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徐龍的警示,我一口氣跑出小區大門,然後右轉,前方不遠處停著一輛白色小麵包車,側後門敞開著,車身的玻璃都被一層黑布遮擋,看不見裏麵。


    雖然徐龍沒有說明,但我可以確定,這輛古怪的麵包車就是他電話裏所講的那輛。


    我卯足一口勁,疾奔了大約五六十米後,一頭撲進了麵包車敞開的車門裏,幾乎與此同時,車車緩慢地晃動起來,然後一個加速駛離了銘升路901弄。


    仿佛劫後餘生,我整個人斜靠在座椅上,狂跳的心髒久久無法平靜,就在自己竄上麵包車的那一瞬間,我看見不遠處小區門口衝出來兩個人,到處張望著,好像是在尋找自己的去向。


    我已經暴露了,今天的這一逃也把我逼到了風口浪尖,從今往後,自己的處境將會變得更為兇險,隨時都可能麵臨被盧勇滅口的風險。


    連續吞咽了幾大口唾沫,我的唿吸才漸漸勻稱,調整了坐姿,我開始打量起周遭的環境來。


    被黑布封住窗戶的黑暗車廂,靠著與駕駛座之間僅有的一小塊空隙,獲得些許光亮,我探頭望向那片空隙,想看看坐在駕駛座上的究竟是誰?卻無奈地被隔於其中的夾板擋住了視線,頓時讓我有種被人幽禁的感覺。


    就在我猶豫著要不要開口詢問時,忽然,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好點了嗎?”


    聲音是徐龍的,我仰起脖子吸了一大口氣,才說:“恩,我沒事,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還想問你呢,你怎麽會到這裏來?”徐龍沒有迴答,帶著責備的口氣反問道:“你是不想活了嗎?盧勇一直都有派人監視你,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次要不是我,你早就被他們給帶走了。”


    確實,當看到那兩個人衝出小區的那一刻,我感到了巨大的威脅,到現在,自己心裏還有些隱隱的後怕。


    可即便如此,徐龍的口氣讓我很不舒服,我針鋒相對地說:“那又如何?難道他還想在刑警隊裏殺了我不成?”


    “你真的以為他不敢?還是覺得他做不到?狗急了都要跳牆,又何況是人?!再說了,三年前他連薛子龍都可以殺……”


    “住嘴!”


    我大喝一聲,心裏莫名地煩躁起來,惱怒地衝著前麵吼道:“你能不能別總在我麵前提這事?如果你真有能耐,早就將他繩之於法了,又怎麽會鬧到如此地步?!”


    徐龍似乎被我戳中了要害,沉默不語了,刹那間車廂內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由於身處黑暗,我幹脆閉上了雙眼,心跳和唿吸也都迴複正常,發熱的頭腦漸漸冷卻下來,一種難以名狀的怪異感覺充斥著內心。


    一直以來,自己都處在一個極為被動的境地,起先是盧勇,現在又換成了徐龍,且不說他們各自有何目的,孰是孰非,我都像是他們手中用來博弈的棋子。


    就算可以逃出他們的手指,卻也逃不出腳下這張巨大的棋盤。


    人生若是如此,豈非悲哀?


    終於,我耐不住心中煩躁和車廂內尷尬的氣氛,隨口問道:“那個薛希琳有消息了嗎?”


    我一邊說話一邊拿出手機,想了想,給林輝發了個短消息。


    “沒有,不過我已經派人去調查了。”徐龍稍作停頓又補充道:“還有薛子龍全家,不過這些調查都需要時間,不是這麽快就能查清的。”


    “我明白。”


    其實答案我早已明了,之所以會這樣問,無非是想找到些可以打破僵局的話題罷了。


    又是短暫的沉默,徐龍忍不住問起剛才的事來,“你剛才去銘升路查到些什麽了嗎?”


    “沒有,不過我倒是無意中找到了嚴叔的家,想不到他竟是薛子龍的鄰居,我還和他的老伴聊了會,卻沒什麽收貨。”


    說到這裏,我立刻想到了失蹤的嚴叔,趕忙問道:“對了,有嚴叔的消息了嗎?”


    “沒有。”


    “去查查他失蹤那晚,家裏座機的通話記錄,嚴大媽告訴我,他是迴家後又接到一個電話才出門的。”


    沉默,徐龍不知在想些什麽,過了一會之後,才緩緩地說道:“我知道了,這確實是個很重要的線索。”


    “還有,當年跟隨盧勇一起偵辦10.18案人員當中的是不是也有嚴叔?”


    此話一出,我感覺車身明顯晃動了一下,緊接著傳來徐龍略顯吃驚的聲音,“你怎麽知道?”


    我不理解他的吃驚因何而起,淡淡地說:“是嚴大媽告訴我的,怎麽,你不知道?”


    “唉~”徐龍忽然歎了口氣,似乎心事重重,“三年前我不過是鄰市的一個小刑警,臨時被調來參與此案,而且當年參加行動的警察非常多,對於你說的這個嚴叔我還真的沒什麽印象,而且他應該是在我來這裏做副隊長之前,就已經離職了。”


    我在大腦裏估摸著算了下,似乎和他說差不多,若是當年盧勇和嚴叔真的勾結陷害了薛子龍一家,10.18大案結束後,盧勇如願以償地當上了隊長,而嚴叔選擇隱退也就順理成章了。


    我一貫認為,世上的事總是平衡的,有得必有失,就像今天去銘升路的這個舉動,兇險的同時也為自己平添了不少新的線索。


    所以,有些險還是值得一冒的,更何況自己從來都不是個保守的人。


    見徐龍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我也話鋒一轉,問道:“我們還有多久才到快樂莊園?”


    “今天不去了,計劃改變。”


    徐龍的迴答讓我大為詫異,我睜開眼睛,不解地問:“為什麽?難道你沒能把密室值守的警察調走?”


    “當然不是,事情我都已安排妥當,可你現在鬧了這麽一出,一會的調查會非常危險,所以……”


    “危險?你告訴我,我幾時又真正安全過?”我語帶嘲諷地打斷了他,我發現,跟這些警察對話,自己總會做出這種不禮貌的行為來,“再說,難道有危險就不用去追了嗎?那我們不如就此散夥,各迴各家,各找各媽得了!”


    “你確定要去?”


    我幾乎沒作太多考慮便當機立斷地迴答:“確定。”


    話音剛落,一道急促的刹車聲響起,緊接著,整輛車幾乎來了個360度的大轉彎,若不是剛才自己關上了車門,隻怕此刻已經被甩飛出去了。


    不得不承認,這個決定多少有些衝動,或許是太想快點結案的緣故,又或者是自己對於棋子這個身份的不甘,但不管怎麽說,自己的命運終究應該掌握在自己手上,哪怕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我也死得其所!


    之後的一路上,我和徐龍似乎又都失去了說話的興致,這種古怪的沉默一直持續到快樂莊園的門口。


    其實一路上我都很想問他,是怎麽知道我在銘升路,又是如何做到在這最緊要的節骨眼上出現,然後救我離開的?像這種隻會在電影裏出現的橋段,絕不會無緣無故地發生在現實生活中。


    但最後我還是忍住了,這種事即便我問了徐龍也不會迴答,即便他迴答了,多半也是假話,而我極有可能為這假話忙活半天,最終卻一無所獲。


    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盡一切可能地將主動權掌握到自己手中,而非一味地任人擺布,畢竟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就算是徐龍所說也未必就是真的。


    離開麵包車的時候,我問徐龍,有沒有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要是在調查期間,有人誤入密室,隻怕會給自己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而要是因此再引來警察豈非失之桑榆?


    對於我的這個要求,徐龍顯得有些為難,看得出,他正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而最後,他妥協了。


    他從身邊座位上的黑色背包裏摸出一本深褐色的小本子,小本子的封皮上印著一個偌大的銀白色警徽,他打開小本子,從裏麵抽出幾張紙一樣的東西,然後把小本子合上遞給我說:“我也隻能幫你到這裏了,這是一本空的警官證,隻能用來唬人,要是這樣你還被逮到,那就認命吧,哦對了,到時我也不會承認給過你這個的。”


    我接過警官證,揮了揮手,示意自己明白了。


    徐龍最後又叮囑了我一遍時間,這才開著他那輛古怪的麵包車走了。


    我目送著他的車離開,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中,才拿起手機,撥通了林輝的電話。


    而此刻,對方已經按照自己剛才在車裏給他發的那條短消息,等候在進入快樂莊園後的第一個廁所裏了。


    現在是下午一點四十分,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鍾,我徑直來到林輝所在的那個廁所,換上他帶來的另一套衣褲,戴上帽子、墨鏡和圍巾,像個被狗仔跟蹤的明星,又重新走出廁所,融入到快樂莊園洶湧的人潮中去了。


    既然重新迴到這裏,僅僅去趟複仇密室是不夠的,而選擇讓林輝來給自己送衣服,這是我的臨時決定,也是下意識的決定,至於為什麽選他而不是聶倩我也說不清楚,或許是不想聶倩以身犯險?又或是在自己心中更信任林輝一些?


    我用力晃了晃腦袋,不讓這種無用的想法延續,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親自調查一些事情,即便那些事情警方已經查過了。


    我照著莊園內的指示牌所示,尋找著快樂莊園的服務台,然後又以警察的身份,通過那裏的工作人員找到了人事部經理,徐明,一個四十出頭身形微胖的男人。


    當徐明將我請進他的辦公室時,或許是因為自己這一身過於嚴實的奇怪裝束,他的眼裏時不時流露出一絲懷疑的神情。


    而當他委婉地要求我出示證件時,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一種想要逃跑的衝動侵襲全身,而那本空的警官證又能否瞞過眼前這個看似精明的胖子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複仇密室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人臉半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人臉半張並收藏複仇密室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