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裏,明家人方要就寢,卻聽門外人聲鼎沸,鑼鼓震天。明家人正不知發生了何時,驚疑不定遣下仆去看時,卻見門房老劉頭跌跌撞撞進來報信,因為驚惶失措,口齒也有些不清了。


    “啟,啟稟老爺,外麵來了好多官兵,隻,隻說要封了明府……”


    封了明府?


    明家人如何見過這等架勢,隻聽到一個消息,不說明堂一介下等商賈當下變色,便是勉強見過世麵身為從七品小官的明瑛也沒了主意,更不用提龐氏、封、竇二姨娘這等初初入京的縣鎮小婦了。瞬時明家便亂成一團,而膽小的人已是嚇得哭出聲來。


    “這,這可如何是好……”


    明家一幹人臉色灰敗,大有大禍臨頭的無望感,關鍵時候還是官家出生言玉珂鎮住了眾人,強做平靜道。


    “就算要封了明府,定然不會無緣無故。老爺別急,我們去前麵問問再做打算不遲。”


    眾人一聽有理,可是懼怕外麵震耳欲聾的拍門聲,卻是一個人也不敢動,隻把視線不約而同的望向了明堂。隻是在奉縣,遇到縣丞與總兵二府來討要說法,明堂都嚇得望風而逃,更別說這天子腳下,鐵馬金戈的京師。然而到底身為一家之主,明堂騎虎難下,顫手抹了一把汗,便讓兒子明瑛和自己一起過去。


    父子倆戰戰兢兢命仆下開了門,果見府邸外麵已經被勁裝鐵甲的士兵層層圍住,明晃晃的長刀被火把一照,霎時便驚得父子二人膝下一軟,其中一個長相頗為兇橫的武將當下一嗬。


    “大膽明家,京兆尹大人在此,竟敢閉門不出,是嫌命長嗎?”


    父子二人張惶地抬起眼,依稀看到隊伍中有一個身著銀甲的男子騎在一匹通體透黑的高頭大馬上,比起周遭長相兇戾的部下。這人無論是衣著還是五官都顯得格格不入,雖是武將打扮,可那溫潤如玉的眉眼,縹緲出塵的氣度,更像一個文采卓絕的名士,看得明堂差點忘記了害怕。


    一記響鞭揮向了明堂麵門,“見到京兆尹大人還不下跪!”


    明堂心唿不好,正絕望閉眼,卻見鞭頭一撇卻是調轉了方向,耳畔一道碎玉般的聲線緩緩響起。


    “在下京兆尹姬塵,奉皇上之命封了明府,還請諸位配合。”


    明堂、明瑛慌忙跪地,施過禮後,看姬塵態度和潤,當下也找迴來了幾分膽量,小心道。


    “姬大人,不知草民家是犯了何事,竟被聖上下旨封府?”


    那兇橫的武將名喚張衝,也是一個官宦子弟,平素從不把這些下九流的商賈放在眼裏,待聽聞該明家便是大名鼎鼎一女五嫁那戶,目中的不削更甚。不等姬塵言語,已是厲聲道。


    “皇上自有皇上的意思,哪容你置喙,你且老老實實在家呆著,若是被人發現府中有人偷溜出來,休怪我等不給情麵!”


    話罷,更是恐嚇一般地抽開手中的配刀。


    明瑛大急,“諸位大人,下官乃都水監丞,若是封府,都水台那邊的差事可如何是好?”


    張衝鄙夷地哼了一聲,諷笑道。


    “不過是個小小的從七品官。放心吧,便是沒有你都水台的差事照樣如常,反而你不識抬舉非要去當差,把天花感染給其他人那才是大事!”


    “天花?!!!”


    明堂、明瑛大驚失色,不可置信地叫出聲來。


    張衝撇眼見姬塵依舊一言不發,聲音中的嫌惡越發濃烈。


    “明家小姐在宮中突然犯病,經太醫診治乃是染上了天花。便是要攀龍附鳳也不掂量掂量。幸好聖上寬宏,並未怪罪,若是認真起來,明家此舉便是欺君大罪,可不止是封府二字!你等自求多福吧!”


    “珠,珠兒明明是吃了不服之物,怎會是天花,會不會哪裏弄錯了……”


    明瑛也發現事情不妙,急道。“是啊,此事事關重大,還請大人啟稟皇上,不若換個醫師重新診治,若是真是天花,下官一家也好提前準備!”


    “哪那麽多的廢話——”


    張衝正要喝令士兵封鎖明府,卻聽一直不說話的姬塵突然道。


    “事發突然,你們有此疑惑實乃正常。姬某明日定當稟明聖上,至於醫師,還請各位稍候,皇上自會安排。”


    他這番話說得熨帖,把明堂幾人也說得沒了意見,總歸聖上已經下旨,一切也隻能等隔日再說了。


    父子二人恭敬地送走了姬塵一行,剛轉入客廳,便看龐氏一眾女眷火急火燎地來探聽消息,得知明珠居然被太醫診為天花,登時麵色各異,其中以龐氏反應最大。


    “不,不是說是誤用了不服之物?怎,怎麽會……如果真是天花,那孫媽媽定是冤枉的!”


    都這個時候來,還要替那個不上眼的奴才伸冤?!明堂恨鐵不成鋼地瞪了龐氏一眼,往人群中一看,卻不見明珠,聲音霎時就沉了下來。


    “珠兒呢?”


    竇姨娘抹著眼睛,方還沒有從那句天花之症中迴過神來,條件反射老實道。


    “珠兒身子不爽利,已經睡下了……”


    此話一出,眾人更是麵如土色,封姨娘一把拉過明鵬,抽氣道。


    “難,難道珠兒真的染上了那……”


    話還未說完,便被明堂厲聲嗬住。這個年代天花乃是不治之症,傳染性極強,能不能挺過全憑運氣,若真的坐實了病症,饒是明家百萬家財,被皇上封死在此,缺醫短藥定隻有死路一條!


    “難道有什麽誤會,我看大小姐臉上雖有紅腫,但到底和平素無疑,不似天花染病之症。”話雖這樣說,言玉珂的聲音也在顫,畢竟除了竇姨娘幾個,她白日裏還和明珠說了好一陣話,若是明珠真得了天花,那自己恐怕也兇多吉少了!


    “太醫親自坐的診,怎會有錯?”正說著,龐氏驚叫一聲,似突然想到什麽,駭然道。 “老爺,這個丫頭先前在奉縣可是落水斷了氣,兩日後卻突然死而複生!這般染病不會是老天來收吧?”


    這樣一說,便是原打算出言建議把竇氏幾人關押在偏院任其自生自滅的明瑛也沒了聲音。明珠前番尋短見一事龐氏早已寫信來報,可聯係她慣常浮誇的作風,父子二人皆是半信半疑,待今日見明珠俏生生地站在麵前,疑慮霎時便拋到了九霄雲外,可如今聽龐氏舊事重提,不免發怵,恰在此時封姨娘也出言相證,一口一個的妖怪附身讓明堂直聽得額上青筋鼓起,正煩躁間,卻看竇姨娘已膝行過來苦苦哀求,更是惱怒!


    “來人,把竇姨娘和大小姐給我關押起來,沒有我的命令,不準給她們送吃食!”


    這是要軟禁致死?竇姨娘嚇得六神無主,一下軟倒在了地上,可到底心係女兒,口中還不忘向明堂苦求,給明珠一條活路。


    她生得嬌美,這番梨花帶雨的模樣自有番楚楚動人的風姿,眼見明堂態度幾欲軟化,龐氏抬高了聲音,冷冷道。


    “竇姨娘,不是我們不給明珠活路,是明珠不給我們生路啊!”


    “誰說我不給大家生路了?”


    話音剛落,卻聽一聲諷笑在身後響起,眾人循聲望去,卻見那身染惡疾的明珠扶著冬鶯的手徐徐朝這邊過來,她穿了一襲胭脂紅的衣裙,襯得本身瑩白的皮膚更是宛若凝脂,竟是半點瑕疵都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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