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鬆板起臉,嗬斥道:“怎麽亂闖書房,規矩都忘了嗎?”


    甲二慌忙跪下,冷汗自額頭低落:“甲二知罪,請爺責罰。”


    這下可完蛋了,他怎麽就忘形得連世子爺書房絕不允許打擾的規矩都忘了!


    沈鈺之冷峻的聲音從書房裏頭傳出,卻少有的不是問罪:“榮王妃出了什麽事?”


    甲二和景鬆錯愕地對望了一眼,好似在確定自己有沒有幻聽。


    天,這不像是他們世子爺的作風!


    還沒等他們撿起掉落的下巴,熟悉的墨色身影已經自書房而出,甲二再不敢墨跡,忙道:“榮王妃沒說,隻是請您過去一趟。”


    沈鈺之頷首,沒有再細問,他的足尖一點,墨色長袍消失在他們的眼前。


    “這……”甲二揉了揉眼睛,呆呆道:“爺是去赴榮王妃的約嗎?”


    “貌似是的。”景鬆摸著下巴:“爺對榮王妃也太特別了些。”


    四目相對間,兩人皆是默契地點了點頭,看這情形,榮王妃遲早有一天會成為他們的世子妃!


    陶然居內,陳錦書不知不覺間趴在桌上睡著了。


    等沈鈺之到達之後,她睡得正熟,一頭青絲披散著,越發顯得她的嬌小玲瓏。


    幾縷發絲垂落下來,撓得她的鼻子癢癢的,這不舒服的感覺令她的眉頭不自覺皺起。


    沈鈺之看著,鬼使神差地上前勾起了她的發絲,挽至耳後。


    這動作畢竟是第一次做來,堂堂天不怕、地不怕的閻羅世子也有些不自在了,聞著她身上淡雅的馨香,腳步竟像是紮根了那般,忘記了男女間該保持的距離。


    陳錦書迷迷糊糊地感覺到了異樣,勉強睜開了一條縫,眼前高大的陰影嚇得她睡意全無。


    她猛然的起身也將沈鈺之嚇了一跳,他不動聲色地往後退,語氣淡漠道:“你找我?”


    “呃……”陳錦書的腦子還處於混混沌沌中,隻能勉強分辨出眼前人是誰,她下意識道:“你剛走那麽近做什麽?”


    沈鈺之已抽身,在她的對麵坐下,用冷峻的聲音掩飾自己一閃而過的不自然:“你的頭上有蟲子。”


    陳錦書慌忙地跳起身,胡亂地在頭上拍著:“它飛走了沒有?”


    沈鈺之麵不紅氣不喘地頷首,一張冰塊似的臉自帶可信度,令她壓根沒往別處想。


    這麽一打岔後,陳錦書是徹底醒了,她揉了揉眼睛,重新拉過椅子坐下:“我有事想問你。”


    沈鈺之的迴答永遠簡潔:“說。”


    她試探性道:“金陵杜家被滅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沈鈺之皺眉,語含警告:“你最好不要和杜家有所牽扯。”


    “已經晚了。”聽他這意思,起碼是有八分的了解,她的心定了定,笑吟吟道:“我救了杜仲的兒子。”


    她若是沒猜錯,杜文遠應該就是杜仲口中那個自小養在外頭的兒子,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能活下來吧。


    隻是活下來的他並沒有選擇一條安穩的路,而是為報血海深仇一路北上京城,是條漢子。


    望著麵前笑意盈盈的佳人,沈鈺之的情緒有所波動:“你真會找麻煩。”


    陳錦書摸著鼻子,略不自在地避開了沈鈺之的目光,不知道為什麽,被他這麽一看,她總覺得自己像是胡鬧了一場,等著家長救場的孩子。


    她攤手,帶著幾分耍無賴的意思道:“反正不救都救了。”


    女兒家特有的嬌嗔,讓沈鈺之堅硬如石的心有了裂痕,明明還是以往冷峻的嗓音,若是仔細聽,卻能發現其中的一縷異樣。


    “杜家的事,百分之九十是沈延君的手筆。”頓了頓,他不讚同的眼神又掃過去:“不是讓你小心著沈延君嗎?”


    他一個從不費多餘口舌的人,都強調了那麽多次,這妮子倒好,次次都往沈延君的槍口撞。


    陳錦書卻是真的怔住了,能夠得到閻羅王的肯定,那這事八九不離十了,她知道杜文遠要找的仇人在京城,卻沒想到會是沈延君。


    “為什麽?”她不解地皺眉:“杜家遠在金陵,和京城有什麽關係?”


    沈鈺之淡淡道:“不要低估一個人的野心和狠心。”


    陳錦書並不蠢笨,這麽一提醒後,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她微咬著下唇:“皇位,還真是無數的鮮血和屍體堆砌而成的。”


    沈延君想要皇位的野心,她是知道的,爭奪這個位置需要大量的金錢為支柱,她也是清楚的。


    顯然,沈延君一定是爭取杜家不得才痛下殺手,而杜家的錢財,估計早已被他秘密轉移了。


    這把黃色的椅子真是可怕……


    她的話,讓沈鈺之的神色越發森冷了:“這是皇家的光榮傳統。”


    那比以往更冷酷的神色,和緊繃的麵容,令陳錦書再次怔住了。


    她記得,沈鈺之的父親是嘉和帝的結拜兄弟,在嘉和帝尚且是皇子時,已經表明了自己絕對的支持立場,可以說嘉和帝登皇,他的父親功不可沒。


    隻是後來他們夫妻二人雙雙病逝,隻留下了小小的沈鈺之,嘉和帝便把他接入皇宮,撫養長大。


    難道說,這裏頭也有什麽隱情?


    “你……”陳錦書掙紮了片刻,還是站起身,伸長了手拍著他的肩膀,放柔了聲音道:“你不要難過。”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好像從沈鈺之的身上,看到了一層化不開的悲慟。


    這種無聲宣泄的情感,更牽動人心。


    沈鈺之幽深的眸子對上了她暗含關切的目光,好似有什麽東西在她的眼神中,開始有了融化的跡象。


    他並不是一個善於表達感情的人,已經習慣用冷漠將自己包圍,在一瞬的鬆動後,更是加倍的冰霜。


    沈鈺之往後一退,避開了她柔軟的小手,冷冷道:“你是為了杜家的事找我?”


    他突如其來的冷酷,讓陳錦書有些反應不過來,不就是碰了碰他的肩膀嗎,至於突然變臉嗎……


    她咬著唇,也板起臉:“是,我想拜托你,給杜仲的兒子弄一個新的身份,好讓他能在京城住下。”


    沈鈺之還未答話,冷漠的眼神再次掃過來,陳錦書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麵無表情道:“酬勞不用擔心,你想要什麽?”


    她和閻羅王,果然隻適合這種銀貨兩訖的交易關係!


    陳錦書硬邦邦的態度,也讓沈鈺之的眉頭幾不可見地皺起,他對女性毫無了解,自然想不到這會是自己的原因。


    不過一瞬,他的眉宇已經舒展,又是以往冷酷非常的模樣:“你迷暈沈延君的藥粉,給我配方。”


    他將手帕交給了對毒物癡迷成狂、兼他的專屬大夫商枝,商枝對這強效迷魂香的效果非常滿意,一直吵著要將其配製出來。


    沈鈺之的要求,陳錦書並不感到意外,事實上他沒有要凝香解毒丸,她已然能偷笑了,區區一個迷魂藥,不算什麽。


    她小手一揮,抓過了筆刷刷地寫滿了一張紙,遞了過去。


    沈鈺之瞥了一眼,上頭的簡體字引起了他的注意:“這是什麽字?”


    陳錦書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不對勁,她一把搶過了紙張,飛快地捏成團扔掉。


    “寫錯了,我重新寫一張。”大意了,她居然忘了要用繁體字。


    再三看了兩眼,確定沒有問題,陳錦書才將其交給了沈鈺之,她趕蒼蠅似的揮手道:“你可以走了。”


    交易結束,他們之間沒啥好說的。


    沈鈺之收起了配方,卻沒有離開的意思,甚至眼神都沒有從陳錦書的身上移開。


    剛剛那奇怪的字體,也是她的秘密嗎?


    他的目光深邃,好似能洞悉一切,她不由地抿唇,一臉的警惕:“配方絕對沒有問題,你可以放心。”


    將她的閃躲看在眼裏,沈鈺之淡淡道:“琴可喜歡?”


    “啊?”話題的轉移令她措手不及,難得反應慢了半拍:“哦,喜歡……”


    沈鈺之冷酷的聲線多了一絲若有似無的溫情:“綠綺是娘親最喜歡的琴。”


    陳錦書瞪大了眼睛,瞬間覺得那把古琴重若千金,她怎麽好意思把人家娘親的遺物都要過來。


    “抱歉,我不知道。”她隨即道:“這把琴太貴重了,請世子收迴去吧。”


    沈鈺之銳利的眼神咻地落下,他送出去的東西,從來沒有收迴的道理。


    驟然的冷意讓陳錦書不由得打了個顫,她暗罵著某人的男人心海底針,擠出了笑容道:“那個,不如我彈首曲子給你聽?”


    她的本意是說說而已,緩和一下氛圍,卻不想沈鈺之真的點頭了。


    陳錦書一僵,頓時有了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後悔。


    可麵前這尊冰雕一樣的大佛,她又沒法趕走,隻能乖乖地將琴取出。


    大佛沒有點歌的意思,她再次歎息,認命地撥動琴弦。


    流暢的琴聲自女子纖細的指尖傾瀉而出,她的墨發被微風卷起,飄逸而靈動。


    琴音寧靜而安詳,好似帶著神奇的治愈能力,令沈鈺之的心重歸於平靜。


    感應到了他的情緒,陳錦書微微抬起頭,衝著他露出了清淺的弧度。


    彈琴果然是能讓人靜心啊,她現在看著閻羅王,都感覺沒有之前討厭了。


    女子柔美的笑容如詩如畫,恍惚間,沈鈺之仿佛看見了昔日的娘親正衝著自己的招手。他的手,慢慢地覆在了那雙柔若無骨的小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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