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


    盡管徐龍已經竭力克製自己的情緒,想讓他看上去平靜一些,但我還是能從他的唿吸聲中聽出對方內心的洶湧。


    我很享受這種感覺,這種將他逼入窘境的感覺,這是種無形的反擊,再怎麽說自己也不能總是被人牽著鼻子走,“那天你們進入密室之前,就連我們這些當事人都不知道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而你們卻堅持破門而入,若非早就知情,又怎會這樣做?還有,究竟是怎樣的緊急狀況,才讓你們選擇了破門這個舉動?”


    我凝神注視著徐龍的神色,甚至是每一個細微的變化,以此揣測他的想法,對我,他是有所保留的,這讓我們之間看似相互信任與依賴的關係,顯得單薄,一捅就破。


    我不知道他有所保留的目的是什麽?更不知道還有多少事情是他需要保留的?至少這樣做有他自己的盤算,絕非為了加速破案。


    徐龍顯然是個控製情緒的老手,短暫的沉默之後,他又變得平靜如初,“這件事我並不是有心瞞你,隻是沒有想起來罷了,既然你現在說了,我可以迴答你,當日案發之時,我們確實在密室外部署了警力,那是因為我們接獲舉報,說密室裏發生了兇殺案,隻是沒想到我們還是慢了一步,衝進來的時候悲劇就已經發生了。”


    “有人舉報?”


    這個解釋並不能讓我完全信服,我隨口問道:“那你們查到那個舉報人了嗎?”


    徐龍聳了聳肩說:“沒有,對方是匿名舉報,查不到電話來源。”


    他的迴答在我的預料之中。


    雖然我對匿名舉報的說法有所懷疑,卻也無法證明它的真偽,所以,姑且聽之吧。


    警方提前獲悉了李清可能被殺的消息,從他們出動的人手和破門而入的行為可以看出,他們是急於救出李清的,這一點並無爭議,隻是他們的這種做法似乎有些莽撞,並不像一群訓練有素的刑警會做的事,起碼在衝入密室之前,他們應該先確認一下裏麵的情況,若是因為他們的莽撞激怒了兇手,可能死的就不止李清一個人了。


    對於我的這個疑問,徐龍第一次露出尷尬的表情,他思忖良久才告訴我這是盧勇下達的命令,當時自己雖然感覺不合規矩,但由於案情急迫也就沒再堅持,而這個有點草率的決定並沒對案子造成影響,所以事後也就被所有人淡忘了。


    “事情絕不會這麽簡單。”


    我緩緩搖頭,像盧勇這種經久沙場的老刑警是不會犯下這種低級錯誤的,其中肯定另有原因,隻是自己一時還無法想透。


    我的這個想法讓徐龍露出深思的表情,他徐徐點頭道:“你的猜測不無道理,如果盧勇的這個命令並非失誤,那這個李清肯定跟他有著莫大的關聯。”


    “複仇密室是整件事情的起因,而這個起因又源於三年前的那樁舊案,那個案子的直接經手人就是盧勇,那李清說不定也和10.18殺警案有關……”


    說到這裏,我和徐龍互望一眼,心裏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可這個李清卻沒有出現在那份案件調查的報告裏!


    這又是怎麽迴事?


    如果兇手真是為了複仇,那他究竟又是為誰複仇?


    忽然,一個名字出現在我的腦海中,薛子龍!


    如果這個兇手是為了替他報仇,那李清就應該是殺害薛子龍的兇手,可事實……似乎又並非如此……


    我感覺大腦的神經像是打了結,思緒堵塞,自己已經找了無數個角度來看待這件案子,卻始終沒找到可以開鎖的那把關鍵性的鑰匙。


    我疲倦地閉上眼睛,耳邊傳來徐龍的聲音,“你說的這些我會想辦法調查的,如果你沒有其他問題了,就聽聽我給你帶來的消息。”


    我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首先是關於朱路的死,國外警方的調查報告已經傳來,包括他的dna鑒定,朱路真的已經死了,而那起交通事故也純屬意外。”


    我沒有睜眼,頗為感慨地說:“唉,這就是命,自以為逃到國外就安全了,卻還是躲不過命運的安排,如果他真是兇手,你們倒是可以結案了。”


    說到最後,我的語氣裏帶著幾分無奈的嘲諷。


    當然,說結案不過是句戲言,可徐龍似乎並沒有聽出這層意思,還一臉肅然地說:“那怎麽行,這麽大的案子怎麽也得查個水落石出,萬一兇手另有其人呢?”


    這大概就是身為刑警的堅持與耿直吧?


    當然,我不可能向他解釋一句戲言,便轉移話題道:“隻剩下五個人了,葉家姐妹和康龍都還好嗎?如果再這樣發展下去,隻怕真的會讓兇手逞心如意了,要是朱路不是兇手的話。”


    “這個你放心,他們都在局裏住著,人身安全不必擔心……”


    “不必擔心?”我忽然打斷了他的話,“那裏可是盧勇的地盤,真的可以不用擔心嗎?”


    徐龍頗為自信地笑了笑,“雖然盧勇勢力很大,可在局裏殺人這種蠢事他是不會做的,所以,比起他們我更擔心林輝的安危,索性他現在跟你住在一起,還好些。”


    我揚了揚眉毛,奇怪地問:“你怎麽知道他和我住在一起了?”


    徐龍先是一怔,然後神秘地笑道:“這種小事又怎能瞞過我們?更何況你們現在的身份還如此特殊。”


    我不屑地咧開嘴角,不再追問,他們的手段自己早就見識過了,想要掌握林輝的行蹤不過是小菜一碟,這也就是為什麽徐龍不敢帶自己去醫院治病的原因。


    有時我會困惑,分不清這些警察和流氓的差別,好像他們褪下那身外衣後,就會變了身份似的。


    “我不明白,既然他們都在刑警隊裏住著,你們也必定會進行調查,我想,這也是你們要求大家留在刑警隊的原因之一,可為什麽過去那麽多天還是沒有任何蛛絲馬跡?還是說,他們的確都是無辜的?”


    徐龍並沒有反駁我暗指警方監視當事人的行為,而是想了想說:“確實是這樣,我現在甚至懷疑兇手並不在這幾個人裏麵,不然就是他們偽裝得太好了,不過這種結果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他們畢竟不是罪犯,我們的調查也不能太過激,基本都是試探性的。”


    在這件事上,我能理解他們的難處,如果那個兇手真的那麽好對付,也就不會有現在的煩惱了,我拿過床頭櫃上的杯子,倒了點水,潤了潤幹澀的喉嚨,接著說:“除了朱路的消息,還有別的嗎?”


    “暫時沒有了,那個工作人員還沒找到,我們已經動用了幾乎所有的辦法,可她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沒留下半點蛛絲馬跡。”


    這是我早就料到的結果,工作人員的失蹤也從另一方麵證明,她肯定和那起密室殺人案有關。


    “那個工作人員叫什麽名字?”我問。


    徐龍不假思索地迴答,“薛希琳。”


    我詫異地張大眼睛,“這麽巧,她也姓薛?”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過很可惜,我們調查過薛子龍一家,他們跟這個薛希琳沒有半點關係。”徐龍語氣肯定地說。


    可我的心裏卻疑竇重生,我不相信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發生,如果沒把這起兇殺案和三年前的舊案聯係起來,或許我會和徐龍有相同的想法,可現在……這個薛希琳……薛希琳……


    忽然,我在心裏默念她的名字,似乎想到了什麽,希琳……希琳……琳希……


    “對了,是林熙!那個在遊戲錄音中出現過的名字,那個兇手要為之報仇的名字!”我募地喊了起來。


    這一瞬間,徐龍仿佛也明過來,他“謔”地從座椅上站起,“原來是這樣,是的,不可能同時有那麽多巧合出現,我現在馬上迴去,重新調查薛子龍一家。”


    他的聲音中透著興奮,作勢轉身要走,卻又被我叫住了,“等等。”


    徐龍扭過頭,狐疑地看著我。


    “我想再迴那個密室,希望你能幫我安排。”


    “可你的身體……”


    “我已經沒事了。”


    徐龍一臉肅然,“那你準備什麽時候過去,我好安排。”


    “越快越好,就今天下午吧,我一個人,不要有任何警察在場,還有,給我準備一副和案發當天一樣的耳機,以及相同的錄音。”


    徐龍沉吟片刻,點了點頭,“行,那就這樣說定了,我一迴隊裏就幫你安排,嗯……”說著,他抬手看了看手表,“下午兩點,我會將那裏值守的警察調走,不過你隻有一個小時的時間調查,如果這次你再被抓住,也沒人可以救你了。”


    “一個小時足夠了。”


    送走徐龍,我從病床上起來,下地,活動了一下筋骨,感覺沒事以後,便脫掉了病號服,換上自己的衣服。


    而與此同時,聶倩也帶著熱騰騰的午飯來了。


    “你怎麽起來了?還把衣服換了?”她問。


    “我沒事了,等吃完午飯就出院。”


    我一邊說著,一邊去拿聶倩手裏的飯盒。


    對方似乎看出了我的焦急,擔心地問:“你真的沒事了?”


    “真的。”


    說著話的功夫,我已經把裝有飯菜的碗都鋪到了桌上,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你這麽著急幹嘛?慢慢吃不行麽,真是的。”聶倩嗔怪地說。


    “我馬上要出去一趟。”


    “現在就去?”聶倩抬頭看了眼掛鍾,“不是說好下午兩點嗎?現在還早呢。”


    “不,我要先去趟銘升路901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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