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明珠與姬塵雙雙迴到獵場搭建的帳篷中時,百裏倫的屍首也被百裏賢命人送了過來。聽聞鬧出了命案,無論是東秦還是大魏的人都興致缺缺,再加上這越發惡劣的天氣,眾人隻等百裏賢一聲令下便散去迴京。


    死去的是獻帝一母同胞的親弟弟,百裏賢自知大禍臨頭;然而在場的人除了東秦的客人外,還有六公主百裏琴和盛京其餘貴胄家眷,卻是百裏賢一個閑散王爺得罪不起的。終究他在親信的建議下,讓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員留下,其餘人先迴盛京。


    得了這句話,眾人自不願在這倒黴催的地方多呆一秒。人群稀稀疏疏依次散去,待明瑛在女眷帳外等到明家其他人時,卻是一愣,馬車上隻言玉珂和龐朧煙麵色難看地坐著,卻不見明珠。


    “珠兒呢?”


    龐朧煙繃著一張臉,一言不發;言玉珂歎了一口氣,含糊道。


    “她……被東秦公主請去同行。”


    見表兄霎時麵露意外,眉宇間似有喜色,龐朧煙不高興了,惡聲惡氣道。


    “明珠這丫頭真是不討喜,盡到處得罪人!先前端陽縣主故意來找咱們的不痛快;方才那東秦侍女過來,也是語氣不對,也不知她又做了什麽!”


    她被葉棠煙莫名擠兌後,女賓中其餘人似是避她如毒物,沒有人願意來搭理。不過龐朧煙最擅審時度勢,她來遊獵的目的便是為了釣金龜婿,至於其他貴女,左右來日方長。於是她和言玉珂換上獵裝,便按照先前和明瑛的約定,隨他一起行獵,由明瑛把她這位表妹引薦給眾人。可半日下來,卻沒有一人表現出對她興趣,龐朧煙內心煩惱;剛巧明珠迴來了,那騎紅色獵裝霎時又引得對麵的公子們紛紛側目,這個對比讓她的心情更糟。還好明家馬車方要前行時,便聽到東秦公主有請,看明珠麵露不耐,龐朧煙的心情霎時好了起來,隻道明珠禍事登門,不由有些期待。


    明瑛一聽也有些遲疑。若軒轅錦繡真如龐朧煙所說來者不善,那明珠確實麻煩了。眼下明珠是他們明家最大的倚仗,他可不想讓她有事。正在猶疑要不要找蘇蕩或者姬塵幫忙,卻見一個東秦打扮的侍女來到他麵前。


    “見過明公子,明姑娘我家公主會親自送到府上,還請公子不要擔心。”


    卻說軒轅錦繡這邊,之所以派人攔下明珠,卻是因為收到了姬塵的一張字條。她當時看到那熟悉的字體還暗自高興,可迫不及待地展開紙張,上麵的內容卻讓她再也笑不出來。原以為姬塵是要為今日的事向她解釋,再不濟也是約定時日兩人敘舊,可令軒轅錦繡萬萬沒想到的卻是讓她護送明珠迴府,言辭懇切疏離,帶著大國邦交特有的客套和距離,登時讓她火冒三丈!


    軒轅錦繡正想把那張字條撕個粉碎,可想了想卻又折疊起來小心地放入了貼身的袖袋中,並讓侍女把明珠請來。軒轅錦繡眉目緊擰,姬塵為了她趕走了自己,她倒是要看看這女人到底是個什麽圓癟!


    車廂中,明珠與軒轅錦繡相對而坐,見對方一眨不眨憤憤地盯著自己,饒是想忽略,最終還是敗下陣來。當時她把自己的計策告知了紅先生一行,紅先生沉吟了數秒,便讓姬塵和她先一步離開,其餘交由他們!而姬塵擔心梁端陽後麵還會下手,便自作主張請軒轅錦繡護送明珠迴家,總歸為了兩國交好,梁端陽會忌憚。


    雖然明珠覺得他多管閑事,可關係到自己的小命,她自也不會大意,再者她也想探探軒轅錦繡和姬塵到底是何關係。沒想到上了馬車,意外的挑釁為難沒有來,小公主卻隻是一言不發隻盯著自己一番細看,這倒讓她有些無所適從了。


    “公主不會是打算看明珠一路吧?”


    明珠微笑道。軒轅錦繡從鼻子中哼了一聲,總算移開了眼睛。


    “阿瑕才不會喜歡你!”


    這酌定的語氣,讓明珠甚為不爽。“可他也不見得喜歡公主吧,不然何以建議公主另選他人?”


    一句話猛地戳到了軒轅錦繡的痛處,她抬起眼睛,恨意難掩!


    “你少得意,大哥已經決定向大魏皇帝要你,納你為妾!”


    納妾?!!!明珠怔了一下,瞬間明白定然是對麵人的主意,也生氣了!


    “公主這是技不如人,便向外增援,試圖以權壓人嗎?”她冷笑一聲。“若是這般,別說百裏瑕不會娶你為妻,定然還會更看不起你!”


    事關百裏瑕,軒轅錦繡猛地從座上站起,操起手中的鞭便向明珠身上揮去,明珠一驚,慌忙把藏於袖中的迷藥速速一揮。因為外邊下雨,車廂四麵緊閉,如此便是明珠有心屏住唿吸,也有些中招,更不用說毫無準備的軒轅錦繡了。


    看著對麵的少女軟軟地倒在了地上,明珠扶額,露出了個無奈的苦笑。


    明明對於軒轅錦繡,她完全可以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從國家利益、天下局勢、地位偏差等等等等來論證她和姬塵是不會有未來的!然而在麵對她的激將中,卻還是頭昏腦熱地中招了!這小公主想來本就想教訓她,是以故意用言語激怒她,自己竟也上道……還像一個小姑娘一樣,和她你一言我一語的在口舌上一較高下,簡直幼稚!


    實在——太不應該!


    如果奸臣師傅商季常,或是妖姬薑嫿知道,保不定會如何嘲笑她!明珠歎了口氣,雖然不嫌承認,可是事關姬塵,卻越來越能輕易讓她維係的鎮定崩塌,瞬間變成三年前衝動直接、坦蕩率真的國公府千金季明珠……


    ——危險,真的很危險。


    估摸著明府將要到時,明珠迅速解開軒轅錦繡的迷香。小公主懵懵懂懂地睜開雙眼,待看清眼前人意味深長的笑意時,火氣蹬地往上一炸。


    “你使詐!!!”


    明珠亦咬牙迴敬。


    “彼此彼此!”


    軒轅錦繡氣得臉色發白,“本宮是公主,你竟敢——”


    哪知對麵人臉上絲毫沒有出現畏懼,還輕飄飄地道。


    “原來公主對百裏瑕的情誼也不過如此。若是從身份來講,明珠確實無法與公主天生貴胄相提並論,可是但凡百裏瑕對公主的身份心動,公主以為他還會給我機會?!!!”


    軒轅錦繡臉一陣紅一陣白,


    “你這是在嘲諷我嗎?”


    看她一臉挫敗,明珠含笑道。


    “明珠怎敢嘲笑公主。若是公主真愛百裏瑕,便和我堂堂正正地比試一場,若是明珠輸了,自會永遠不出現在百裏瑕麵前!”


    剛下馬車,明瑛已伸長脖子在明府門口等候多時,見明珠無恙,他鬆了一口氣,忙上前向軒轅錦繡致謝,帶這尊大佛送走,他才有些忐忑地試探道。


    “妹妹,剛剛為兄過去這東秦公主對我還挺客氣的,她沒有為難你吧?”


    “左右以後也沒有交集,大哥無需在意。”


    聽明珠說得模棱兩可,明瑛一時弄不清狀況,不過看她氣定神閑的姿態,霎時也放下心來。兄妹二人有一句無一句地聊了幾句,等到了岔口,這才各自分開。


    忙了一天,明珠也是一身疲憊,交代完冬鶯讓她去給自己備下沐浴的水,方推開門,便見桌前站著一個黑影。明珠辨出對方身形,忙關上門,還未開口,黑影已撩開紗簾走上前來。


    “和軒轅公主打賭,若是輸了你真會永遠不出現在阿瑕麵前?”


    明珠粲然一笑,“不出現在百裏瑕麵前,卻可以出現在姬塵麵前啊。”


    季明錚看她若無其事的狡詐形容,忍不住笑出聲來!


    “不愧是我季明錚的妹妹。”


    這聲音中的欣賞讓明珠有些愧疚。三哥之所以這樣想也是以為此明珠並非彼明珠,若是真相大白……


    那是一個讓她恐懼且排斥的結局,明珠略一沉吟,岔開話題。


    “三哥怎麽得空過來,百裏倫那邊如何了?”


    “紅先生已經布謀得差不多了,等天明昏君知曉百裏倫的所作所為,也不知他會如何反應。”


    聽他聲音中帶著恨意,明珠了然,也不多言,卻聽季明錚繼續道。


    “如此蔣玉衡這邊還需要你先盯著。我已在明府四周布了暗衛,若是蔣府的人前來接應,隻會處置。”


    明珠點點頭。


    “蔣府的人要來接應也是百裏倫事發之後。左右蔣玉衡與萬太歲的事見不得光,他現在又被官府通緝,若是他麵前消息封鎖得當,相信蔣玉衡也不會主動聯絡蔣家,畢竟梁琉月於他,完全是一個避而不及的存在!”


    她之前給紅先生的建議,便是把蔣玉衡一事張冠李戴,製造百裏倫與萬太歲購置軍火囤積兵力的假象,引出謀反之嫌。假做真時真亦假,皇家骨血親情最是冷漠,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獻帝也不會容忍自己身邊有一個覬覦皇位的胞弟;到那時,百裏倫的死究竟是被人報複,還是黑吃黑,便都不重要了!


    季明錚點頭,兄妹二人又聊了一會,直到冬鶯前來敲門,表示熱水已準備妥當,季明錚這才告辭。


    明珠在冬鶯的服侍下打散頭發,正要脫去外裳忽然動作一滯。


    冬鶯奇怪,卻見明珠突然莫名其妙地紅了臉。


    “你先出去,今日不用在旁邊侍候了。”


    見她走遠,明珠鬆了一口氣,一張臉已是熱得發燙。她拉開外麵鬆鬆垮垮的外袍,在除去內裏的小衫,猛地一下紮進浴桶,一張臉也深深埋到了水中,心跳一陣比一陣快,竟是意外地躁動不安。


    之前在溫泉池邊,自己的肚兜被百裏倫褻玩,明珠便沒有穿,隻想著出去之後把它燒了;不過後麵紅先生一行人突然到來,她自己隻顧著與老頭鬥嘴,完全忘記了還有這一迴事。現在想想溫泉池邊已被姬塵收整清爽,莫不是自己那件肚兜也已經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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