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蔣玉衡那邊,雖不甘心明珠被姬塵救走,但也不敢公然追到壽王府上要人,他當即便撤迴了追兵,連夜打馬趕迴蔣府。


    下了馬,蔣玉衡一路箭步如飛直奔正廳,蔣夫人正在那裏給蔣玉衡挑選做喜服的布料,不妨外頭侍女齊聲喚道“三公子”,才一抬頭,蔣玉衡便自個兒打簾子進來了。


    “娘,我爹人呢?”


    蔣夫人見兒子迴家,以為他終於接納了梁琉月,一時喜出望外,正想借機勸他幾句,卻見蔣玉衡脖子上一抹血痕,嚇得忙拉住他仔細查看。


    “你爹在書房呢,你這脖子是怎麽迴事了?該不是在外頭與人打架了吧?你馬上都是要成親的人了,好歹消停兩日,少惹那些是非……”


    “無礙,不過是擦碰了一下,我先去見父親,母親早些休息。”


    蔣玉衡敷衍了蔣夫人兩句,便快步去書房尋蔣忠,蔣夫人總覺得蔣玉衡的神情難得的冷肅,一時坐立不安,半晌之後還是忍不住起身跟了過去,剛走到花園,便遠遠透過紙窗,看見蔣忠的身影在屋中來迴踱步,顯然十分焦躁,蔣夫人正欲過去問問發生了何事,蔣忠父子倆已經披了大氅從屋內走出,等蔣夫人趕到書房時,人早已出了府門,她見狀納罕,忙抓住門口的小廝細問,才知蔣忠父子這是前往鎮西侯府去了。


    蔣夫人不由心中起疑。


    家中的三個男人,都不是甘於現狀之輩,她能感覺出,蔣忠是有野心的,他正在和鎮西侯梁康一步步在做切割,想要脫離鎮西侯府的影響,一家獨大,近來蔣家和鎮西侯府明裏暗裏都在較勁,關係已經明顯淡漠了許多,如果不是十萬火急的大事,是不至於讓蔣忠連夜趕往鎮西侯府的。


    對於蔣家父子的深夜來訪,鎮西侯梁康也很意外。


    蔣忠為人老道圓滑,蔣玉函在朝中行事也持重保守,蔣玉衡更是至今都不曾出仕,成日流連花叢徒作風流狀,在外人看來,比起鎮西侯府的鋒芒畢露,蔣家不過是仗著宮中貴妃格外傲慢些,並沒有出格的作為,是以梁康一直把他們看做最合適的盟友,但近來這個盟友似乎越來越不安分,和梁家也不如以往親近,梁康正打算安插兩個細作進蔣府一探究竟,沒想到蔣忠自己找上門來了。


    梁康故意不親自出來迎接,而是讓妻子蔣蕊先到大廳招唿父子二人,蔣忠一見妹妹蔣蕊裹著厚厚的皮襖狐裘,便關切地問她。


    “聽說你近日又犯風濕了?也怪大哥打小就舍不得管你玩水,才落下這個病根,現在年紀大了,每到冬天就鬧毛病,我看著也受罪。”


    近日因蔣忠與梁家生出了嫌隙,梁康連帶對夫人蔣蕊也有幾分不滿,心中沒少埋怨蔣忠不顧血親之情,本來臉色還不大好,可現在蔣忠幾句話,令她想起幼時蔣忠對她的疼愛,不由紅了眼圈。


    “多少年了,難為大哥還記得。”


    蔣忠歎道。


    “我就你一個親妹妹,你過得好不好,我自然關心了,近日因為阿衡這個逆子不懂事,弄得我焦頭爛額無暇分身,和侯府也有些疏於走動了,你在妹夫麵前,要多周旋一下,別搞得親人生分了。”


    蔣蕊也是仗著蔣家的勢力,在鎮西侯府才能鎮住當家主母的位置,自然不希望二者反目。


    “大哥知道這個道理就好,還有阿衡,你也聽姑姑一句,琉月這姑娘雖然腿腳不便,但到底是你姑父的侄女,親上加親對咱們三家都好,任性、拈酸吃醋都是小毛病,也不是不能改……”


    一提到梁琉月,蔣玉衡就像吞了蒼蠅般反胃,毫不掩飾不悅。


    “姑姑,今夜我與父親來找姑父乃是有要緊事,還請您快差人去請一請,別的以後再說。”


    蔣蕊正要說話,卻聽一道渾厚的男聲滿含笑意從內堂傳來。


    “世兄深夜造訪,本候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都是一家人,妹夫何必客氣。”


    梁康和蔣忠都是老奸巨猾的狐狸,盡管私下離了心,表麵上卻仍是一幅兄友弟恭的親厚摸樣,正巧衛長卿今夜陪端陽迴娘家看望蔣蕊,兩人便隨梁康一同迎了出來,見了蔣玉衡,衛長卿也親切地同他打招唿,蔣玉衡卻隻是略點了個頭。


    當年衛長卿與國公府嫡女季明珠的一段情事,盛京中傳得風風雨雨,眾說紛紜,那位千金小姐的容貌,雖然並不足以吸引蔣玉衡這個花花公子,但是她放著十三王妃不做,卻死活要嫁給衛長卿一介白身,癡情得連他都有幾分感歎,這樣的女子,怎麽可能在新婚之夜公然與人私通?


    別人或許還有些納悶,可蔣玉衡在鎮西侯壽宴時,曾親眼目睹梁端陽和衛長卿在小花園摟抱擁吻,當即便明白了其中貓膩。


    聽說季明珠最後死得極慘,連屍身都被野狼啃了個幹淨,卿本佳人,落得如此下場,即便與季家敵對,蔣玉衡也仍有幾分惻然,所以衛長卿雖做是自己的表妹夫,他卻打心底對此人沒什麽好感。


    蔣玉衡迴應的疏離敷衍,衛長卿自是清楚,無論是梁端陽的幾位兄弟也好,還是蔣家的這兩個公子,都不大看得起他這個鎮西侯府的“上門”女婿,盡管他已經躋身權臣之列,頗得獻帝寵信,依然無法改變他們眼中那種輕蔑,就連對他愛得死去活來的梁端陽,也無意間會透露出一種優越感,在她骨子裏,始終認定他衛長卿能有今天的一切,無非是依靠了鎮西侯府的裙帶關係吧?


    這是衛長卿最不能忍受的,他還是韋澤的時候,便才華橫溢,本當是狀元及第之才,如果不是韋家沒落,又怎麽會輪得到這些紈絝對他嘲諷不屑?


    當然也有例外,衛長卿不禁想起了季明珠,她與所有人都是不同,那雙清亮的眼睛裏,沒有身份之別,沒有高低貴賤,她把他看做是天之驕子,鍾靈毓秀,視他為珍寶,為他而驕傲,


    衛長卿自嘲地笑了笑,從前不以為然的東西,如今想來,卻讓他如此戀戀不舍,可那又如何呢?


    季家遲早要垮,讓他和她一起陪葬,他做不到!他已經受夠了一無所有,受夠了任人踐踏!


    衛長卿心中陰冷非常,麵上卻依然掛著愜意的微笑,他漫不經心地聽著蔣忠父子與梁康談話,在他們提到姬塵時,才瞬間迴過神,忍不住打斷。


    “姬塵夜闖三公子的別苑,總有個動機,三公子說得不清不楚,倒叫人不好判斷。”


    蔣玉衡本不希望把明珠牽扯進來,因此說得十分隱晦,誰知衛長卿洞察力極佳,一點蛛絲馬跡裏便嗅到了異樣。


    蔣玉衡轉念一想,反正明日姬塵也會公然將明珠從壽王別苑帶迴,在場所有人遲早都要知道,也沒有什麽好遮掩的。


    “因為明珠在我的別苑中,他是為搶奪明珠而來。”


    蔣玉衡這麽說,讓鎮西侯夫妻都有些不悅,沒想到那個失蹤了三天的美人,原來是被蔣玉衡金屋藏嬌了,他和梁琉月的婚期在即,還做出這種事,明顯沒把梁家放在眼裏。


    相比之下,衛長卿的神色就有些複雜,他雖然對明珠有興趣,但也不是沒有察覺到梁端陽多次針對明珠的動作,他權衡了一下,並不打算為了個商門之女和梁端陽鬧翻,因此最近一段時間,都刻意對梁端陽寵愛有佳,以此打消她的戒心,但現在先有蔣玉衡藏嬌,後又殺出個姬塵救美,他心裏還是十分膈應,仿佛什麽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被人奪走了。


    “三公子的意思是,那兩人早有私情?”


    或許是對這個問題過於專注,衛長卿連梁端陽轉頭看了他一眼都沒有察覺。


    衛長卿的直白,讓蔣玉衡十分不舒服,他可不認同姬塵和明珠的關係,於是冷笑一聲。


    “明珠豔名滿盛京,十三殿下雖是個瞎子,卻也是男人,想占為己有也是人之常情,隻是這一次他過於色令智昏,不小心露出了狐狸尾巴,他身邊那六個手,身手比姑父府上的七死士隻怕有過之而無不及,他若真無半點野心和手腕,哪裏能讓這些人臣服?懂得韜光養晦,臥薪嚐膽,此人實在深不可測,恐怕還有後手。”


    梁康撚著胡須雙目晦暗,蔣忠的臉色也非常不好。


    “妹夫,看來咱們都小看了姬塵,原以為是個不會咬人的兔子,沒想到卻是隻蟄伏的毒蛇,當年扶陛下上位,蔣、梁兩家都功不可沒,還有瑜妃之死,鎮西侯府也脫不了幹係,若不早些解決這個隱患,等他獠牙長全,遲早咬住你我咽喉。”


    見梁康眯著雙鷹眼,默不作聲,蔣玉衡補充道。


    “姑父不必擔心,姬塵中了我的暗器,那針上淬的噬魂膏,乃是專門讓人招供用的東西,雖不致死,也要讓人痛不欲生,在他完全把毒驅淨之前,恐怕連正常行走都困難,此時下手,應是絕好的機會。”


    許久,梁康方才點頭,手掌慢慢搭在椅子扶手上,摩挲著光滑的小葉紫檀雕飾。


    “世兄所言極是,這個禍害,是不得不除了,但近日我那侄兒梁潤的事,想必你也略有耳聞,從宮裏得到消息,這件事和姬塵也有關,若此時咱們動手,陛下那邊隻怕會起疑。”


    蔣玉衡不說話了,他自然知道此時把姬塵斬草除根有點操之過急,但腦中每每浮現明珠看著姬塵的眼神,他就難以抑製心頭的殺意,可惜梁康始終是個老油子,不是那麽容易給人當槍使的。


    “咱們不便動手,就讓陛下親自動手如何?”


    此言一出,眾人都抬頭看向衛長卿,他笑了笑。


    “咱們的陛下最是多疑,嶽父大人無須親自去告狀,隻要讓陛下聽到些風吹草動,再想辦法讓他自己去證實,那時無論姬塵再狡猾,也是逃不過天威難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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