴琅公子戰得啞口無言的巾幗英豪。”


    此言一出四下皆靜,就連麵露沉吟之色的獻帝也顯出意外。


    “裴琅?便是文自清座下首席弟子,今年春闈最有希望問鼎狀元的那個裴琅?”


    安心點頭,看向下首不明喜怒的明珠,含笑道。


    “正是,據說小姨為了讓明家二少爺去廣文堂求學,親自登門拜訪。可是文先生收徒也是有一套規矩,如此小姨便和文先生的學生一較高下,借此表明明家子弟求學的誠意。”


    這些東西在座的各位其實都有所耳聞,隻是大魏雖然民風開化,可掌權上位者還是男子,裴琅在大魏才子中頗具盛名,卻偏生輸給了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子。裴琅如此,其他人還用得著說?如此輸的不僅僅是裴琅本人,其實也是天下大多數讀書人。


    是以對於明珠,多數便隻停留在她美豔無雙的外表和一女多嫁的醜事上,而關於那舌戰群儒的才華,卻是刻意忽略。似乎隻有把她定位成一隻無腦花瓶,才能平息自己技不如人的怒意。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明珠身上,有詫異,有質疑,更多的還是濃濃的不甘。安心看目的已經達到,望向明珠,陰陽怪氣道。


    “小姨你說是不是?”


    明珠如何聽不出她話中的挑釁,從座上起身再次向獻帝行禮。


    “公主謬賞,無非是文先生看舍弟乃可造之材,給明珠顏麵,實情並沒有這樣誇張。”


    明珠的自謙之語讓在場人麵色稍霽。


    “我就說嘛,她一個商賈女兒,竟能舌戰文先生座下大弟子,當我大魏沒人了?”


    “就是,明珠如今是蔣家的義女,蔣妃要抬舉她,也不會找個合理的借口,真是荒謬!”


    “就是,蔣家出了一個貴妃不夠,這節骨眼上說這個,難道還想讓明珠卻參加科舉,再出一個女狀元不成?”


    ……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蔣妃、安心以及台下的蔣玉衡皆是麵色大變。旁人都有了這樣的聯想,若是獻帝也懷疑蔣家得寸進尺,實在不妙。安心惱怒不已,今日繡瑩差人請她出席梅宴,她便明了是蔣妃的意思讓自己挾製住明珠,免得一會添亂!於是幹脆借機為難明珠,不想竟被明珠一句話輕描淡寫帶過,反而為蔣家引來一身騷。


    不顧蔣妃的阻攔,她一下從座上站起,怒氣衝衝地看向明珠,語氣咄咄逼人。


    “本宮記得蘇公子的舅舅容大人便是文先生的高徒,從前蘇家對小姨態度不明,可也因為容大人正好撞見你在廣文堂的威風,蘇家上下這才轉變了狀況。就連上次在我母妃的壽宴上,容太妃還為你不平!”


    此言一出,四下皆亂,獻帝目光也逐漸銳利。安心唇角一勾,死死盯著明珠,試圖在她身上找出破綻。


    “小姨若不實話實說,可是欺君之罪噢!”


    明珠眸中閃過一道利芒。這個小公主非要自己承認這些幹什麽?讓她入宮教導她?本來明珠奔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雖然蔣家在季家的覆滅上也是幫兇,且安心還是蔣妃的獨女,不過三年前安心尚還年幼,於季家並無牽連。如果她不主動招惹自己,明珠也不會去給她教訓!可是安心此番故意夾槍帶棍,且話中隱隱還含沙射影擠兌蘇家,卻是明珠不能忍受的!


    蘇蕩是她的朋友,明珠此人最為護短,向來遵崇“人敬我一尺,我尊人一丈”,她的朋友,可不容人隨意置喙!


    “蘇家能看得上明珠,卻是皇上聖明!”


    眾人一愣,實在不明白蘇家和明珠交好和獻帝有什麽關係!六公主本來還想開口為明珠解圍,可看她目光灼灼,一臉淡定從容,霎時又改變了注意。


    “明姑娘何來此言?”


    獻帝眉頭一挑,也麵露不解。


    明珠抬起眼。“明珠不才,承蒙義父義母貴妃娘娘青睞,成為蔣家義女;而六公主殿下與蘇小公子對明珠也頗有照顧。明珠地位卑微,不過小小的商賈之女,能得諸位貴人垂憐,不若說是聖上英明,百官和睦,正是盛世和諧之象。”


    瘦玉閣寂靜無聲,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簡直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都道蘇、蔣二家不和,蔣忠一個刑部尚書,蘇唐一個大理寺卿,表麵和睦卻暗中較勁,而兩家公子蔣玉衡、蘇蕩更是明爭暗鬥了幾十年。就算和兩家都有共同點的明珠,一開始也是因為蔣蘇二府公子互不相讓扯出的啼笑因緣。然而如今幾人際遇變幻,卻被明珠說成是百官和睦,盛世和諧之象。


    不過按照常理,明珠既然成為蔣家的義女,蘇家理應便恨屋及烏,便是不爭鋒相對,老死不相往來也是必要的!可是蘇家非但沒有疏遠,反而對明珠越發親密。別的不提,關是前番明珠失蹤五日蘇蕩四下找尋,今日百裏琴又帶著她高調赴宴,便能看出蘇家的態度。


    往深處想,難道不是一種變相的和蔣家示好?就像明珠本人說的,她不過隻是一個地位卑微的商賈之女。


    蔣家向來與梁家同氣連枝,如果蘇家也與之和平共處,不正是曆代掌權者最期許的臣下一心、勵精圖治的盛世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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